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想着从请帖中挑些一块见了,省时省力,总好过什么约都不赴,被人说清高,文人的嘴巴不吐脏字,却能让人莫名其妙的遭殃。
见杏儿将曹启的请帖放到我眼前,一国宰相之子的邀请,不可不重视,虽心中也疑惑,我同张、荀二人商量,最后得出的结论:先赴翰林院编修吴日新的约,到国子监一游。后在赴曹启之约。
吴日新此人刚从国子监出来任翰林编修,是个好诗文的热血青年。当日在迎来茶楼见我附的两首诗,惊为天人,心生向往,几番打听后给我下了请帖,言辞恳切,邀我同去国子监赴一年一度的论政。
我原并未将论政当一回事,听张师爷言语不详的一知半解,想当然的认为只是看看而已,但事实有点超出我的预计。
国子监位于皇城东南边,紧挨着皇宫。据说,当初开国皇帝雄才伟略,极为重视人才培养,特开辟皇宫的东南一片宫殿作为教育基地,一应事务全由国库开支。本国读书人无不以进入国子监为荣,也因意味着入朝为官指日可待。
张师爷建议我来国子监之意,却不在此。我更没有要入朝为官的欲望,只是来打探朝廷是否发生大事,让静阳不得不来而复返。当然也可向曹启询问,但曹相是个久经官场的老滑头,他儿子耳濡目染也不是吴下阿蒙,我打听朝堂之事,怕反被这些人精给猜忌上,得不偿失。退而求其次,一帮热血沸腾,历事不久的学子们就显得容易打听了。
国子监保留着原有宫殿的布局,与皇宫一墙之隔,论政在昭阳殿内举行。
吴日新与我寒暄后,带我进入昭阳殿,在旁落座。
我环视四周,布局挺像罗马斗兽场,所有学子统一身穿着青色学服,坐与环形座位上,参与论政的学子居于中间圆形台之上,高谈阔论,言语或犀利,或和缓的阐述着自己的见解。
而这次的论政题目为“战与和”。殿上显然分成了两派,说战的学子义愤填膺道:“先圣皇帝以战平国乱,令我朝黎民百姓得以休养生息;高宗皇帝以战平小国,扩疆土,扬国威,引诸番小国来朝,缔造太平盛世;玄宗皇帝以战收番邦,封番地,护东西要道,保家国安宁。今我辈东临海泽,尚有流寇;南北临强国番族,其虎视眈眈。若不以战扬国威,如何震慑环伺之强敌。”
话音未落,主和的学子白净斯文,语气和缓道:“主和固然非我等所愿,但子渝兄可见过因饥荒出逃的百姓,可见过瘦骨嶙峋的孩童沿街乞讨,可见过诸多父母为生计卖儿卖女的惨剧。往圣先贤雄才大略,国力强盛,自可与敌一战。但如今,农田连年受灾,南有洪水泛滥,北有干旱,颗粒无收,已让百姓苦不堪言。若战,耗费巨甚,国力堪忧,百姓为活命只有造反。内忧外患之下,战,可有胜算?”
众学子刚还听的一腔热血,一战扬我国威,何等荣耀;可一听白净斯文学子这么说,有些黯然。
被称为子渝的学子一脸不屑,道:“无国何来有家。”
白净斯文学子反唇相讥道:“无家何来有国啊。”
在他们二人你来我往之际,陆陆续续的进来些人,里面竟有诗词大会中的那位老者,只是今日见他穿着颇为正式,峨冠博带,一副老学究模样。
吴日新早已起身上前,行礼:“见过院首大人。”
老者竟是国子监的头,我忙起身行礼。老者呵呵一笑,轻声道:“王先生对这帮学子论政也感兴趣?”
我打哈哈的搪塞过去,鬼才对论政感兴趣。
老者见我如此,也不多言语,径直的走向殿中坐北朝南的主座旁,奇怪未坐在主位上。众学子见院首亲至,结束了刚才的唇枪舌战,纷纷向院首行礼。
老者招手示意我过去,我不明其意,但也从善如流的在院首旁坐了下来。众学子疑惑的看着我与院首。
院首微笑解惑道:“这位便是连作《云夕》《水调歌头》的王石先生。”
此话一出,顿起波澜。,国子监的门禁颇严,夜间禁止出入,迎来茶楼举办的诗词大会,学子们皆未在场。后来有学子将《云夕》《水调歌头》抄录回来,一时之间成为书院中最火的诗文。如今作者来到他们眼前,怎能不让他们兴奋。
一时之间,也忘了论政了,连连向我抛来求教炸弹,什么、在何心境下想的此些诗句,什么早前先生隐居何处,什么出世是为国为民……还有的,先生看上哪家姑娘,我等打听一二,撮合良缘……
乱七八糟,越来越没边,我挑着自己能回答的回了几句,至于八卦问题哈哈大笑后,归于院首大人的严厉打断。
院首沉声道:“非礼勿视,非礼勿问。尔等孟浪了。”
众学子才偃旗息鼓,虚心受教。
可不想院首没要放过我的打算,对我说道:“王先生对战与和,可有高见?”
论政,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论,才符合当下的行文习惯,八股文,不会;就连我魂传前的国家工作人员考试申论从未超过60分。可见我无从政之文采。可见老者隐隐饱含期待的眼神,众学子兴奋无比,堪称十万光伏的眼睛,已经容不得我退缩,现在退缩,颜面何在。
我轻咳一声,对院首微一行礼,道:“高见不敢当,只是一些我在乡野之间的所闻所想而已,在这权当抛砖引玉。”说的不好,没让您院首满意,可别太过失望,先给打个预防针,道,“在乡野,我与庄稼汉一般,过着立春育苗,二春移苗,三春施肥,末春除草;立夏抓虫,二夏浇水,三夏浇水,末夏浇水;立秋摘叶,二秋堆肥,三秋收割,末秋翻田;立冬遛狗,二冬钓鱼,三冬喝茶,末冬睡觉。”
众人哪知我会如此述说一年,哈哈大笑,院首捋着胡子不语。
“一年四时,各有风景,各有趣味。”
“先生,与战,与和,有何联系?”一学子总憋不住了。
我含笑继续道:“治国不也如此嘛。”
众人恍然大悟,治国如烹小鲜,讲究火候,因时而为,因势而行。
院首揉搓着胡子,连连点头。
“好,说的好。”一声浑厚男中音从殿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