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一年,肖州县。
府川街是肖州县城最繁华的街道,每一天都热闹非凡。只见各种商铺店面眼花缭乱,各种商品货物琳琅满目,过往行人车辆络绎不绝。各种摆摊的、卖艺的、闲逛的、赶集的人,到处都是。
街道靠右边是一条宽约40米的护城河,左边高楼林立。
护城河东边是一座戏园子——红庙剧院。这边剧院传说建于清朝乾隆年间,传至明国,至今已有百余年的历史。平常一些社会名流、达官贵人、常来此聚会休闲。
这天,只见剧院里人山人海,有穿旗袍的贵夫人,有身着中山装的绅士,有穿西服打领带的外国人。台上的两名戏子,正在演唱秦腔《铡美案》,当“秦香莲”唱到:“你上京赶考,几年无有音信,听得人说你在京高中,是我手拖一双儿女沿门乞讨,一路之上不是英哥饥饿啼哭,就是冬姝腹疼难行,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好容易来到这时,谁知你竟是这样的无情无意地……负心了!”台下响起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演秦香莲的这位叫路蓝蓝,她可是肖州县出了名的美女,不但容貌无双,而且戏也唱的好。据小道传闻:这个路蓝蓝是个“高级交际花”,很多有钱有势的男人都对她垂涎三尺,可她好像习惯了游戏人间,从来不嫁给任何人。
这时,台下的一个男人,叹了口气,似有无限心事。只见他生的国字脸、浓眉毛、大眼睛、口方鼻直。他身着中山装,紧盯着台上的路蓝蓝。
他叫李大川,是肖州县公安局刑警队的队长。
看完戏,已是晚上十点半了,李大川独自一人开车行驶在大街上。他离开剧院,顺着护城河大街,拐了两个弯,走到灵慧路的路边,把车停了下来,想抽根烟再走。
李大川正在点火,对面过来一个人,左手拿着一封信,敲了敲车窗。
李大川定睛一看,是一个老头,自己认识---冉老三,家就住在东门,在本地大街上做点小生意,比如爆米花之类的。
李大川打开车门,看了看冉老三。
“李警官,您的信”,冉老三面带微笑,恭恭敬敬的把信递了过来。
李大川感到奇怪:“我的信?”
“是的,李警官,刚才有个人交给我的,让我无论如何要亲手交给您。”
“那人是谁?你认识吗?”李大川觉得不可思议,一般自己的信件,都是邮递员送到警局,由门岗老王亲自送到自己办公室。
“不认识”,冉老三说。
冉老三走后,李大川随手将这封信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他抽完了烟,休息了一会儿,启动了汽车。
回到家里,两个孩子已经睡了。李大川洗了个澡,坐下来,把信撕开。可是当他开到信上内容的时候,却大吃一惊,那上面的几个字仿佛比厉鬼还要可怕
----星期一李大川血灵一号
这十个字,用血色写成,仿佛是在宣判一个人的死刑。
李大川把信狠狠的摔在沙发上,“什么人,竟敢谋算到老子头上了,我倒要看看。”
他站起来,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走到窗户边,把玻璃窗打开一条缝隙,让空气流了进来。
这几年,肖州县一直是比较平静的。直到最近一段时间,冒出了一个幽灵杀手“血灵一号”,他的恐怖笼罩了整个肖州县。
六个月前,“血灵一号”第一次在肖州县做了一起轰动一时的大案,王县长在肖州县历任五年,准备调离,据“小道消息”传闻,王县长可能要调到平泉市任副市长,正当王县长官运亨通,春风得意的时候,收到一封匿名性。上面用血色写着“星期一王文俊血灵一号”。王县长当时并没有怎么在意,心想很可能自己是在任上得罪了什么人,对方很可能是吓唬吓唬自己。后来,王县长身中数枪,连同司机、两名保镖一起死在自己的专车里,那天正是星期一。
四个月前,县办公厅的李厅长接到了同样的帖子。他怕的要死,都不敢上班,一直躲在自己家的密室里,还托绿林上的朋友请了二十名保镖,换人换马,昼夜不停的守护在宅子四周。大家都以为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没想到,李厅长还是死在自己的密室里,死因是离奇中毒。根据笔录:那天夜间,保镖没有听到任何异常声响,到了第二天早晨,家人发现李厅长已经死了。那天也是星期一。
这两件事,因为被害对象均是军政要员,所以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一时间,城里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公安厅多次开会,多次研究案情,上报省厅,甚至惊动了中央。
一个月过去后,又有一人接到同样的神秘信件。这一次是李厅长的一个秘书,姓马。马秘书一接到帖子就迫不及待地买了机票,打算飞往美国旧金山,去投奔一个亲戚。可悲的是,马秘书,死在了去机场的路上。
这之后,刑警队长李大川就和副手刘明轩共同分析研究凶手的特点。刘明轩对这种事情颇感兴趣,对三起凶杀案总结出四个共同之处:这个被称做“血灵一号”的凶手在杀人之前,每一次都送了一封信给他的猎物;凶手总是在星期一动手;凶手的枪法极为高明;“血灵一号”所刺杀的都是政府官员!
