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借毒瘴化危机)
“回撤!”
沈羽飞凝重眉头望着突然事变,火速向还未被“黑雾”笼罩的金国士兵下令,此时走散的阿诺姆在人群中发现贺年的身影,跑到他身边扯着袖子道:“你在这里呀,快走,竭血虫要来了。”
贺年迟缓的大脑这时才逐渐清醒过来,跟着阿诺姆躲到一处高地,高地上躺着数位身体不同部分受伤渗血的士兵,有其他几人在旁帮他们处理伤口,看来此处是前方战场的疗伤之地,走散的芦槿也在其中为负伤之人施医。
“你可无事?”见到失散之人,贺年连忙上前确认他的安危,芦槿未回话只是看他一眼,递出一块浸湿的白布平静说道:“擦干净。”
“谢,谢谢。”贺年一愣,想起自己脸上还挂着殷干的鲜血,接过白布将脸庞血迹擦净,边擦边观察对方,见他熟练沉着上药的样子不像是受了伤,心中顿时放心一层。与此同时,沈羽飞也与幸存的金国士兵撤回高地,突现的蛊虫让双方都损失掉不少兵力,原本金国处于上风的战局,如今瞬间变成一种双方相持的尴尬境地。
“左翼防备南诏,右翼派兵侦查,其余各翼留待支援,盘点伤亡和现存人数,轻重伤一并汇报。”沈羽飞利落布置好幸存的士兵,转而走到三人面前,如鹰般目光锐利俯视他们,重复刚才问贺年的问题,“为何在此?”
贺年被这种目光盯的头皮发麻,身子不自觉向后缩了缩,气势大弱有些不敢吱声,阿诺姆却平静对上沈羽飞的双眼,直接回道:“有蛊师要杀我们,我们是碰巧跑到这里。”
“蛊师?”沈羽飞重复了女孩话中的二字,语气中有些不相信。
“是呀。”阿诺姆一指战场中黑压压一片的飞虫,说道,“那些竭血虫就是他放出来的,追着我们到了这里。”
替人施完医的芦槿也肯定说道:“阿诺姆所讲为真,确有一人追杀,派出的两名护送士兵也遭对方毒手丧命。”
沈羽飞听完暂未作答,视线逐一扫过三人的眼睛,垂眼一思,又将目光投向前方战场,没有回头,却像是正在看着阿诺姆询问一般,开口道:“可能破?”
“你在同我说话?”阿诺姆探身瞅了瞅沈羽飞的侧脸,不确定他上一句问题是在同自己说,男人的目光自始至终直视前方,未有一丝挪动,盯着他等了良久,对方的双眼才看斜到自己这边。
“可能破?”沈羽飞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阿诺姆这才确定这个问题是在问自己,站到沈羽飞的身旁眨着眼对望,摇头说道:“不能,这个蛊术阿娘没有教过。”
沈羽飞轻“嗯”一声,视线又转回蛊虫笼罩的战场,似乎在静想对策,阿诺姆说完回答,转头看了看四周,接着又说道:“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沈羽飞这次眼光很快又跳回女孩身上:“怎讲?”
“那边。”
女孩指向远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脊绵延数里,其中有一处赫然断裂,形成险峻的峡谷,阿诺姆手指着峡谷裂口,扬头望着沈羽飞说道,“把竭血虫引到那个峡谷中,阳光出来谷中会起剧毒的瘴气,再毒的蛊虫,也没有南地谷中的毒瘴厉害,可以破掉它们。”
沈羽飞听完又是轻“嗯”一声,直径走向旁侧翻身跨上战马,在旁的其余士兵亦听到方才两人的对话,看自家将军的行为,都猜到他是要用自己当诱饵,把蛊虫引到峡谷的毒瘴中解除战场上的扰乱,打开通口趁此一举攻破南诏。
“将军!”“沈将军!等等!”
