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澜怔在原地,哑口无言。是了,当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实情”——岚妃与人私通不够,更妄想用狸猫换太子。
这几乎是所有人公认的事儿!
“皇上他……知道吗?”
“我并不知他清不清楚,但有一点,他不杀你一定是他确信你是他的儿子,”秦老太君声音平稳有力,话语间带着一股笃定:“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心甘情愿替毁尽自己颜面男人的养孩子。”
这一声笃定让燕云澜沉默良久,他突然觉得有几分好笑,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一国之君也没办法证明他母妃的清白!
秦老太君打量着燕云澜的脸色,发觉他眼中并未怨憎,反而流露出几分轻视,联想到上次燕云澜说的话,她立即淡声警示道:“小澜,你就算要找那个人,也该让祖母安稳地过完这个寿辰。”
燕云澜抬头,面上有些许怔仲,不解地应道:“孙儿知道,怀玉和辛瑜一直在准备着,若是祖母另有什么其他需求,可直接派人转达。”
“你们心里有分寸就成,”老太君摇摇晃晃地调转头,随口说道:“这人老了啊,总爱追忆从前呐,来帝都有一段时间,最怀念的还是从前听过的几台戏,特别是那出上元月,演的可真是好啊。”
戏?
燕云澜心思微敛,脑海中的确忆起外祖母从前的爱好除了礼佛,的确就剩看几场戏曲,可惜近年来京中爱看戏的大户少了许多,来京都讨生活的戏班子也不多了。
要找到老太君从前爱听的戏班就更难了,只是燕云澜一向孝顺,几乎立即承诺着:“祖母宽心,大寿那日,孙儿定让您看一出上元月。”
老人家已经重新迈进佛堂,声音倒是清幽地传了出来,“此事你不必过手,祖母早前已经嘱托辛瑜去办,她也该学一学管家了。”
她说着,又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正望向这边的燕云澜,淡道:“小澜,祖母此番告知关于你母妃的一些事,是望你收拾其他心思,记清自己的身份,做该做的事。”
***
辛瑜一直在王府书院门口等着燕云澜回来。
昨日和怀玉一番谈话,她忽然有些担心燕云衍的处境……系统虽告诉她,管好自己要完成的情节就好,可她还是想知道燕云衍的状况。
这个人是她的攻略对象,是佑她回家的唯一的路,她不能让他出事。可她没有直接接触他的办法,因而她来了这里。
她心中很清楚,致使燕云衍被幽禁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寂空的死。
寂空的死可能会是澜衍离心的关键,但一定不是皇帝下此命令的理由。
看书之时,她也一直没搞清楚,皇帝为何如此讨厌燕云衍,仿佛这人不是他亲儿子一样。
她倚着书房前院的一颗遮天大树陷入了思考,因而并没有注意到失魂落魄地走进院中的燕云澜。
直到一声吱呀地关门声,把她带出了自己的世界。
辛瑜立即大声喝道:“王爷!等一下!等一下!”
那人一只脚已经迈进去,另一只还卡在门槛外,听得她的一声喊叫,诧异地回了头。
“辛瑜?你在这做什么?”
辛瑜小跑到他跟前,小脸透着几分红,燕云澜本能地皱起眉,狐疑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我有急事,想问问你。”她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目光注视着燕云澜,表情十分慎重:“请王爷,务必,如实相告。”
她这态度其实吓人,好似要宣布一件极为重要的,甚至有关生死的大事,竟整得燕云澜把眉头拧成一座小山,语气也不自觉地郑重起来,“你问,若我知,必定知无不尽。”
得了这个答案,辛瑜心中就踏实多了,也没再言东言西,直接了当地挑明了问:“王爷刚刚是去太子府了?”
燕云澜的眼睛几乎不可查地眯了一下,语气暗含针锋,“你如何知道的?”
“怀玉猜测,”辛瑜答得坦荡,“所以我才问一句确认。”
燕云澜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辛瑜,仔细推敲她的表情。而辛瑜见他如此,几乎确定怀玉的猜测果真不错。
“太子殿下他……”一抹迟疑划过她的眼眸,辛瑜急急转了话锋:“真的大势已去?”
她的眼睛带着好奇与疑虑,隐隐约约中又夹杂着巴不得如此的意味,可听语气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这个问题说了清楚。
闻言燕云澜眸光一寒,看向辛瑜的目光头一次含了警示,冷声道:“慎言。”
辛瑜立即有些“委屈”地望着燕云澜,垂下眼睫,想说些什么挽回局面的话,燕云澜已经打断她,言有所指地道:
“辛瑜,你对太子的事儿,比之前关心的多。”
辛瑜立即干笑了两声:“毕竟隔着姐姐这层关系,我总是要替姐姐着想。”
“……”
过了一会又闷闷道:“可王爷,您对他的态度,不是也变化挺大的吗?”
燕云澜看着她,眸光意味不明,瞧得辛瑜直发虚。
她一边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一边继续小声道:“本来就是,你之前一直维护太子,甚至还特地叮嘱我敬重太子,与他相处不要太不知分寸,如今太子受难,你非但没有伸以援手反而急于找我确认你心中已有定论的罪证……”
辛瑜这番话看似有理有据地为自己争辩,实则处处逼问燕云澜。
“我与你不一样。”
燕云澜注视着她,神色复杂。
“有什么不一样的?”辛瑜故意嘟喃道:“今儿下午祖母还说,我们是夫妻,而夫妻本一体。”
燕云澜显然被她这话惊到,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不寻常,又生生调动情绪克制着惊骇,抬手揉了揉额角,咳了咳:“辛瑜,你不必因如此,不论我以后发生什么,我定保你不受牵连。”
他言尽于此,似乎是累了,不愿在与辛瑜交谈,竟转身就进门。
辛瑜却没能问出自己想要的话,又见燕云澜神色中透出的不耐,一急之下,朗声道: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的态度变化这么大,如果是因为燕云衍杀了寂空,那大可不必这样为难自己,终究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杀人。”
她说着,语气急促,“在云中山,他一斧子夺取数十人性命,王爷不也没过分计较吗!那这次,王爷为何不能继续站在他身边,护佑他渡过此关!”
她说完其实已经后悔了,按照辛瑜的人设,她不应该也不可能对燕云澜说出这样一番话,可她没有其他办法,现在能救燕云衍的只有燕云澜。
“辛瑜,”燕云澜转身,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声音冷冷响起,“我今日才发现,我似乎从未真正地认识你。”
辛瑜原本该笑的至少该找个理由给自己开脱,可她没有,她只是平静地回望着燕云澜,即便此刻她内心已经如沸水翻灼。
“请王爷给我一个答——”
“因为他本性劣质。”
燕云澜说这话时,半张脸隐在门后阴影中,半张脸似刀削般冷肃,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判刑的裁决官。
“云中山那次,我尚且可以说是因为他心念我安危,与那些人是“敌对”关系,可寂空曾教养他几年,他竟以如此凶残的手段动手杀他。”
他说到最后,情绪终于有一丝泄露,眼睛闭了闭,轻道:“这样的一个人,实在不值。”
听着燕云澜的话,辛瑜哑然,心中亦震惊万分,燕云澜这番话,其实分毫不错,这样一个杀人如饮血的人,她竟然……竟觉得在杀了这么多人后,燕云衍仍可不必偿命!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偏颇?
万籁俱寂之时,屋脊上突然传来一声“唧唧——”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响起一串提示音【恭喜宿主,额外任务进度75%,请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