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瑜小时候,她爷爷最爱唱京剧。在爷爷耳濡目染下,她也因此对戏曲有种莫名的热爱。
甚至特地学过一段时间的戏曲表演,想着高考一定报考戏剧学院,只是后来大了,才发现万事不由人。
那天在机场看到《金玉》中“云卿”这个角色,心头喜爱啊,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
此刻见到活生生的云卿,犹如亲眼看见自己的二次元偶像一样,只剩下目不转睛。
戏台之下的看客们几乎也和辛瑜一样,看着这位美艳绝伦的乾旦云卿。
大抵是看得久了,辛瑜眼睛有些发酸,不舍地抬手揉了揉眼。
再一睁眼,视线却被隔着大中庭正对面回廊边的雅间内的男人引了过去。
那位是……
她连忙慌张地抬手越过桌面推了推云衍,“快看快看,对面。”
云衍冷声道:“拿开。”
辛瑜尴尬地转头看他,发现人一早就注意到了对面的人。
她幸怏怏问道:“殿下,对面的那个男人,是姚老爷罢?”
云衍睨了她一眼,语气淡淡,“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
辛瑜也不管他话里的讽刺,只道:“姚家小儿的头七都没过,他爹怎么会来这风月场所找乐子……未免有点太过分了。”
云衍盯着对面雅间全神贯注看戏的姚术看了一会,才缓缓起身道:“回去。”
辛瑜这下也不敢央着小变态再多待会,果断地起身跟着他离开,二人走到楼下,多数人都一心看戏,没太在意一两人离去。
院楼门口被人塞的满满当当,不好出去,云衍转身进了旁边回廊,辛瑜小跑着跟上,忽然注意到回廊内有位老妇人正低声啜泣着。
老妇花白头发,衣衫褴褛,只有手中抱着的雕花木盒子算得上精致。
这样一个文人雅士,达官贵人汇聚品戏的场所,竟还有这么个凄苦的老妇人。
辛瑜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伸手拽住云衍的袖子,轻道:“殿下,这位老婆婆……”
云衍回了头,眉宇间透露着不耐烦,隐隐可见一股子戾气,他静静地看着辛瑜,却不说一句话。
辛瑜干笑两声,小声道:“王爷不是让殿下出来打听消息吗?没准这位婆婆知道些有用的。”
云衍乌黑的眸子划过一丝惊疑,很快又恢复高深莫测的神情,虽然依旧没说话,但好歹收住了要离开的脚步。
辛瑜立即蹲到老婆婆面前,那老人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一手紧抱着雕花木盒,一手握着一端在地面的瘦长发黄的竹竿。
浑浊眼睛盯着中台的某一处,一动不动,细细地听着台上戏。
这是个瞎眼老人。
她轻轻地开口:“婆婆,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
老人警惕地把目光移到正前方,收紧手中握着的木盒,干瘪发白的嘴唇紧紧抿着,整个人显得阴气沉沉的。
辛瑜有些尴尬,转头也不是,离开又不好,她想了想,换了个方式问:“您是在等人吗?”
老人灰白褶皱的脸有片刻呆滞,随即浑浊的眼睛闭了闭,嘴唇蠕动着,发出苍老的声音,“等人。”
“我带您到一边等,行吗?您坐在这……”
辛瑜语气放得愈加轻柔,伸出一只手要去扶她起来,“万一哪个歪瓜裂枣一个趔趄,撞了您,便不大好。”
老人家将信将疑地站起来,一手抱着木盒,一手握着盲杖,佝偻着身子往前走,淡淡地避开辛瑜的搀扶。
辛瑜尴尬地收回手,毫无意外地撞进小变态讥讽的眼中,她忍不住腓腹:要不是担心进度条,我至于这么憋屈吗!
说来也奇怪,这老婆婆怎么和书里描绘地不大一样,书里不是说是个整日抱着小木盒子的可怜老妇人吗?
这个……脾气似乎有点大。
老人步子迈得又小又慢,辛瑜也只能配合她的速度,一边提着心,生怕她撞上别人。
可她还是低估了老人的疑心,她虽眼瞎但耳朵精着呢。
辛瑜方才和云衍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老人约摸听到了点。
待辛瑜小心护着她,怕她撞上其他人时,她却一个劲地穿进了人群,眨眼之间,便隐在了人群中。
乌泱泱的人里很难找到她。
云衍原本在一旁看戏,此刻见老人忽然甩开辛瑜,心中起疑,三两步上前抓住神情慌乱的辛瑜,冷声道:“你在这别动,我会找到她。”
小变态诚不欺她,戏台铜锣敲响三声,鼓乐咚咚响起揭开第三幕之时,他在万众瞩目中擒住了老婆婆。
老婆婆挣脱不开,凶狠地斯叫起来,“大伙管管啊!光天化日之下,这人这样欺辱我这么个瞎老婆子!”
众人原本怪异的脸立即变得愤怒起来,这样一个相貌堂堂的公子哥,居然如此作为!
辛瑜正气得头疼,这变态居然明目张胆地抓人?!
是怕没人报官吗!
是怕不会惊动楼上那位姚老爷吗!
哪知燕云衍慢悠悠地开口:“家中恶奴,盗了宝贝离开,害我一路追至此。”
他说话时,看了一眼老人手中死死抱住的精致木盒,众人立即了然于胸。
原来是家賊啊!
说来也奇怪,云衍声音轻轻,并不含愤怒,或因这通身气派,轻易地把局势扭转。
老婆婆大抵没料到此人如此不要脸皮,气红了眼,张嘴要用没剩下几颗的牙齿去咬钳制她的手。
小变态像是早已料到她的意图,反手正欲废了她那张嘴,又忽然想起什么,改成定住了她的穴道。
辛瑜:……早这样点穴不就好了!
“人面兽心!畜——”
哑穴也点上了,看戏的观众们终是摇头暗骂着这欺主的恶奴,都一把年纪了,居然干偷盗这种事!
也不怕死了进不了阴曹地府!
好好的一场戏的高潮,陡然被云衍这么一闹,吸去了大半看客。
那高台唱戏的人自然也隔着人海遥遥地望了一眼台下一身红衣的恣意少年。
许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少年也回了一个轻慢的眼神及讥屑的笑,才拎着老人离开,辛瑜马不停蹄地跟上,再顾不得她的名伶“偶像”。
出了戏子楼,燕云衍三两下把人带进了一条幽闭的小巷子。
夏日夜里寒凉,巷子里不时灌进一阵冷风,辛瑜缓缓地跟着他进来,实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选这这样一个地方盘问。
老妇人如获大赦缩着干瘦的身板,一脸惊恐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小变态唇上挑起好看的笑,幽幽道:“你猜的到。”
老人的脸由惊恐变成茫然,浑浊的白瞳里看不出原来的恐惧,身子一个趔趄,倒在了潮湿的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