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种一行人本来是打算提前两天到达吴国,但是由于路上有事耽搁了,所以直到吴王后生辰的那天早晨才赶到姑苏。
各国都有设置专门接待别国贵客的地方,他们到了姑苏的接待处后,文种拿出自己的令牌和越王的信物,经过他们的一番鉴定,才放他们入内。这里面还有其余各国派来的人,当然也有一些强国自视甚高,没有派人来,吴王后的生辰他们完全不当一回事。此次吴王夫差花费了许多财力,有意为吴王后办一场
他们在接待处歇息了两个时辰,八位姑娘的妆容也重新整理了一番,准备启程去吴王宫贺吴王后的生辰,可是文种却突然身体不适,走路晃荡,是这几日的舟车劳顿,让他身体有点吃不消。
“少伯,我这样去见吴王,恐怕会坏了我们的大事,如今我只信任你,所以今日觐见吴王之事,就托付于你了。”文种在房间内考虑了一下,对着旁边的范蠡说道。
范蠡不想让西施知道自己也来了吴国,所以犹豫再三,但是最后还是答应了。
范蠡换上了文种的体面衣裳,然后走出房门,将门关上。召来了领事宦官,让他和各位姑娘好生准备一下,然后去吴宫见吴王。
文种此次从越国带来的人有不少,但是能上大殿的只有范蠡,领事宦官,四个抬送贺礼的人以及八位姑娘和她们的侍女,这八位姑娘和侍女也算入贺礼。
他们到达吴宫后,所有人就都下了马车,不允许进去的就侯在那儿,另外的就一起走到吴宫的大殿外侯着。
他们到大殿时,外面已经侯了许多人,正准备一一觐见。
西施在郑旦的搀扶下一直低着头走路,并未看前面的领头人是谁。郑旦看了他好几眼,觉得不像文种,倒像范蠡。但是郑旦没有告诉西施,怕影响她一会儿上大殿。
“传越国使臣觐见。”大殿门口的传话内侍大声说道。
范蠡带领着他们走上大殿。八位姑娘纷纷低下头,含蓄的往前走,坐在两侧的各国使臣和吴国大臣都十分好奇这些女子的容貌,一个个的露出了油腻的嘴脸,还有一些老古板们,一个个的发出了不屑的声音。还有一些使臣直接出言讽刺,例如晋国使臣说道:“怎么不见越王和越王后亲自前来啊?”他故意加重了越王后三个字,让人听着甚是刺耳。
“拜见大王,越王自觉无脸面见您,所以派微臣前来祝贺王后娘娘生辰。”范蠡一脸淡定的说着。范蠡一开口,西施就听出了他的声音,然后她的心一下子就乱了,她想起那两日在禾城……
他们全部跪在地上,夫差并没有让他们起来。
范蠡继续说:“东海贼臣勾践,感大王之恩德,遍搜境内,得善歌舞者,以供洒扫之役。”
夫差坐在上面,面无表情,没人察觉到他在想什么,只是他好像对这些美女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有人说在吴国王后生辰之日,竟然送来美女,此为大不敬。还有一些人想将这些美女收入自己的囊中,纷纷进言。
伍子胥轻蔑的看了她们一眼,然后说道:“臣闻‘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夏亡以妺喜,殷亡以妲己,周亡以褒姒。夫美女者,亡国之物也,王不可受。越王之心可诛。”自她们入殿以来,伍子胥就只看了这一眼。
夫差微笑着看了伍子胥一眼,好像是让他放心,自己不会如此愚蠢荒唐。伍子胥没有再说话,而是端起酒樽,细细品味着美酒,好像要准备看戏了。伍子胥知道夫差绝非贪恋美色之人,所以对他十分放心。
郑旦从进殿开始,就偷偷看了伍子胥好几眼,现在又突然笑了一下。
“抬起头来,让寡人看看到底是何等姿色?”夫差以平常语气说道。
她们都顺应夫差的命令,抬起了头,西施在想:“是他,我那日看见的就是他。”西施本来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是如今看见范蠡在吴宫大殿上,她知道,那不是幻觉。
西施完全没有听见吴王的命令。此刻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唯有她还低着头。
夫差有些生气,这是藐视君威吗?