所以,这些日子,所有的侦破方向,都在朝政府官员这一方面规划。可是,上个月,李大川的信心动摇了。
上个月12号,这个幽灵又出现了,在星期一前一天──当然就是礼拜天,“血灵一号”把信件指向了饕餮楼的老板王大发。王大发也是在警察的保护之下,却还是死在厕所里。
王大发没有任何政府官员头衔,而纯粹是一名商人,凶手为什么要杀他呢?
而现在,李大川也接到了同样的死亡信件。
李大川仔细地打量着这张纸,希望能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可是他失望了。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所糊,信纸也是比较流行的淡黄色的浙东竹纸,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李大川有些恐惧,虽然他是多年的刑警,见过太多血腥的杀人场面,但他还是害怕,因为他没法判断那个幽灵什么时候会骤然出现。
关上窗户,李大川看了看两个孩子,睡的正香。不放心的又把门窗挨个检查了一遍。这才上床躺着。
一夜未眠。
第二天,李大川来到局里,不动声色叫来两个刑警,对他们耳语了一阵。两个手下驾车出去了,大约一个时辰,冉老三被押来进来。
审讯室,李大川推门走了进来。
“李警官,这是啥意思吗?我犯了什么法了?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来?”冉老三愤愤不平的说。
“你真的不知道?”李大川用目光死死盯着冉老三。
“莫不是我昨天给你的那封信有什么问题吗?”冉老三想了想说。
“那封信你是怎么来的?说实话!”
“果然是因为这封信”冉老三松了一口气。
“我说实话,李警官。昨天,我中午回到家,发现我屋里的桌子上放着这封信,信封上面留着一张字条和两百银元,字条上要我把这封信亲手教给你,并要我必须办到,酬劳是这二百块银元,办不到的话,我们全家五口必死无疑。”“我一见,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多半这封信和您有重大关系,就按照纸条上的吩咐,亲自交给了你。”“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了。”
“就这么简单吗?”李大川面无表情的问道。
“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不信的话,你看看这张字条。”说着,冉老三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傍边早有刑警接过去,递给了李大川。
李大川看了看,后来又反复研究比对了冉老五的笔迹,确定冉老三说的是实话。
“看来,从冉老三身上是查不到什么线索了,凶手显然早有预谋,有周密的部署。”李大川点起一根烟,站在二楼上思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天是礼拜三,离礼拜一还有好几天。血灵一号虽然凶残,但却杀人极有规律。从前面的四起案例来看,无一例外不是星期一。”
“可以肯定,凶手有某种心理问题,要不然也不会选择这么规律的杀人。如果他选择别的什么日子,而不是星期一,就更加难以破案,而且,他也更加容易得手。每次都选择星期一下手,这使作案的难度大大增加。”
“必须召开会议研究一下”,想到这,李大川把烟头掐了。
“小刘,人都到齐了吗?”李大川思索了一会,抬眼问屋里一个正伏案记录的刑警,他叫刘铭轩,是李大川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小伙子很有刑侦天赋,去年的“无头尸案”就是他从细节着手,一层层剥茧抽丝,最后终于智擒凶手的。
“到齐了,队长”,刘铭轩回答。
李大川略一思索,对刘铭轩说,“你把前四起案件的卷宗都调出来,我们开会研究一下”。
“好的,队长。”
李大川在局里召开了会议研究案情,大家经过分析,得出了一些重要结论:
一.这五起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二.凶手只有一个。
三.凶手杀人后,没有立即逃走,而是布置过现场。
四.凶手及其狡猾,反侦查能力很强。
五.凶手枪法很好。
六.凶手有心里问题。
到了中午,李大川吃了一碗面,正在办公桌前思索。刑警副队长司马空快步走了进来。
“队长,我有新的想法了。”
“什么想法?”