众人正要阻拦,但见沈羽飞调头一蹬马腹,如离弦之箭向战场中舞动的竭血虫群奔去,这脱口的话语还是迟了一步。贺年望着远处越来越远的人影只得低声一叹,默默祈祷他能安然归来,视线摇头一转,却发现方才还现在原地的阿诺姆也不知去向,心中不觉慌乱,当即看向战场中,看到女孩正追在沈羽飞的后方。
“阿诺姆!!!”贺年对着两人离去方向大喊,虽不知她的用意,还是希望把女孩唤回来,不想她沾上剧毒的蛊虫,然对方已经相隔太远,几乎听不到后方的呼喊,没有调头折回。喊了数声也无果,贺年突的升起一股后悔情绪,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坚持学武,若是能有武艺傍身,也不至于像今天一样,变成个一无用处的人,不会杀敌,也不会救人。复杂心情涌上心头,喊声不觉戛然而止。
后方的芦槿察觉到贺年的失落,上前挡在他身前,直接将一瓶药塞到他手里,平静说道:“与其有空发呆,不如多帮我打打下手,还有伤员等着施救。”
虽然对方的话中没有安慰之词,但贺年听出芦槿意思是在鼓励自己,在天衙寺任职数年,好歹也见过不少世面,现在竟不如刚出家门闯荡不久的童年玩伴分得清轻重,真是白瞎了这几年的历练,静了静心仰脸歉意一笑,说句“也对”,回身望一眼远处战场,随后跟芦槿一同医治其余伤兵。
沈羽飞驾马奔出去不远,从后甩来一条软鞭缠上一旁手臂,紧接鞭子一拉,随即感到有一人坐在身后,沈羽飞当即突然原地勒马扬蹄,想要把后面的人扔出去,不过身后人没有被甩下,而是眼疾手快抓住自己身上铠甲做抓靠物。
回头一看,是刚才问话的苗族女孩。
沈羽飞盯着女孩冷淡说道:“回去。”
阿诺姆没有听他的,依旧从后抓着衣服,直接说道:“你就这样去,竭血虫群是不会跟你走的,我可以引它们进到谷里。”
沈羽飞未说其他,盯着女孩的双眼审视,阿诺姆也丝毫不惧对方磨炼出来的凌厉目光,坦然和对方对视,两人就这么互盯了片刻,沈羽飞转头又一催马,似是心中默许,带着阿诺姆朝战场奔去。
此时乱飞入战场中的竭血虫群似乎因为沾染到更多人的关系,虫群的体积比刚才涨大一圈,振翅乱舞着正向四周扩散,阿诺姆让沈羽飞将马停在较远的一处小山丘上,自己跳下马来,带着很轻快的脚步接近到虫群边缘,丝毫看不出畏惧的神色,行到近处住脚闭眼感受一下周围的风势,觉得风向可以,便从腰间的花布囊中掏出一个指节大小的小竹筒,拔开塞子将其中内容物倒在手心,捧起来鼓腮对着虫群一吹,掌中原本是亮闪闪的粉末,脱离手掌扬起的一刻变成一只只闪动的蝴蝶,顺着风势飞入蛊虫群中。蝴蝶没入的一霎,虫群登时大为噪乱,远观上去扭动成奇怪的形状,不稍片刻,似乎得到某种命令般,笔直冲阿诺姆飞过去。
阿诺姆见虫群如所想一样起了变化,转身向峡谷的方向奔去,原本停在远处山丘上的沈羽飞见到虫群转向而动,亦催马从山丘上飞奔而下,刚好赶上跑过旁侧的阿诺姆,在她旁侧放慢战马速度,未说只字,只向女孩伸出一手,阿诺姆会意,拉住对方借力一跃上马,稳稳坐在沈羽飞身前,二人同乘一匹马引蛊虫前进。
身后的虫群追的极紧,战马载着两人竭力飞奔,拼了命才与蛊虫拉开一段距离,待到峡谷正前方不远处,两人都感到一股股阴凉的风从中吹出,风中并伴着隐约的彩色,阿诺姆望了望谷中颜色说道:“我们要加快了,毒瘴已经开始出现啦。”
沈羽飞闻后又一蹬马腹再次催促战马,战马嘶鸣一声喷出白热粗气,回应主人意愿步伐加快几分,用尽最大力气冲进峡谷,身入凄冷谷中,战马也完成使命,踉跄前倒栽在地上,马上两人在前栽一刻轻跃离开马背,落在旁侧站定,阿诺姆当即掏出一个小圆球,揉开朝空中一洒,对沈羽飞道:“这样它们就会乖乖困在这里啦,不过我们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会吸入大量毒瘴的。”