“你,给寡人抬起头来!”夫差拿出了王者的气势,这下西施听见了,马上抬起了头,但是眼睛却不看上面。
伍子胥听见夫差发怒,所以也朝着她们看了过去。可是就在他看清楚的那一瞬间,手中的酒樽忽然一下掉到了地上,他眼中带红,似乎有无尽的悲伤涌现,但似乎又有一丝高兴流露。那日在会稽,他匆匆一眼,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现在却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范蠡怕西施惹怒夫差,于是解释道:“大王,此女子……”范蠡解释了许多,但是夫差一句也没有搭理。
在西施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夫差的脸上有震惊,有欣喜,有无措。那一瞬间他突然站了起来,忘记了说话,双手朝着西施向上挥,示意她快快起身。
“是你!”夫差轻轻的说了一句,连他身旁的王后都没有听见,只知道他咕哝了几个字。然后他温柔的说道:“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吴王后看见夫差的反应后,对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又仔细的打量了西施许久,眼里渐渐的有些伤感。
于是殿下的所有人都缓缓起身,那些使臣和朝臣无不惊叹于西施的美貌。刚才夫差的表现,让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很喜欢西施。由于郑旦特意把自己打扮的不那么显眼,所以并未有谁注意到她。
“你叫什么名字?”夫差问西施。
“奴婢名唤西施。”
“你的名字真好听,只是为何不敢看寡人?莫非是觉得寡人面容丑陋?”夫差笑着问西施。他想起几年前见到西施的情景,所以他此刻很想让西施看一看他,知道他们曾见过。
“大王之天威,非我所能窥,故不敢直视大王。”西施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抬起头来。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和刚才一样,丝毫没有变化,这让夫差的小心脏很受打击呀!但是他没有生气。
过了良久,伍子胥起身,走到殿中,然后跪下,说道:“大王请三思。”众人以为他要继续劝夫差不要为女色所惑,谁知他说了这五个字后就不再说话了。那些吴国忠臣见状,纷纷劝谏,说勾践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此刻夫差什么也不在意,他只想留下西施,仅此而已。
“人皆有好色之心,勾践得此美女,自己不享用而进献于寡人,这正是他尽忠于吴国的明证,各位莫要胡乱猜疑。”夫差犹豫良久,又道:“伍子胥伍大夫,多次为我吴国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寡人虽赐你重权,然却一直未曾封赏,故借此吉日封你为我吴国相国。”
伍子胥默默的退回了座位上,没有说话,也没有谢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得了大王的好处,所以才没再劝谏吴王,其实并非如此。一向征战沙场,冷血无情的伍子胥终究还是怀了恻隐之心。众人纷纷为他道贺,他却理都不理。此时最不高兴的可就是伯嚭了。
夫差继续说:“越王的美意,寡人就收下了。寡人看这四位女子姿色不俗,不如就赐予太宰大人和相国大人吧!”夫差指着其中四个姿色相对较好的姑娘说道。
伯嚭高兴坏了,连忙谢恩。伍子胥却拒绝了,自他到吴国以来,就不曾再碰过女色。夫差自然知道,所以不再勉强,而是又送给了另外两个大臣。
纵然夫差这样收买人心,连伍子胥都没有再劝谏他。却依然没能让其他人闭嘴,他们大都是吴国忠臣,纷纷劝他将这些女子送回越国。若她只召西施一人入宫,那就是让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她,她日后必定举步维艰,所以他必须将所有人都留下,与西施同尊。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夫差注定是拗不过他们这一群老狐狸的。
正在夫差为难之时,王后开口道:“越国女子,果然名不虚传,长相甚佳,举止得体。若能侍奉大王,是她们之幸,亦是我之幸。但她们初入吴国,不懂吴国风俗礼仪,恐不能侍奉大王如意。所以,就让四位姑娘先居于梧桐园内吧。”吴王后故意抬高了她们。
夫差欣慰的看着吴王后,连吴王后都开口了,那些大臣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闭嘴。
此番吴王后将她们名正言顺的留了下来,过些时日,只要夫差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西施放入自己的后宫。此时此刻这些女子是国事,但是日后便只是家事了,那些大臣管不了那么宽。
越国送来的女子中有一个人惊为天人,很快就传遍了后宫,那些王妃一个个的表面上都非常不屑,但是暗地里却是心怀鬼胎,想着怎么对付她。
随后王后便吩咐自己身边的宦官将她们四位带去梧桐园。西施走到大殿门口时,回头看了范蠡一眼,然后对着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范蠡亦看了她一眼,只是没能如她一般云淡风轻的笑。夫差坐在上面,还傻傻的以为西施是在看他,高兴极了。
范蠡心中思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