(残缺图案藏惊言,偷食意外知宫庆)
是人又不是人的女人?这句绕口令让池不群万分匪夷所思。这些黑影的身手快如鬼魅,肢体的扭曲程度更是异于常人,而且被剑贯入咽喉也行动如旧,只有被斩去头颅才倒地不起,一个人怎能做到这种程度?不解确认:“当真?”
阿诺姆又歪头想了想,更正说道:“应该说曾经是人,现在不是了,她们被喂了蛊,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救不了。”
吡摩天内的人被喂了蛊变成的这个模样。这莫非是阿诺姆族中的“圣物”所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难不成这些女人是元人,也正如猜想的那样,他们要把元人变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可究竟有什么益处……池不群思索一下追问:“可能详细一说。”
阿诺姆看着地上两个几乎断气的黑影说道:“她们生前是人,后被人喂了蛊,身体的状态从内到外发生改变,喏你看,她们的四肢可以任意扭动,体态也可以随意变化大小胖瘦,如果我没猜错,甚至外表也可以改变,只要不被切成几段,依旧可以活动。”
女孩抬起一个黑影的手臂,将她的手腕转了一个圈,按常人几乎是拧断的程度,可一松手对方的手腕又自己逐渐恢复原样,拧压凹陷的皮肤也开始反弹成平滑的状态,确实有着超出常人的弹力和灵活关节。
难怪当初的黑影能轻松潜进天衙寺的义房,中剑之后依旧能活动自如,都是得益于这副因蛊毒变得特殊的身躯。此时阿诺姆接着说道:“不过她们即使有了不寻常的身体,也有很多缺陷,刚才我在观察她们,发现她们很惧火,不敢靠近有热度的地方,而且你对我说过,她们会去抢“圣物”的残体吃,应该需要不断服用,不然就会变成这个样子。”说着用小刀划破黑影身上露出的皮肤,划开的皮囊下没有流出血,也不是像人一样的血肉肌理,而是一根一根好似红色丝线一样的东西,抬头向外界延伸,看起来让人作呕。
池不群看了眉头一皱,将好好的女子变成这副令人恶心的模样,吡摩天究竟是何居心,接着问:“还有其他发现?”
阿诺姆摇头说道:“暂时没看出其他,但是她们这个样子,似乎还是残缺的。”
池不群疑问道,“此话怎讲?”
阿诺姆皱眉看着两个拧的歪曲的人,也说不出为什么会这样想,含糊说道:“我只是感觉。你们说‘圣物’极可能落在一个幻术组织的手中,既然他们用到这些女人的身上,大概是在看‘圣物’在几人身上的反应如何,你们抓了她们,对方却没有派人来救,可能是效果并不是想要的就扔掉了,所以猜她们是残缺的。”
这番话让池不群想起之前看到的一个细节,那便是在玉龙关外的深山中,那队南诏士兵向一个流民喂下一个奇怪东西,虽没看清是何物,但流民吃下后也是变得行为癫狂不惧刀枪,不过同样很怕滚烫的东西,和寺中的四个黑影颇为相似。若是对方在人的身上进行实验,那吡摩天的人之所以搜寻元人,或许是他们更能发挥“圣物”的奇用,如此想来,也就说得通对方大费周章行动的理由。
经阿诺姆今日的发现虽能猜测出对方行动原因,不过要赶在再次作乱前抓住主动权,难度实属不小,况且当时在鸣月楼中袭击王适的第五个黑影并未落网而是逃走,先前又发现其中两人供奉着不同的罗刹女泥塑,大有可能她们是吡摩天中以十个罗刹女为代称的人,捉了四个,按数量看还有六人潜伏在外,仍需谨慎。
见女孩不再继续研究屋中的怪异人体,池不群命人一并收拾了四个黑影的尸首,出了监牢准备去办公间安排下一步的打算,阿诺姆也跟在身后走出来,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一直跟在他身后。
“有何事?”对方跟到屋前,池不群回身询问。
阿诺姆眨眨眼略一想,说道:“人我也救了,四个黑影我也看到了,也知道圣物的下落,现在我该去寻它了。”
这话暗含的意思就是她不会相助天衙寺,毕竟本就没多大交情,对方帮到现在已经算尚好,池不群倒是不想过度强留人,可此事毕竟牵扯到女孩族中的神秘蛊术,有她在,途中不少线索的推断会顺畅许多,所以阿诺姆相助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正思索怎样开口劝说女孩,多争取一点留下的机会,池不群的眼光扫过打开的窗户,瞟到桌子上的一样东西,眼睛一亮,对女孩说道:“你先看一样东西,再作定论。”
说完领阿诺姆到屋中,递过那几块破烂的碎布头,问道:“可认得这个?”
