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江蛟龙闹仙石)
本以为此事一了可以继续安心过县令的逍遥日子,“陈浩然”却接连数日难以入眠,闭眼就是往常的兄弟和真正县令前来索命,浑身污血青面狰狞围在身旁,无论怎样砍打也不死,紧紧扼住自己喉咙逼问,“陈浩然”精神萎靡脾气愈来愈暴躁,手下人提议去普生寺参拜,驱走身上的邪煞。当时他也心烦气躁,便听下人建议前去拜佛,第一次在寺中遇见还在修行中的了然。
那时的了然只是一个普通的扫地僧,法号明行,“陈浩然”在殿外很不客气的向他问道:“喂秃驴,这里上香的地方在哪?”
了然停下手中活,合掌回道:“前方大雄宝殿内。”
“谢了。”“陈浩然”随意一回嚣张走向前殿,路过了然身旁故意踩过他刚扫成堆的树叶,将树叶堆踢散。
殿内请三支香,举在前额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这驱邪过程算是结束,“陈浩然”回程又在路上快活一通,想着今夜定能安然入睡,但闭眼躺在床上,又是无数个狰狞面庞飘在四周。心里想着莫非杀人太多去一次没效果,于是“陈浩然”接连去普生寺求心里安慰,一来二去成了那里的常客。
某日了然照常清扫寺内,“陈浩然”也照常去拜佛,参拜结束在寺里闲逛,两人又在武场打一照面。
“哟,秃驴,不扫前面改扫后面了。”“陈浩然”瞅着地上的树叶堆踢了一脚道,“扫了快半辈子的地,你就不觉得无聊?”
了然平行静气又将树叶重新扫在一起,装在袋中回道:“扫地也是一种修行。”
“那能修出个屁。”“陈浩然”每次跟他对话都十分无趣,见对方转过身去,眼中闪过狡诈光芒,忽然五指成爪打向了然,了然站立不动,扫帚横起顶向身后,尾端挡住对方一爪。
“陈浩然”以为对方必定中招,没想到熟练挡下,惊奇道:“哟呵,秃驴原来你会武功。”
了然无意理会对方的突然袭击,平静扛起布袋向伙房去,边走边说道:“强身健体,不算多高强。”
“躲开就想走?”“陈浩然”眼底一闪狡黠光芒接着出招,迅猛一爪抓烂了然身上的布袋,枯叶纷扬四散,趁落叶蔽眼之际打向对方后脑,了然转身再次闪开,挥扫帚防在身前,“陈浩然”不屑轻哼,翻爪劈烂扫帚一脚踢远,“看你用什么挡!”
了然看出他是闲到极点才屡次挑衅,逼自己交手打发时间,却也不气,合掌回道:“陈县令为何不回堂处理公务,反而有空闲在此与贫僧切磋武功?”
“陈浩然”哈哈一笑道:“那些事自有下人去处理,难得碰上高手,还不讨教两招!”说着接着出爪攻击。
看对方咄咄逼人的架势不打不行,了然心里叹口气,抬眼看见五指带风逼向双目,举掌架住袭击手腕,另一掌拍向对方前胸,“陈浩然”亦不甘示弱,另一爪抓过了然胳膊连衣带肉扯出五道血印,了然绕他手臂一转以力缓力脱开攻击,无意中布料互卷扯裂他的衣袖,看到对方胳膊上纹的蛟龙头。
“陈浩然”当即脸色一变,停手将扯裂衣袖的手臂背到身后,眼泛凶光盯着沉着的了然,低声道:“秃驴,你的功夫不错。”
了然一脸平静回道:“陈县令武学造诣也不凡,若您无事,贫僧先行告退。”说完合掌回礼,当无事发生离去。
“陈浩然”眉头微皱望着了然镇定自如的背影,心里虽想纹身露出仅是交手一瞬,对方或许没有看见那只蛟龙头;也可能和尚们整日诵经,压根不知道外界之事,拉正扯开衣袖遮住纹身离开普生寺,但暗地里接连几天观察,没有散出可疑话语,这才打消心中疑虑,又恢复往常专横跋扈的样子,日子一天比一天逍遥。
都说天道轮回,“陈浩然”当年做的恶终于报应到自己头上,不出多久皇权更迭官员换代,新政翻查前朝官吏,详尽到各州的县令,原陈浩然在吏部留有样貌纪录,州中携档案一查,假的登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众人这才知道这几年伺候了一个假县太爷。手下人想起平日受的压迫,和县中怒气冲天的百姓一起攻入县堂后宅,要用假“陈浩然”的命偿其恶行,然对方早就逃之夭夭,屋角只有他瑟瑟发抖的老婆孩子。
假县令消失无踪遍寻不到,朝廷派下新的官员,在新县令的治理下,仙石县又恢复曾经繁荣的景象,众人也逐渐淡忘当年那个恶霸。事后过了几月,一天夜里,寺内轮到了然当值巡视,路过后院听见阴暗角落噗通一声,似乎有东西翻墙闯入,了然提灯走过去查看,发现一个浑身带血的男人倒在地上,左胳膊上有一大片皮肤被灼烂。
了然探上颈动脉,见对方还有一息尚存,便背回自己僧房医治,男人手臂、腿、躯干均有利刃砍刺伤痕,数量不多,但处处致命,尤其心口的一处伤再偏半分,华佗在世都无能为力。了然包扎好男人伤口,然后打扫干净寺内血迹,接着值夜。过了几天男人苏醒,了然问对方是何人,对方嘿嘿一笑道:“秃驴,你不认得我了?”
了然愣神片刻,面前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似乎比自己还要老几岁,但眼中散着似曾相识的狡黠光彩,回想片刻,这才认出男人正是失踪的“陈浩然”,合掌道:“几月未见,陈施主样貌变化之大未能认出,请问施主为何变成现在这样?”
“陈浩然”轻笑道:“都是报应,不说也罢。”
了然没有追问,让“陈浩然”继续住在房间中养伤,每天按时给他送三餐和疗伤药,很快“陈浩然”的伤势好转,开始在房间周围转悠,他现在苍颓的样子已经没人能认出是当年的县令,便坐在屋外听僧人诵经论佛,仰望无垠蓝天发呆。
过不了多久“陈浩然”伤势彻底无恙,找到已经成为寺中东序首座的了然道:“喂秃驴,我的伤好了,多谢照顾。”
了然道:“出家人本就以慈悲为怀,陈施主不必谢。您接下来要去何处?”
“陈浩然”盯着寺中树上落下的黄叶喃喃道:“去哪?好问题,人到哪儿都是要落叶归根的啊。”出神片刻,转身跪在了然面前,俯下郑重道:“求明行大师让我成为寺内的僧人!为以前的事偿还罪孽!”
了然垂眼看跪下的“陈浩然”,依旧平静道:“您想成为僧人,还需主持决定。但您能有此想法,说明仍存有善念,主持应会同意。”
“陈浩然”朝了然重重磕了一个头,而后找到主持说出请求,同了然说的一样,主持点头同意,当日“陈浩然”在释伽牟尼像前剃度,丢到抢来的名字,改法号为知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