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得过且过男表示他自己会开车,尘便在街道上随便找到一个七人共载的面包车。众人上了车,尘告诉他地点与方向,便闭目养神,暗自调养生息去了。
虽然街道上废弃的车辆有很多,但太阳光照在路上,不用摸黑前进,开车倒也是颇快,平稳的没有停过。没有红绿灯,没有早高峰的堵车,一路畅通无阻。众人稍稍歇了口气,但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失落。
因为这样的日子,已不再。
路上,众人有些沉默,他们其实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每每到嘴边,最后化成轻轻的一叹,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他们都是普通人,处在社会体制中被解放出来便会无所适从。
不多时,他们便赶到了体育馆外围。他们下了面包车,看了看外边的状况。此时已经有很多车辆在旁边等候,都是些大卡车,应该是诺报告了情况,为了将这七八万人给安全无误的运送出去,华夏组织可谓是煞费苦心。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进去的土正凌空,逐渐被搭建出数十道座桥来,沟通体育馆与之外的世界。虽然看起来像是豆腐渣工程,摇摇欲坠,行将倾倒的样子,其实土桥比想象中的要结实。想来这是诺说的,与他不对头的润的手笔,他来了。
人们颤巍巍地走出体育馆,阳光照在他们脸上,他们半跪在地上,双手捧出,试图想要将那一缕缕阳光捧在手心里。他们感恩戴德,简直是要哭了出来。
不过短短一个晚上,之前无数黑夜里的回忆变得如此清晰;酒吧里的轰趴,网吧里的厮杀叫喊,公司里的一碗泡面,赌桌上的厚累累的钱。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一无所有。体育馆内,留下满地的尸体,那是疯狂之后的血色场景。这是一无所有者的报复。
不,只是财产上的,至少他们还有很多熟络的人尚还存活于世,没有因为夜幕的残酷而失去自己所认识的人。
可是......他们大多数人都对认识的人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只不过在短短一个晚上,平日里不敢想象的,喜欢却说不出口的,或是想要将某件东西占为己有,宣泄自己的愤怒......人的欲望难以想象,道德与法律束缚着他们,敢想不敢做,这与他们所谓追逐梦想是一个思路,在夜幕中,在这个晚上,他们大胆的做了。
他们甚至保留了无比清晰的记忆,他们的所作所为,如何让魔鬼占据自己的内心,这些事情记得是一清二楚。害人者与被害者,同是如此。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但却洗刷不掉他们心中的黑暗。哪怕他们不会像鬼一样在阳光中死去消散,但心中的那道坎却变成了魔障,化作永生永世的囚牢将他们心中的野兽狠狠关上,比之前的更重,更难摆脱。受到夜幕的摆布,光明难以企及的地方,打开心锁的门,在阳光之后的阴影。
很多人都不愿意去面对,毕竟对太多人造成了难以想象的伤害,承受者也只是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黑暗给了他们无所顾忌,给了他们撕破道貌岸然的机会,他们没有让夜幕的存在失望。等光明到来,骂骂咧咧,想要闹事的人群出奇的安静,只是见着阳光,黯自神伤的流着眼泪。
这是身为生还者所谓的忏悔。
无论如何,他们是这个城市中最后的幸存者,他们活了下来。
影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尘身边,看到他旁边带着的四人外加一个婴儿,心中不免有些诧异,“小尘,你这......竟还有这么小的孩子能活下来?”
尘点点头,将这个孩子父亲托付给他的事告诉了她。她眼圈略微有些红润,心中不免有些伤感。这个世上最伟大的莫过于父母之爱,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只为自己的孩子能有所保全。她深有感受,见到了太多,麻木了太多,唯有这份感情,温暖的感觉是怎么也不会僵硬与麻木的。
尘看看影,夜幕之后的她变回了昨天见她的模样。从第一次初见她的冷漠,再到夜幕中的泰然处事,现在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态,俏皮中带着所有普通女人该带着的情绪,泛滥的同情心,想要去帮助他人的小心思彰显无遗。
简直与之前大相径庭,但这只是毫不意外的改变。
夜幕的存在,让所有的性格都发生了紊乱,什么是真实,什么才是自己内心所想,或许就连他们也分辨不大清楚了。
“影姐,你这边呢?”尘提醒她工作还没有完成,现在可不是伤感的时候。
“我,这边还有四个活人。”影微微侧身,将后边四人显现出来。虽然看起来人不多,但其实尘知道,这是他,影,还有诺一起做出的努力。没有他们的存在,兴许活下来一两个都只是奢望。
算起来,一共只有九个新的异能者诞生。上千万人口的天启市,只有九人能够觉醒异能,这是何等变态的淘汰率?除却那将近七万的普通人,没有了,偌大天启市,只有这些人能够继续活下来,为这个世界继续征战,散发出自己的微弱的光亮。
体育馆内留下了大约一万人的尸体,在喧嚣与争闹中,从开玩笑很快变成了真格,最后愈演愈烈,罪恶的世界中倒下了曾以为的亲人,朋友,可以相信的老师,同学,直到生命的最后他们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哪怕做了坏事也是可以道貌岸然,心安理得的继续活下去,光明永远也无法洗涤他们的内心。
再后悔,再彷徨,囚笼的枷锁永远被黑暗所笼罩,纯真的目光也掩饰不了肮脏的内心。
哪怕经过夜幕,尘的心态已然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中去,心中亦是痛恨这些还可以存活在光明世界中的,这些密密麻麻正在那些土桥上挤着的人群,尘真的很想一脚将这些土桥给震倒,让他们感受下被万鬼噬心的恐惧与绝望。
这与他救下他们无关,这是另一种心态上的纠结,他知道这违心的举动毕竟与内心有所矛盾,而无数人的迷失也是从此开始的。尘不愿意再一次这样,哪怕受人谴责与辱骂,他的心也不应该随之而改变,所谓舆论,他不在乎。
这是他两年来,他青春期里第一次形成的观念,暂且不管正确与否,主要是,尘,他正在逐渐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