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过后相闲谈,前路何去定赌约)
返回吉县县内,池不群将姜鱼和张子由安顿在客栈中,而后去药铺购买药材,行囊中的解药都压在废墟之中,姜鱼又躺在床上疼的直哼,急需草药制作解解毒药丸。
药铺的伙计七手八脚在药柜前翻找客人口中所需药材,配到最后伙计头上开始冒汗,看着药单犹豫道:“客,客官,您最后说的这乌头、番木鳖和蝎子草,这三味可都是在朝廷管制内的剧毒药材,我,我们这小店实在没有。”金国对药材的管制也严苛,没有凭证私售管制药材的药铺,一经查出轻则杖刑重则充军。
池不群直接拍出一包银子搁在伙计眼前,平声道:“三味药总共只要一钱。”
药店伙计眼光黏在银锭上犹豫一会儿,悄悄收起银锭掖在怀中,掀帘去到后方,不出片刻拿出三个包的严严实实、没有写药材名的牛皮纸包,混在池不群一同买的其他药材中,凑近他低声道:“您,您可千万别说这药是我们家卖出去的。”
池不群微笑回道:“那是自然。”说罢提着一大包药材匆匆返回客栈。
已过午时,姜鱼觉得腹内疼痛弱了几分,缓缓睁眼打量四周,见自己身处客栈房内,池不群在不远处桌子前背对自己,身旁还有一个小火炉,揭开小火炉上的盖子向内撒一把草药,不知在捣鼓什么东西。
“咳咳咳咳”姜鱼喉咙干痒发出几声轻微的咳嗽,池不群听到响动抬头,端着一杯水坐到床边扶起他,给他喂下新制的解毒药丸。姜鱼毫不怀疑的一口吞下,喝光送到嘴边的水,轻喘一口气问道:“大路痴呢?”
池不群道:“在隔壁房间。你现在感觉怎样?”
姜鱼感觉片刻道:“肚子疼稍微弱了一些。”
池不群心里松口气道:“那就好。想吃些什么?”
姜鱼在大宅密室里和几十具不同腐烂程度的尸体“打照面”,早就被恶心的没有任何食欲,摇头道:“不想吃。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池不群没有拒绝,轻声回道:“好。”
姜鱼憋了一肚子想知道的事,尤其是趴在池不群背上大脑昏昏沉沉时候的事,迫不及待问道:“拐进岔路以后发生了什么?”
池不群简短回道:“在岔路尽头发现冯正昆藏钱财的密室,里面有五六箱收受的贿赂,还有装果实的箱子,但箱中只有乱涂的纸,纸遇空气燃烧,而后房屋崩塌化为废墟,全部赃物被掩埋。”
“啊?都埋进地下了。”姜鱼有些可惜,那么多值钱宝贝一眼都没看见便埋进地底,都当做老肥猪的陪葬品,不禁有些不满,“我还没瞧见呢,到头来还是便宜了那个老肥猪。”
池不群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姜鱼,打趣道:“瞧见什么?那个神秘钥匙可以打开的箱子?”
姜鱼想起圆形房间中那些蠕动的瑰芦蕊丝脸上闪过一阵恶寒,接过杯子一脸嫌弃道:“谁想看那个,我是说老肥猪搜刮的那些值钱宝贝,要不要去挖出来。你看你从皇城出来在这转了一圈,连个物证都没有就回去,怎么给老肥猪和他同伙定罪,岂不是接着让他们逍遥法外。”大老远跑来一趟吉县,最后空手而归,还是当侠盗以来第一次,姜鱼怂恿池不群带人到蜉蝣宅挖出地下财物,想趁天衙寺的提骑们动手时顺走几件值钱的宝贝。
池不群不是没思考这个问题,然原先蜉蝣宅单独的地下密室中种有食人瑰芦,现在房物塌陷,瑰芦定会从密室中掉出爬满四周,若是轻易挖掘保不准会被它缠上,还需将它彻底铲除后才能动土挖出赃物。而且看姜鱼眼底透出兴奋光芒,八成在打冯正昆财物的主意,心底一笑回道:“不必,埋在原地便可。”
姜鱼一听眼中期待光彩立马淡了下去,“哦”了一声喝口水,又问心中别的疑问:“你怎么知道那个葛明是老肥猪假扮的。”
“囚禁房中的粘带颜料的布片和铁笼中一个尸体身上的衣料极为相似,而且尸体衣袖缺了一块,房中布料应是出自那件衣服,可见原主人已死。”池不群接着亮出鼻烟壶,旋开瓶底亮出其中钥匙,轻轻一拔,钥匙与瓶底分开,“还有这个。这枚钥匙是插在瓶底,并非与底部连成一体,如此设计是为了方便装进和拿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瓶中可以暗藏钥匙。冯正昆在回答时曾说到‘再做的物件中没有两指节长的钥匙’,倘若他只是一个作坊掌柜,怎么会轻易知道鼻烟壶中藏有神秘钥匙,并连长度都记得如此清楚,除了物主本人,其他人不会知晓此事。所以断定他就是冯正昆。”
姜鱼接着问:“那老肥猪的样貌和声音?”
