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嚷嚷的声音越发地近了,媚语去窗边看了看,外面聚集了很多人,将酒楼包围的水泄不通,看完之后对着轲念宰摇了摇头。
轲念宰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深思了一下,走到了中间摆放的那张八仙桌旁,围着它转着圈子,回忆起午后见到安宇时,他下来的动作。确定了一个位置,猛地发力,桌子碎成两半的同时,众人齐齐掉落了下去。
机关声不断作响,轲念宰却是无比安心,她知道这一次她赌对了。
终于停止了掉落的动作,众人刚刚站定,原本一片漆黑的地方,瞬间灯火通明。顺着隧道走了下去,四壁都挂着一副副丹青,细细看来,都是轲念宰的画像,只是这画像越往前走,眉眼渐开,从小小稚儿一直到桃李年华......温柔的目光却是从一而终。
轲念宰捂着嘴,泪水迷蒙了眼前的视线,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安宇是个温柔细致的人,可她从没想过竟会是如此。
一步步向前走去,走廊没有出口,只有一个小小的屋子,他们走进了屋子里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小小的一个屋子,被明确地划分成了两个区域:一面是喜堂,大红的喜字灯笼高高地挂在了一角,做工精美的花轿停在一旁,红纱垂了下来遮盖住了内里的风景。
撩开层层遮挡的纱幔,是一个小桌子,桌上双喜烛依旧在不停燃烧着,精致的酒壶和酒樽站在桌子上,一旁的床上并肩摆着两套婚服。轲念宰推开众人走了过去,捧起了那个精致华丽的凤冠,泣不成声。
一纸婚书轻轻滑落,展开,将那一撮头发拿在手中,上面其实只有一句话:此生,可愿嫁我为妻?
后面的墨迹明显地很多也很大,可以看出落笔人的慌乱与紧张。
众人一言不发,看着那个哭成泪人的小姑娘不停地点着头不知在回应着谁。
男子看不下去了,伸手抱起了轲念宰,拭了拭她的眼泪,开口道:“念念,说明安宇还是有救的,是不一样的,我们可以带他出来的”
安慰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冷静下来的轲念宰,红着一双眼看向了另一面。
同样是高挂着的灯笼,只是这一次变成了白色的纸灯笼,上书一个奠字,棺材停在中间,十分简陋的陈设,却让人说不上来的悲伤。顾刖挚走了过去,推开了棺材板“念念,有张纸!”挥了挥手中的那张单薄的纸张。
轲念宰走过去,接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下去“娘子,夫君此生也就是如此了,担忧我走后你一个人在这世间无人照料,但所幸我知你宏图大业尚未完成、也知你一生果决。相信你定能荣登大殿,只是可惜当年说好替你开疆拓土,如今却只能尽自己微薄之力给你一方庇护,抱歉辜负你的信任。
娘子,夫君平生唯有一愿,愿你能平安喜乐。
娘子,夫君一生懦弱,做了太多错事也连累你如斯。但遇到你、将你护在身下是我这辈子最勇敢也是最不后悔的一件事,若能重来一朝,我多希望能回到那年,我站在树下,你站在门口,我们可以相视一笑......”
轲念宰没有作声,心却狠狠地钝疼了一下。
“不好,快走!”一直未说话的程逸清突然说了这句话,似乎是他的能力在一瞬间突然有可以了。“这边可以直接出去,他们快要封锁这里了,我们必须在这之前出去!这里通向的是城门口,快走!”