没有战马代步,两人想要安全撤出峡谷,只能等到谷中毒瘴将虫群毒尽、而后暂时散去的空档才能离开,但两面都是陡峭山壁,难以找到躲避毒瘴的藏身之处,沈羽飞细细审视过两旁峭壁,目光落在山岩当中一处裂开的宽缝,说道:“攀上那里或许可以。”
阿诺姆也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用手估摸了一下距离,随即一甩长鞭勾住山壁间丛生的石峰,灵巧借鞭子飞到裂缝下的石峰上,回头看地上的颜色越来越重的雾气,甩鞭缠住沈羽飞的手臂,用力拉他上来,沈羽飞却是解开臂上长鞭拎在手中,足下运功,提气几下跃上裂缝,在裂缝口平坦处站定,反手一拉鞭头,示意女孩借力到此处。
阿诺姆跃进裂缝内的同时,蛊虫群完全飞进峡谷中,被先前女孩布下的障眼法所惑,像只无头苍蝇嗡嗡乱撞,没有前进或后退的意思,这时谷底突生的毒瘴颜色也变得格外浓烈,慢慢上升包围住黑压压的虫群,将其浸没在瘴气中,虫群在一片彩色中上下翻飞,两人只听得外面震耳的嗡嗡声此起彼伏,同时夹杂着如同雨点落地的声响,噪声混杂,不消片刻便没了动静。
万人不敌的竭血虫群,竟然被如此轻易剿灭,果然南地的瘴气才更是至毒之物,两人还未对险情落下松一口气,最坏的事情发生了——几缕斑斓彩色顺着裂缝口爬进来,外面毒瘴已经上升到峡谷当中。
两人见毒瘴涌进,开始向裂缝内的空间移动,但密闭的空间终究有尽头,若是毒瘴不能快速散去,那两人可就要被毒死在这峡谷石缝中,眼看生存的空间越缩越小,沈羽飞不自觉将女孩挡在身后,这时后方人突然一声惊呼:“哎呀,这里居然有!”
沈羽飞顺着惊喜的声音看去,发现裂缝空间的尽头,居然盛开着几朵青白的鲜花,周围明明是干燥的岩壁,花瓣上竟然还凝着水珠,清泠的外表和鲜艳毒瘴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极少有的百生草,专克瘴气剧毒,有它在就不用怕过来的毒瘴啦。”阿诺姆说着折下一朵递给沈羽飞,奇花凑近,沈羽飞能闻到一阵清幽香气从前方散出,味道不是浓烈,但让全身经络都觉通畅,刚要接下,女孩却将手一抬,轻掠擦过耳侧,而后咯咯咯笑个不停。
瞬间,沈羽飞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惊愕神色——
女孩居然将摘下的百生草,别在自己耳侧头发里。
“你现在的模样,要比刚才有意思多了。”阿诺姆边笑边说,“很好看呀。”
不知对方是恶作剧,还是天性的率真,沈羽飞竟然愣愕了许久,等到女孩笑够了才回过神来,略感有些猜不透这个苗族女孩,动了动胳膊想要摘下,转念一思又将手放回原处,就这么耳别青白花朵坐靠裂缝内壁前凝神,静等毒瘴散去。
从峡谷底聚起升腾的毒瘴,逐渐上升飘出峡谷口,在顶端形成一片五彩斑斓雾气,不多时头上的太阳开始西移,照射到下方的阳光一寸一寸从谷中消失,升腾而起的毒瘴也逐渐变淡色彩,收敛起剧毒的面孔,悄悄又隐回峡谷之中。
沈羽飞望见外面的艳丽色彩褪去,知是毒瘴消散,摘下耳旁的百生草收在随身的皮囊中,轻推已经靠着石壁睡着的阿诺姆,看女孩动了动眉头迷糊睁眼,开口说道:“毒瘴已褪去。”
“唔,那走吧。”阿诺姆打个睡得舒服的呵欠,活动下筋骨,跟着沈羽飞从峡谷裂缝处走出,一路前行离开这个暗含危险的地方,走到峡谷前那片较为平坦的地区,沈羽飞从腰间摸出一支信号箭,拉断引芯松手,一道火光直冲上天际,随即爆裂出一朵赤红的烟花。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战士豪气冲天的呐喊,滚滚马蹄与脚步声向更远的地方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