池不群道:“是幻术,应与名为吡摩天的组织有关。”
“吡摩天……”姜鱼念叨几声,又想起那个日中套月的花纹,不禁遗憾道,“可惜到最后还是不知道那个组织究竟要干什么,还有那个叫苏摩的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你说他会不会就是头领。”
池不群也盯着床沿出神,在询问时冯正昆神情躲躲闪闪,明显在隐瞒某些内容,然他现在已经成为废墟下几十具尸体中的一位,不能再回答任何问题。
又说了一会儿在宅内和出宅后的事,姜鱼感到有些困倦,将水杯塞到池不群手中,打了几个呵欠再次缩进被窝,迷迷糊糊说了几句便睡着,池不群把水杯放回桌上,轻轻关门退出房间,转身来到张子由的门前。
从见到这个陌生男人的第一面起,池不群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戒备感,这人看起来财大气粗没有多少心眼,但在蜉蝣宅相遇后,未见到其他穿着黑色斗篷的幻术师,仅有一个半路突然出现的粗糙声音和冯正昆,而冯正昆话答到至关重要处,又在面前突然死亡;紧接屋顶瑰芦蕊丝从上空疯狂袭击;打开箱子纸张燃尽后大宅又离奇崩塌,种种事件匪夷所思,似是在销毁犯罪痕迹。更不要说在通道中讲出的理由,乍一听好像是那么回事,但再回想起来详细处都模糊不清。
究竟是敌是友还需进一步了解,池不群轻敲张子由房间门,里面传来疲惫一声:“谁?”
池不群回道:“张兄,是我。”
“沈兄?!”里面人听到熟悉声音,立即道,“快请进快请进!”
池不群推门信步进入,张子由靠在床上,面色苍白虚软无力,朝进屋者微微点头示意:“身体不适未能开门相迎,还请沈兄莫怪。”
“张兄说哪里话,倒是我们未能及时解救。”池不群坐到张子由对面的木椅上,看着张子由道,“现在身体恢复如何?”
“没啥大事,大夫说只是气血亏,再静养几天就行。”张子由随意一摆手,“倒是那位少侠现在怎样,看起来受伤严重。”
池不群客气回道:“劳烦张兄关心,他只是有些劳累,睡一觉便可。”
“那就好那就好”张子由知道姜鱼无碍,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又和池不群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直扯了大半个时辰,对方还稳坐原地没有想走的意思,自己又被瑰芦吸走体内不少血液,大脑晕晕乎乎特想睡觉,思考怎么客气的让人离开,话刚憋出个头,对方突然问道:“张兄在客栈密室中可曾见过一位乞丐?”
张子由被话问的一愣,一脸木讷看着他:“什么?”
池不群又重复一遍:“张兄在客栈密室中可曾见过一位乞丐?”
“乞丐?”张子由皱眉回想半天,摇头道,“没见过。怎么沈兄也有认识的人被抓进其中?”
“那倒没有。”池不群眯眼盯着张子由的表情变化,缓缓说道,“只是替别人询问。”
“原来如此,实不相瞒,我在里面除了看到黑衣人,再无见过其他人,沈兄不是我说话难听,那客栈那么邪性,你要问的人可能已经……”张子由话到一半停止,池不群懂了他的意思,点头道:“也有可能。张兄好生歇息,在下便不打扰了。”说罢关门离去,张子由见人终于走了长舒一口气,躺回床上静养。
姜鱼一觉睡到第二日巳时,没睁眼就闻到近在迟尺的饭菜香味,饥饿感涌上肚子,登时咕噜咕噜叫的震天响,也顾不上洗脸,一骨碌爬起来冲桌上的饭菜杀奔过去,嚼着馒头拼命往嘴里扒菜。
“慢点。小心噎着。”池不群倒了一杯茶放在姜鱼手边,“肚子不疼了?”
“嗯嗯嗯嗯”姜鱼嘴里塞满菜鼓着腮帮点头回应,用力咽下后问道,“你怎么不吃?”
池不群道:“已经吃过。”
姜鱼又塞进一块肉含糊不清道:“吃饭真早。和大路痴一块?”
池不群道:“不。他一早便离开。”清晨路过前柜,小二跑过来说张子由给二人传话,讲他有事先行离开,救命之恩他日定当回报,诸位有缘再见,临走还结清所有人这几日的住宿费。姜鱼听后有些遗憾:“还没来得及多聊几句,就这么走了。”
“日后有缘会再相见。”池不群随意宽慰一句。昨天的对话,对方表情和话语自然无异常,并未露出撒谎迹象,也许跟嫌犯长时间打交道神经太敏感,对方本来就没什么问题,但心中总有种隐约感觉,日后会在哪处再次相见。暂把他的事放到一旁,问姜鱼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姜鱼放到嘴边的筷子突然停住,他也没想好接下来要去哪里,最开始只是想知道冯正昆的钥匙能打开何物、而后顺走他的财宝才与池不群一同行动,现在知道真相是个恶心巴拉的玩意,真正的珠宝还埋在地底挖不出来,这趟旅行可以说已经画上完结符,接下来去哪儿,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出来。
池不群见姜鱼发呆的样子,想了想开口道:“跟我回天衙寺怎样?”
“回那里?为什么?”姜鱼白了一眼池不群,喝水问道,“我为啥搁着好地方不去偏偏去那里。”
池不群正色,说出心中意图:“我想邀你进天衙寺入职。”
“噗——!!!!!”姜鱼嘴里的水喷出老远,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池不群,“你在开玩笑么?!小爷一个侠盗去给你们当官儿的跑腿,天大的笑话!”
池不群笑眼打量姜鱼,评价道:“你轻功绝佳头脑也灵活,我倒是觉得蛮适合在天衙寺内任职。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姜鱼轻笑一声,不屑道:“免谈。想让爷和你们乘一条船,这辈子都别想。除非……”
池不群问道:“除非什么?”
姜鱼头一扬自满道:“除非你们不耍花招正大光明的抓住爷,小爷就答应。”
池不群嘴角一挑,悠哉问道:“此话可作数?”
姜鱼一拍胸脯肯定语气发誓:“那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