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闻得声响,吴明兴眉头一皱,怎么老是在关键时候出现变故?
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小路尽头,出现了一匹晃荡的毛驴,脖下的铃铛一摇一摆,声声入耳。驴上骑着一个头戴破烂斗笠、穿着陈旧朴素的男子,看不太清年岁,但许是喝醉了一般,顺着毛驴走动的频率有节奏的前后起伏着。
“妈的,还真会挑时候!”王彣勇唾了一口痰,放下了手中的斧子,恶狠狠的看着眼前逐渐靠近的来者。
“对方情况不明,暂不要妄动。”吴明兴低声说道。
慢慢的,毛驴走了过来,也许是怕生,在离四人还有数十步之遥时,停住了脚步。
“唔?”驴被上的人似乎略感意外,睁开眼拍了拍炉头,然后抬眼看见了不远处的四人。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又是一脸无奈相。
“唉,”那人取下了头戴的斗笠挂在驴脖子旁,很是无语般的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怎么回事,就真避不开了吗?北门外有人劫道办事,图个清静这才绕道走东门,怎么连这也有麻烦事?真是哪都碰的上······”
杨忼悄悄碰了碰一旁的吴明兴,问道:“这人你认识吗?看穿着不像是帮派中人。”
吴老二警惕的打量着对方,来者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目光因喝醉之缘故显得萎靡不振,略微灰白的胡渣也因主人的懒散随意而修剪的长短不一;一身简单的粗布衣服,并非任何门派之中的服饰,光以表象而论,只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之人罢了。
可纵使如此,吴老二也并未有任何怠慢之处,朝前一步拱手说道:“在下乃泰冒山吴家庄庄主吴明兴,今与二位弟兄在此办些琐事。可否劳烦这位兄台当做未曾见到一般,径直离去可好?我等三人在此谢过。”
驴上的中年人先是一怔,随后歪这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微微一笑,向着吴明兴三人点头致意后,吆着毛驴,绕道慢行而去。
吴老二轻叹一口气,看上去来者也不喜欢乱惹是非,果然是明哲保身最好。可一旁的魏沖却不愿放过这突然出现的求生机会,他猛地冲出几步,向着背行不远的中年人大喊道:“前辈,你就打算就这么当做没看到一走了知吗!求你救救我吧······”
然而话未说完,魏沖只觉得后脑勺挨了重重一击,随后一个趔趄,一头栽在地上。他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那个依旧行进着的骑驴背影,没有一丝犹豫和回头。
“妈的,刚才不是都已经放弃抵抗了么。”黑脸汉子走到扑倒在地的魏沖旁边,搓着自己沙包一样的拳头,骂道。
“呵呵,说得轻巧,求生欲望岂能说没就没?”吴明兴看着逐渐远去、没有对魏沖求救产生一丝怜悯的背影,阴冷的笑着。
“说得也对,”王彣勇提了提手中的大斧,又转眼看了看倒地不起的魏沖,桀桀的笑道:“还是那句话,少年,别怪我们非要杀你不可。要怪,就怪你那可悲的命运吧,谁叫你要出生在普通人家呢?没有背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永远只会是一个悲剧的。”
也许他这话只是自言自语,毕竟地上躺着的少年早已被击晕过去,根本无法听到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可本已打算置身事外远行而去的骑驴之人,在听到此番言论后,却是身体忽然一震,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动手吧,”吴明兴看了一眼王彣勇,说道。
晃了晃手中的大斧,王彣勇走到魏沖身旁,正准备下手之时,“叮铃叮铃”的铃声又再次的传了过来。
“又怎么了!?”王彣勇很是气愤的转过身,看着从远处折返而回的骑驴之人。
“呵呵,实在不好意思,”骑驴的中年人呵呵一笑,礼节性的向三人拱了拱手后,指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魏沖说道:“却不知这位少年究竟犯了何事,会引来三位壮士的如此深仇大恨,非要置其于死地不可?”
“你这家伙好不懂事!”一旁的杨忼阴阳怪气的看着中年人,兰花指一撇,嗔道:“刚不是说得好好的么,你走你的阳关道,管我三人之事作甚?却不要想路见不平充英雄,白白丢了自家性命才好!”
“哈哈哈,不碍事,”哪知那中年人似乎一点也没听出杨忼的暗示之意,摸了摸自己凌乱不堪的渣胡,笑道:“老夫生性散漫,行为做事喜欢随性而行。今天既然遇到你们,也算和这少年有点缘份,三位可否看在老夫面子上,放过此子如何?”