众人听到这话,没有丝毫犹豫都看向了轲念宰,可是轲念宰却是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男子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了程逸清的话,摸索着找到了暗门,打开后,抱着轲念宰快步地往前走着。
眼看着城门就要关闭,几人一面要与匆匆赶来的“刁民”打斗着,一面向后退去支撑着城门,尽量让它不要那么快的关上。
“不会武功的先走,把念念也带走!”男子大喊着安排。
可是轲念宰却不愿意离开,站在城门口,所有人都朝着轲念宰的方向疯狂攻击着。她这个时候才好像刚刚回过神来,高声喊着:“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快走!他们的目的是我!”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了,她直接挡在了众人前面。
“你们的目的是我,不是吗?”轲念宰停下了打斗的动作继而说道。
眼看着所有人都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她拿起手中的剑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不够深却刚好足够让血液渗出来,血液的芬芳一瞬间蔓延出来,似乎是净化了所有人的心灵,香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所有人看向轲念宰的眼神变得绿油油的,似是饥饿许久的饿狼遇到了美味可口的食物一般。
“放了他们,我留下!”轲念宰心知有这一劫,倒不如让他们离开。
蓝弥坛的人其实是没什么脑子,再加上有食物的诱惑,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轲念宰对着身后的众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行离开,犹豫许久,玉风停下了脚步,轲念宰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念念,此行很凶险,如果真是上天注定,那我愿意顺应天时,换你,平安。”玉风回来的脚步甚是坚定,尽管众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着这样那样的伤痕,但很明显玉风被刻意保护的很好,几乎是没什么伤害。
轲念宰皱了皱眉头,但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没办法多说什么,转过头没再看她。
“那么,开始了!”说完这句话,轲念宰动用了身上的真气,疯狂地杀着眼前所有的人,玉风也是不甘落后。
但是,寡不敌众,就算轲念宰再厉害,也是逐渐走了下风。长枪划破寂静,朝着轲念宰的方向奔了过来,玉风凌空一跃,任凭刺穿身体。强撑着继续不停杀着眼前围上来的人,轲念宰也是不断向后退着,她想让玉风先出去,好不容易送她出去,城门却彻底合上了。
眼看着越逼越近的人,朦胧间似乎是听到了远处有那个曾经很好听的声音在说话,失血过多的她有些站不住了,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了起来,抬头望去:那个人一如当年的眉目清秀,一如当年的温柔。
可现在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她亲眼看着这个人将她如同当年一样搂入怀中,她听见不停地兵刃刺穿血肉的声音,她看见这个人用力地看着她,似乎是想要将她这个人刻在他眼睛里一样。城门再次打开了,轲念宰被挤了出去。
“安宇,我愿意!我愿意!夫君!我愿意嫁给你!”轲念宰跪在地上,捧着他的脸,大声说着。
安宇双手撑着门,以一己之力阻挡着身后的一切。他笑了,鲜血不停吐出来,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看着她笑着。
马车已经在身后,男子对安宇点点头,用力将轲念宰拉扯开,抱上了马车,越走越远......
轲念宰哭晕过去了,众人赶着马车疯狂地逃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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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轲念宰苏醒过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把程逸清单独叫到了马车里,美其名曰为自己疗伤。
程逸清有些担忧地看着轲念宰:“我说,你还好吗?”说着,就要给她把脉。
“不用”似乎更加凉薄了,她笑着,眼泪却是止不住:“程逸清,我亲手,把我最喜欢的那个人送上了绝路。”捂着脸,她更加难受了。
“程逸清,我什么都没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最后会是这样,我以为我可以,我可以的。可是到头来还是他用尽最后一丝努力还在保护我,他说他没用,说他什么都帮不了我,可是明明是他帮我挡住了所有。我一直以为我已经足够强大了,我可以保护他、像他当年保护我一样,可是你看看,我到底还是当年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人。我甚至连给他收尸都做不到,更别说什么给他最好的生活了。”
“念念,他希望你活着,从在暗示里开始,你难道不懂吗?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在那里,他也很明显不愿意你也一起死。平安喜乐四个字,你忘了吗?”
“我没忘,可是,程逸清,从今往后,我就只剩下你了。”轻哼一声,她抬起了头:“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在我前面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他明明已经告诉我安宇死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是故意想让我愧疚吗?最可笑的是,再次相见我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好好的和他说一说。”说着说着,再次悲伤蔓延。
“我会在你身边的,直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马车依旧在平稳地行进着,车上的人心思各异,前方还有什么等待着他们,谁都不知道,不,也许是只有轲念宰知道。
但,无论如何,车轮依旧在缓慢地滚动着,逝者已矣,活下来的人除了悲伤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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