阿诺姆一看到碎布头上一个一个文字状的花纹,瞬即双眼一睁,不信问道:“这是蛊师间才用的文字,你从哪里找到的?”
果然女孩识得上面的图案,池不群追问:“这文字中说的是何意思?”
阿诺姆接过仔细研读一遍,眉头莫名微皱起来,语气有些不可置信:“这……似乎提到我们族里的圣物,但是不全组不成语句,我看不出其中的意思。”
看来这原来是一块载满蛊师文字的布,大概本想给别人传达信息,却意外在战火中损坏,不过也庆幸保留下几片,并被佽飞卫发现。池不群指着其中最大的一块上面的四个字询问:“那这几个字是何意?”
阿诺姆认了认对方手指的地方,回道:“永世长生。”
日头很快往西沉,一天的时光又这么将要结束。
姜鱼回房又懒洋洋的睡了一大觉,醒来一抹嘴边流出的口水,摸了摸正在打鼓的肚子,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忘了同池不群说,带些肉过来。
在白鹿寺的斋饭虽说好,但压根满足不了姜鱼的胃,因为他太爱吃肉,如果连着几天都吃不到,不管身在何处,自己一定会想方设法搞到肉来解馋,所以在僧房里权衡半晌,姜鱼对美食的渴望压过靳清平的叮嘱,决定等会翻墙出去打个牙祭。
待到天幕刚擦个黑,姜鱼找了块粗布一蒙脸,轻手轻脚从自己的僧房溜向后围墙,活动几下四肢一跃,正要向以前一样翻出去,身后好巧不巧响起一个声音。
“你要去哪儿?”
明德提着灯笼打巧从此地巡视过来,一眼就看见姜鱼翻墙,立马走近开口问他。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姜鱼踩墙的脚虚了半步,身子呲溜滑下去一截,就看要重新掉回院子里,眼疾手快扒住墙头,双臂发力起身坐到墙头上,俯瞰下方的明德。
“嘘小点儿声。”姜鱼摘下蒙面布对下方人做个噤声手势,压低声音道,“我出去打个牙祭,不出一会儿就回来。”
明德一听马上摇头不同意:“不行,池少卿让我好生看着你不准乱跑。”
哈?那个家伙还安排了专门监视的盯着自己?姜鱼顿时额头上暴起一个小青筋,自打答应对方进天衙寺以后,走到哪都被人管头管脚,让这个以前逍遥贯的性子甚是不爽,好不容易能藏一段时间,反而依旧被人圈在原地,不悦回驳对方:“你怎地如此啰嗦,你是个和尚又不是官员,听那家伙的做甚。”
“池少卿说你现在处境不妙,不能过多暴露,而且你的腿伤也未真正痊愈,应安心养伤才是。”明德说着也要准备跃上墙头,把人捉回来,姜鱼看他脑子一根筋的一再坚持,转了转眼换了个客气的语气,开始和对方商量:“我只是想去酒楼找点肉吃,寺里只有素,吃再多也不如来顿肉恢复的快,你要怕出意外,那跟我一块出去怎样?”
明德依旧摇头不肯:“我是个出家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你如果想解馋,等到明早再做打算也不迟,何须急这一时半刻。”
其实明德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再过几个时辰就是天明,到时候寺里托外人给某人买点熟肉就是,只不过姜鱼已经盼的两眼放光,才等不得片刻,巴不得现在就扑到牛羊身上咬几口,听了对方的话鼻子一哼,也不再跟他废话,带回蒙面布起身一跃,轻盈翻身奔向白鹿寺所在的平昌坊内的酒家。
明德一见对方毫无预兆的突然跑掉,也没想许多跟在后面追上去,夜空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在屋脊上疾行,跑了并未太久时间,就见前方的人闪身不见,明德一惊提快脚步跟上前去,停到对方消失在屋脊上的消失位置,目光向下一看,就见姜鱼此刻躲在一家小店的后厨中,偷着边切边吃案板上的熟羊肉。
“你这是偷窃,太不妥。”明德顺势跟着进到院中,低声指责姜鱼让他赶快出来。
“瞎说,我给了钱的。”姜鱼塞着肉眼光一指桌上的一串铜板,同时不忘调侃,“你说你不来,结果还是跟着到了这种地方,言行不一,佛祖可在天上看着哟。”
“还不是你无故溜走,快同我回去。”明德说着去拽姜鱼胳膊,要把他拖出后厨带回白鹿寺,远处几句叽喳的讨论声由远及近,有几人边说边走向后厨的方向,姜鱼一听有人前来,反手一把拉过明德,蹲在房间的灶台后方,静静听着来人的对话,等着他们走远的时候再离开。
进来的两人点上油灯,一边放碗盘一边聊天,似乎是店里的两位伙计。
“过些个日子皇宫里大庆,宫门前在搭‘云台’,到时可热闹。”
“你是说请的那个仙人?”