“你这厮,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王彣勇踏前一步,抡起巨斧,指着来者骂道:“我等三人一向行事低调,为避免节外生枝,刚才放了你一马,想不到居然还敢回来趟浑水提条件?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那么,”中年男子依然笑意盈盈,“三位是不打算卖我这个面子了?”
“那是当······”未等王彣勇说完话,一旁严肃不语的吴明兴突然一把拦住了他,同时朝来者拱了拱手,低下声音说道:“虽不知阁下名号,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要我们放过这少年。但阁下可知这少年究竟做了什么吗?”
“就是就是!”杨忼也在一旁挤眉弄眼的帮腔。
“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男子淡淡的回答道:“不过我从一开始就在询问尔等他究竟犯了何事,会引来杀生之祸,可你们并没有一人回答在下啊。”
“哦?看来是我等做事考虑不周了,”吴明兴脸部紧绷的肌肉微微松懈了些,指着魏沖说道:“我们三人今日花费数百金,在栎镇千金堂中拍卖得“炙炎丹”一枚,却哪知被这小贼悄然窃走。我等本意追上他,叫他归还也就罢了,谁知他竟然已将此丹药自行服用,同时摆出一副你们能奈我何的模样!那丹药贵重无比,这小子也全然没半点悔过认错之心。请问阁下,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之事。他既无钱可还,又死不悔改,我等以他一命抵那买丹药之钱,有何问题?”
“这······”来者话语一窒,似乎没了充分的救助理由。
“所以,还望阁下当做没看到的好!”吴明兴一边应付着中年男子,一边不住的给王彣勇递眼色,暗示他不要在意当前的形势,快些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但还未等王彣勇明白他的意思,那骑驴的中年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哎呀呀,真是有趣,”那人边说话边翻身下驴,向着三人缓步走来,“出门过久,太长时间没和你们这些人打交道了,居然差点上了当,呵呵呵。”
“怎么,阁下不相信我所说的话?”看着逐渐走近的中年人,吴明兴眼中精光一闪,右手缩回了衣袖之中,但仍是不动声色的问道。
“不是不信,是差点就真信了,”走到与三人还有六七步距离时,中年男子停住了脚步。“不过我很好奇,你们三人是在栎镇拍卖得到的东西,而这少年的装扮模样,明显就是一个从远处正好途径此地的过路人,却不知怎么会专门到镇上窃取你等今日所拍得财物?其二,看你三人也是习武之人,此少年身形衣着,都不似那门派中人,料想其就算是特异者,但修为也不会太高,怎会如此轻松的从你三人手里窃得贵重丹药?第三,也是最可笑的一点,那炙炎丹药效虽神奇,但其副作用也是让人生畏,因此缘由也只能位列三品丹药之阶。你说这少年在窃得丹药后已自行囫囵服下,敢问以他这羸弱的体质,居然如此之快的就承受住了那丹药巨大的负面效果?你们自己觉得这可信度高吗?”
“信也好,不信也罢,该说的我们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吴明兴脸色一变,“纵使这样,阁下仍要阻碍我等好事不成?”
“呵呵,我也说得很清楚,”中年人身处三人中却全无惧色,仍是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让我遇到,那此子也算于我有缘。再说了,你们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让人信服的正经理由,那凭什么要我置身事外?”
“既然如此,也休怪我等翻脸了!”吴明兴脸色突然一变,蓦地从衣袖中抽出一把银色短剑。“得罪了!”他大喊一声,向着来者刺去。
面对这一简单的突袭,中年男子似乎并未怎么放在心上。可当吴明兴踏出一步之后,右手一抖,剑锋突然变向,朝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魏沖直刺而去!