“我怀疑凶手是一名警察,而且是熟悉我们的人,”李大川吃了一惊,但面上不动声色的问:“说说你的想法”。
司马空分析说:“最近,我详详细细的研究了案卷,又到四起命案的现场做了勘察。其一,凶手伪造了现场,目的就是为了隐藏身份;其二,凶手及其狡猾,具有很强的反侦查技术;如果是黑帮所为,绝不会只留一个凶手的痕迹。”
“可以排除是黑帮所为,因为黑帮不会一个人单独行动,也不可能在警察全力警戒的前提下,刺杀成功李厅长和马秘书。如果王县长只是一个猝不及防,那么李厅长和马秘书绝对不是。黑帮没有这个能耐。”
李大川沉思了一会儿,抬起了头,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有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顿了顿,他把烟头掐灭,用手摁了摁,意味深长的问“你觉得凶手会是谁呢?”
“队长,心里可有怀疑的人?”司马空试探性的问道。
“其实,我最怀疑的人就是你。”
“我?”司马空脸色大变,“队长,您开什么玩笑?”
李大川盯着司马空的眼睛。
“你比我年龄大,资格老,却一直屈居我之下。你要升任队长,我首先必须死。所以,你有杀我的理由和动机,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听说几年前你要提拔队长,却正值李厅长新上任不久,本来板上钉钉的事情,让李厅长给搅了,所以你怀恨在心。第三点,饕餮楼的老板王大发曾经调戏过你的妻子,你曾经说过要弄死他。第四点,你在局里待了八年,曾经负责保护王县长,对他的一切十分熟悉。”
”听你这么一分析,连我自己都快相信,我就是那个该死的凶手了,”司马空镇定下来,“然而队长,我为什么要选择在星期一杀人?”
“这一点,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或许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李大川正色道。
“那么,我杀王县长的动机何在?还有马秘书,我和他互不相识,我又为什么要杀他呢?李厅长是死在自家底下密室里,原因为中毒。那天,我记得是3月26,我正在局里和您研究‘南郊女尸案’,我又没有孙悟空的本事,请问我如何分身杀人?”司马空毫不惊慌的为自己辩解道。
最后这句话极为有力,李大川听了,点了点头:“没错,那天,我想起来了,我们正在研究‘女尸案’,突然有人进来报告了李厅长的死亡,当时我还大吃一惊。”
“对不起,司马空,我最近心绪不宁,胡思乱想。”李大川颇感内疚。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揪出凶手,因为那个凶手的目标是您。竟然敢把屠刀指向刑警队,这简直是藐视党国政府,无法无天,猖狂至极啊!”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进来了。
“队长,我有新的发现了”,刑警叶晓童快步走进来。
哦,李大川浑身一振:“快说,什么新的发现?”
叶晓童附耳过来,说:“这件事我只能和你秘密说”。
“好,去隔音室谈吧”,李大川对叶晓童还是很信任的。
到了隔音室,叶晓童说:“今天我去了路蓝蓝的老家壶口村,经过调查,路蓝蓝是一个孤儿,她不是路老汉的亲生女儿,她14岁跟了戏班,15岁那年被她的师兄下药强奸,她投井自尽,被人发现,救下,之后,就一直自暴自弃,她表面上是戏子,实际上也是一名卖身的‘高级暗娼’。”
李大川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竟然是这样一个人,而且有这样坎坷的身世。
李大川今年48岁,老婆六年前得了癌症死了。这两年,一直喜欢看戏也是因为喜欢路蓝蓝的缘故。路蓝蓝身世可怜倒在其次,关键是她竟然沦落风尘。
稳了稳心神,李大川挥了挥手,说:“等等,路蓝蓝和我们要侦破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队长,你先等我把话说完”,叶晓童说:“我觉得这些案子可能跟路蓝蓝有关。”
“哦,说说你的想法。”
“这四起案子其中有三起的受害人:王县长、李厅长、王大发都跟路蓝蓝有染,可以找到证人和证据。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马秘书和路蓝蓝苟且过,但他们背地里来往过多次。”
“还有一点,你也......”叶晓童干咳了几声。
“你是想说,我也和路蓝蓝在酒店开过几次房,对吧?”
“队长,我是就事论事,您别见怪。”叶晓童显得不好意思。
“没事,只要对破案有了帮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见怪?”
“对了,队长,您看从那个卖爆米花的老头家里我们能不能在找找线索?”
“不用找了,”等等“卖爆米花”、“老头”,突然,李大川灵光一闪,想起来一件重要线索。
他立即走进了隔音室,然后吩咐手下,谁也别进来,就把门给‘呯’的一声给关上了。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他才从隔音室里走出来。
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因为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相信这次绝对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