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门，向着外面走去。他们并没有回头去看，小沙弥在他们离开之后就闪身进了禅房，径直走到了慧觉身边。
“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样放他们走？”
“我老了，早在很多年前我就说过，这些事情应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那难道不应该让我来做决定吗？你说的倒是好听，该放人还是放了，你知不知道把他们放在身边才最好控制？”
“徒儿，师父最近明白一个道理，这些仇恨一而再再而三地牵绊甚至是控制你的内心和行为。你觉得这样，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本就是为了报仇而活着的，不需要什么意义，你现在知道说教我了，十年前站在我身边鼓动我的人也不知道是谁。本事没见你长多少，风凉话倒是会说了不少。”小沙弥嘲讽似的看着慧觉，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你……唉，你这又是何苦呢？”
“师父，您放得下，我可放不下，我做不到您这么洒脱，轻易地就忘记那人连同你的师父骗走了你的女人，忘记那女人这么快就把你抛之脑后自己享受荣华富贵，而你还要不停替她收拾烂摊子，替她铲除一切，甚至还要替她养女儿。呵，我和你可不一样，你是她心中的好师兄，你做的了这个好人，我可做不了。”
慧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想激怒我，我老了，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雄心勃勃的人了。”
“用自己老了做借口，你这个样子才真的让我看不起。你可以告诉我你不愿意了或是你被逼无奈不想做了，可是你为什么要说你老了所以不想做了？慧觉，我这辈子没服过几个人，你算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可你别到老了，让我觉得你那么不堪啊！”小沙弥红着眼眶，拽起了慧觉的衣领，晃个不停……
慧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他崩溃地晃着，良久，等他平稳了情绪，这才缓缓开口“徒儿，你曾经是我最看好的一个，就连你对顾刖挚的训练我都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的。阿挚那孩子终究是没继承你半分狠毒的性子，只是良善占据了他大部分内心。人各有命，我最近才明白这个道理，你看看，我们努力去改变阿挚，却依旧是把他培养成一个爱上轲念宰的痴情男子……你真的觉得，这样有用吗？”
“命？”小沙弥狰狞着双眼，笑个不停，“要我信命？凭什么？你让我相信我活该就生下来无父无母？还是要我相信那个狗皇帝对我族人赶尽杀绝是我的命？还是要我相信这么多年我活该忍辱偷生、日日夜夜被噩梦折磨？我不信命，老天从来都不会怜惜可怜人，它只会让可怜的人更可怜罢了。”
“算了，你已经执迷不悟了，我说什么都是浪费。他们出游四年，待他们回来之时你再做打算也不迟。”慧觉感觉再劝也没什么用了，只好换个角度来说，仅仅充当权宜之计罢了。
“四年？我可等不起了，再说了，你知道这四年有可能会发生什么变数吗？我不要任何的意外出现在我的计划中。”
“那你要怎样？”
“你放心，我不会跟去的。我只是会和顾刖挚联络罢了。”
“阿挚他……和你不一样。”
“呵，我亲手培养出来的人，一样也好，不一样也好，你又怎么会知道呢？”说罢，他也不做纠缠，就要出门，扬长而去……
慧觉留在房中，回到了密室之中，他站在密室之中，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女子画像，抬起手，轻柔地描摹着画中人的眉眼，“鸳儿，师兄何时才能与你再次相见？如今我已经释怀，你的女儿也已抚养长大，你还是不愿放下吗？”
密室中，随着他话音落下，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无人回应。良久，他放下了胳膊，坐在了蒲团之上，开始静坐……
轲念宰与顾刖挚一同出了门，“念念，你说，为什么师父不愿意明日再见到我们呢？”
“也许是怕离别越近，思念越深吧。”
“唔，那师父对我们可真好。”
“是啊，对你……可真好。”
顾刖挚听到这话，停下了前行的脚步，转了过来，面对着轲念宰“念念，我知道你在这里过得不快乐，我与你已经错过十年了，我刚刚在师父面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是真的想娶你，不是可怜你，只是因为我很喜欢你。我想给你我力所能及最好的东西，我想好好保护你，不想让你受到一丁半点的伤害。”
轲念宰垂下了头“其实，我不信什么承诺的，可是，这个人是你，我想试着相信一下，你……往后都要信我，不能骗我！”说着直直的看着顾刖挚的眼睛，似乎是想确认什么。
“当然！”少年答应得很快。“那……现在，”说着，他在她前方蹲下了身子“来吧，我的小公主，我背你回去，走路多累啊！”
轲念宰轻声笑了笑，倒也不扭捏，直接就爬了上去，少年清瘦的背却格外让人安心，她把头靠在上面，沉醉在这淡淡的药香之中。
“念念，我可和你说清楚哦，我们俩的事是师父都肯定过的，你可不许嫌弃我。我是做俗家弟子的，我的头发是要再长出来的，你别怕，我肯定会变得和楼大哥一样高高帅帅的！”
“噗嗤”轲念宰笑出了声“我知道，你还是就这样光着头吧”她抽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摸起来挺舒服的！”
“念念！不能随便摸男孩子的头啦！”他好像有些生气了。
“哦”她闷闷地回应着。
“不过你的话，摸一摸也不是不可以啦！”他不好意思地说着。
她抬起头，开心地笑着。
两人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回到了轲念宰的禅房。
把她放在床上放好，顾刖挚笑着看着她“念念，我明早来喊你，我们一起走哦。”
“好”她的耳朵粉红粉红的，格外可爱。
“我要走了！”
“唔，你走吧。”
“我真的要走了！”
“唔唔，你走吧。再见。”
“我真的真的要走啦！”
“唔唔唔，你走吧。”
“歪，你要不要再摸一下我的头？”
“好吧！”念念伸出手，摸了摸蹲在她床边那人的头，只见那个少年笑得开怀，满足的说了句“明天见啦！”
这次，才是真的走了……
轲念宰盖好被子，继续自己的睡觉大业，而出了门的那个少年，一边回房间，一边在路上不停摸着自己的头，傻笑个不停……
……
次日清晨，轲念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起身穿好衣服，打开门，发现所有人都整装待发。她急急忙忙收拾好自己，一旁的顾刖挚替她背好了所有的行囊，外面的马车也已经准备好。
他们是从顾楼离开的，田玖箜半路上会和他们汇合。十里长亭，无人相送。轲念宰离开顾楼之时，到底还是没忍住，跪了下来，朝着慧觉房间所在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在顾刖挚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开始长达四年的，新的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