中年男子脸色一变,他怎么也没料到眼前城府极深的白衣男子会对这少年如此仇视,竟变着招的取其性命。他正打算上前施救,可站在一旁的黑脸大汉和白脸小子却如有默契般踏前一步,当在了他与少年之间。
虽说他并不把这2人放在眼里,可眼下时间紧迫,可没时间再耗在这。眼看那一点寒芒已离少年越来越近,纵使速度再快,也是无法绕过那两人救出这少年了。吴明兴心中暗喜,此子一死,你总没理由再纠缠下去了吧。
然而,就在剑尖快要刺中魏沖时,突然之间,不知从何处窜出一股奔腾的水流,生生挡在了短剑与魏沖之间!急速到来的逆水不仅从侧面击开卸走了下刺的剑力,也将魏沖整个人给包围保护了起来。
吴明兴大惊,这陡然生变的状况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就在他思维走神的一刹,那水流似乎还有着巨大的能量,竟将地面的魏沖突地卷走,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地上之人已被顺水送至那中年男子面前。
“呼,好险,”中年男子左手聚拢的五指一散,本还托着魏沖的水流就像失了牵引之力一般,“哗”的一声四散流去。男子略微一俯身,接住本已失去依靠的魏沖,微微一笑,将其放在了驴背之上。
“怎么!”吴明兴快步上前,指着驴背上浑身湿漉漉的魏沖,恼怒的看了看中年男子,质问道:“阁下是打定主意要与我三人为敌了?”
“为敌倒是谈不上,”男子甩了甩手中的水珠,说道:“不过,既然你们给不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那这少年的命,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给你们。”
“奶奶的,他就一个普通人家小孩,寻得着你为他这样出头?”王彣勇骂骂咧咧的,举起手中大斧,“又不是啥名门望族后裔,难道你还指望他能回报与你?”
“这倒不用你们操心,”男子仰天长笑,“我袁某人生**管闲事,不管此子有无背景值不值得,我就图个高兴,你又能如何?”
“如何,看老子不一斧子劈死你丫的!”王彣勇没想到此人居然忽改之前的气质,露出一副无赖般的痞性。他本是个在山上打家劫舍的主,一有不顺眼的便是斧子招呼,哪看得惯这些个嘴脸?“霸天气诀!”只见他突然大吼一声,周遭的空气似乎都有些开始扭曲,他深吸一口气,手臂与躯体也开始逐渐变大、鼓胀。
而在对立面的中年人却丝毫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一边略带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黑脸汉子身形慢慢变得巨大,一边头也不回的拍了拍驴屁股——那毛驴似乎是通人性一般,晃晃悠悠的朝一旁的大树边跑去。
”喝啊!“随着王彣勇的一声巨喝,周围的空气也随之一震,脚下的灰尘如同受到冲击震波一般,以他魁梧的身体为圆心,向四周波散出去。
”这是什么招数?“中年男子就像看着一件宝贝般盯着眼前变得巨大的壮汉,”我在五行书中怎么从未见过?“
“见没见过已经不重要,反正你也离死不远了!”浑身肌肉力量暴涨的黑大汉举起大斧,忽地高高跃起,向着数步之外的中年男子劈了过去!
然而男子并未惊慌,只见他嘴角微动,不慌不忙的伸出左手,掌心向上,五指略微分开弯曲,一小股清澈涌动的水流便无中生有般的在他手中凭空出现。
看着空中带着无边巨力纵劈而下的大斧,男子默默的念叨着什么。突然间,他手心的细小水流瞬间增大了数十倍不止,朝着王彣勇激射而去。
“什么招数?”空中的大汉心中暗自嘀咕了一下,但管它什么花样,看我照样给你劈开!他虽这样盘算着,可当手中的斧子和那股流水碰到一起时,却只感觉如同斧刃砍在了一大团棉花上了般,有力使不出;而那水流似乎还带有卸力效果,不断的将斧子带来的冲击力给分而化之。到最后,原本威猛无比的一击被完全的化解,但那流水却如同一大团撕扯不断的胶水,将王彣勇的双手及巨斧完全的包裹住,无论他如何分扯挥舞,也无法从那无力无型的水团之中解脱出来。
“啊啊啊!你这是什么招式!”黑脸汉子大声怒吼着,可不管如何使力,都如同泥牛入海般悄无声息的被束缚着双手的水团给化解掉。
“呼呼,以柔制刚,以静制动,厉害啊。”不远处的吴明兴心中暗自夸赞,可看着自己人受困,他却没有动手救援,仍是冷眼观察着。
“你都不告诉我你用的什么招数,我为何要告诉你?”中年人呵呵一笑,同时伸出左手,像是在感应着什么一般。
“你这是干什么?”王彣勇一惊,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几步。他不怕来自正面的刀枪硬碰、肢体冲撞,但这种诡异无比防不胜防的五行秘术,他却是躲之不及。
可并没有人回应他。过了一小会儿,中年男子收起手,略带疑惑的看着他,问道:“我说这位兄台,你刚才的那什么气决,是不是修炼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