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下,还是看看这位将军夫人的七窍到底是哪一窍被人寻了引子,闹出这番事儿来?
南阙上前,轻声道,“你坐好,我看看。”似乎还是如先前一般,漫不经心。
将军夫人刚刚吐了那许多血,才借着叶映语的手擦去了唇边的血迹,又听到南阙这句话。先前还不知道是说南阙心慈手软呢?还是宅心仁厚?她曾经差点死在自己手里,还不计较?
可是,下一秒她自己反而怔住了。只见南阙言语温凉,心性更是薄凉,眸中分明是似笑非笑。仿若洞悉了一切。
将军夫人突然说不出话来,只定定地靠在叶映语身上,虽是在看着南阙检查的动作,可思绪压根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南阙却没在意这一点,只是仔细地观察,想要去发现那些诱因。而将军夫人的愣怔在她看来,约摸是心里对自己这番遭的罪有了底。
为什么这么想呢?
这就要看床榻上虚弱的这一位和旁边的管事女子的反应了。若是从未见过,应当是叶映语那般惶惶不安,再不济总也有些迷惑。
而那两位,在听到这可能不是毒的时候,可是都沉默下去了。更明显的,两人还对视了一眼。
都是见多识广的老人呢!
南阙想得多,但检查的很细致,也很迅速,只是居然没有应该出现的东西。她向后退几步,略有思索。
已经出现的症状一样,先高温不止,后吐血成梅,梅有墨丝……可现在看来,将军夫人的七窍分明没有任何痕迹。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而已经寡言了好一会儿的叶映语现在开口了,带着强自镇定却仍然掩盖不了的恐慌不安,“南阙,这不是毒,是什么?”
南阙转身,看到眼睛红红的叶映语,微不可察地叹口气,“玲珑蛊。”
“果真如此。”旁边的管事女子轻声细语,分明笃定。
叶映语却是哽咽,“这是什么?”
下一瞬,就听到将军夫人的一声轻咳,接着就是略带沙哑的解释,“淮南府之南,有岭南数千里。其地诸民以身饲蛊,妄求长生。岭南之主,居蛊冢,练虫足。”
“数代传承,得七大蛊王。”中间停顿了一下,将军夫人似是有些累了,闭合眼眸,再又睁开,眼底尽是厉色,“其三便是,玲珑蛊。”
南阙扬扬眉,将军夫人身边的管事女子都知道这些,那她自己肯定更了解的。不过奇怪的是,将军夫人出身柎罗国帝师府池家,出阁前可是远近皆知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说的是深居寡出,可到底在不在柎罗的太师府,还是两说呢!
到底不是眼见为实,不足为信。
毕竟,单单是靠那些书籍古物,可是认不出玲珑蛊的!可见,这池清在做将军夫人之前的那些传言,也不尽然呢!
南阙眸中凉色尽显,思量这许多,也没忘了补充将军夫人的话,“没错,玲珑蛊。初时发作,身体发烫,高温不止,体质弱者,神志不清。其后听引,心绪不宁,多次咳血,三息之间,梅开墨蕊现。待心头血尽,玲珑入骨,曲尽人亡。”
说这番话时,将军夫人又咳了一次,幸亏那管事女子眼疾手快,递了盆子过去,没有再一次血染地板。
叶映语现在手忙脚乱地拍拍将军夫人的背,给她找了个舒适点的姿势半坐着。之后取了一盏清茶,让她漱口。
“居然是古书记载的玲珑蛊!”
想是刚才将军夫人和南阙前后两番话,彻底断定了由头,也就引来了另一边探究的太医们。
南阙轻瞥他们一眼,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不过,最年轻的也过了不惑之年。
看来大多都是西楚太医院有资历的老人了。一个个的,鬓发斑白。这样子的话,黑发的中年太医在这一片灰白里倒称得上一枝独秀。
“熟读医术者皆知,玲珑蛊,动作皆由轻音所控。在下和众位前辈先前虽是在此讨论热切,可并未听到任何声响。而将军夫人在一刻钟之前,分明只是发热,缘何短短时间里就咯血?敢问南少主,这控蛊之人在何处?引蛊之音又在哪儿?”
南阙心里难得的调侃一番,却又被质疑问难打断。偏头一看,居然是那位中年太医,满脸的刚直。
而他旁边的几个太医在底下拉着他的衣袖,看样子是想劝诫他一番。谁料这中年太医并不领情,先是扯去自己的衣袖,当众发问,表面上是对着那几个好心劝诫他的老太医,实际上是对南阙的针锐尖刺。
“前辈,你们不必再拉我。任是旁人说淮南府少主性情乖张、手段残忍又怎样,她不还是同我们一般入了医道。”
“既是如此,也不必在意其他虚名,就着将军夫人的病症,我只是想知道南少主的依据在哪?这总不为过吧!”
“再者,你我多人在此处,都未曾听到任何音动,又怎么能任由她混淆视听,耽误病人呢!”
最后还不知怎么地牵扯到了淮南府,“南少主若是听诊只靠凭空猜测,怕是不能服众?更是毁了淮南府千年医药世家的名声!”
南阙身上气息转凉,眸光渐淡,原本念在他给自己提供了一时的乐趣,还打算解了他先前的质疑问难。可谁知道,这人越说越过分,居然还敢将淮南府也牵扯进来。
“那是你蠢!”
所有人都看到南阙眉目清寒,不由噤声,却是都没有注意到她袖下的动作。
“研制玲珑蛊之人虽是以骰子为引,但千百年都过去了,引子是否换成了别的物什儿,谁都不知道。”
“况且,医术古籍只是提供参考。书上写的可不一定都准确,谁能保证如今的蛊引就一定是最初的骰子。因此,这玲珑蛊蛊引究竟是什么,还有待商榷。”
听着南阙一番讲道理,全场安静,将军夫人和管事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南阙,神色复杂。而叶映语突然被这一堆知识砸到,晕乎乎的,还没缓过来劲儿。
有一个老太医觉得现下这情况未免也太尴尬了些,转身去看那中年太医,不由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