“可不是,家里小幺儿吵着要去,都依她,咱也去看个新鲜。”
“有些意思,就是不知那日店里忙不忙。”
“都去看神仙,谁还有心思来店,这皇城的人都爱个热闹。就是别像去年,挤个花灯还踩死好几人。”
“对对对,别像去年就行……哎?这肉怎么少了一块?”
二人说着说着,无意瞟到案上缺了一角的熟羊肉,姜鱼心里咯噔一下,“哎呀,偷吃缺了的羊肉被人发现了”,趁两名伙计还没转到灶台后面,摸起地上一块小石子扔向远处牲口棚,正巧打出窝在稻草垛中的一只猫,老猫喵呜一声从两名伙计眼前的院子里跑过去,成功引开了两人的视线。
“准是这扁毛畜生干的!”
“把它捉回来!”
听两名伙计一前一后骂骂咧咧去追猫,姜鱼才小心翼翼从灶台后伸出头,瞅一圈四周确定没人,拍拍身边一直闭眼蹲着念“阿弥陀佛”的明德示意他快走。两人悄悄翻出酒家返回白鹿寺,明德当即嘴角一耷不悦警告他:“你再随意溜走,我就告诉池少卿让他来惩戒。”
“那我也告诉了然大师你半夜偷摸去酒家。”姜鱼对对方的威胁不以为然,随口就是一句,明德顿时面露不安神色,不知怎么接这句话,姜鱼斜眼瞧他神情一笑,凑近对他道,“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互相揭发对谁都没好处,不如就当今天太平无事,睡一觉忘干净,除了佛祖和咱俩,谁都不知道这事儿,对不对啊,小师父?”
明德看看嬉皮笑脸的姜鱼,又看看地面,眼光来回纠结,虽说自己是被迫跟去,但也是未经允许进了别人房子,偷摸做贼之举当要受罚,然他也不想惊动正在静心诵经的了然,让他分心,思来想去酝酿一番,最后只得顶着心里的不安妥协了姜鱼的意见,半推半就含糊应下,不放心再叮嘱他几句,也退回自己的僧房睡下。
但两人谁到没想到,佛祖那天晚上眼擦的锃亮,他们是互相守口如瓶没揭发对方,却被同寺中当晚起夜的僧人给瞧见,第二天捅到掌管戒律的和尚那里,姜鱼跟着一块挨了罚。
惩罚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抄经文,但是抄的不是一部,而是半层经楼的数部,因为那座被雷劈坏的佛塔,就是一座放经书的经楼,大火不止烧坏了塔架,也焚烧了不少经书,所以僧人们也要把烧毁不全的经文重新补回来。
姜鱼一听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要不是你溜出去,也不会落到这个结果。”明德倒是对这个处罚看的很平常,提笔认真抄写,同时安慰他,“等你抄完了,自然就放你出去。”为了让受罚的静心,掌管戒律的僧人把两人直接锁在了房间里,外面还有人不定时巡查。
“那要等到啥时候!”姜鱼望了一眼身边累成山的经文一声长嚎,每本经文厚的就像一块砖,自己读三行就止不住的打瞌睡,真要抄完怕不是皇帝都要换一个。苦着脸看着成堆的书,最后挣扎着和明德商量,“你能不能同管戒律的和尚说一说,给我换个惩罚,修佛塔也成,只要别抄书。”
“倒是可以。”明德点头,想了一下又说,“但是他今天外出不在。”
姜鱼一听皱了下眉头,问:“那他何时回来?”
明德道:“化缘修行,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