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千寻感觉自己体内有一个魔鬼在叫嚣,冲他吼着,上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魔鬼在体内叫嚣,感觉体内似乎有什么将要爆炸。这种感觉,上次还是养母死时才有的。一边的肖烛见他双目猩红,忙按住他的胳膊。
那帮人过来看了一眼,便转身走了,寂千寻在他们走远后,红着眼冲出来。
“斑鸠!”只见他身中数箭,其中一支插在心脏处的红翎箭格外扎眼,“朱雀。”寂千寻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斑鸠是朱雀救回来的小乞丐,可以说他这条命就是朱雀给的,他素来最喜欢他的朱雀姐姐,即使朱雀从来不曾再多看他一眼,但他却全心全意只为朱雀,却不想将这条命,以这种方式,还给她。
斑鸠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他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寂千寻,嘴里又满出一些血沫,渐渐没了动静。
寂千寻走过去,颤抖着探了探鼻息,眸色一暗,他愣愣地看着地上这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不哭不笑,仿佛一座石像。一边的肖烛很有眼力的没有靠近,她觉得寂千寻大概是受了惊吓,又伤心过度才会有些恍惚,毕竟他也只有十五岁,在她看来也只是个孩子。
但令肖烛万万没想到的是,寂千寻接下来没有悲痛欲绝,也没有打算安葬斑鸠,只是平静地,缓缓地从他的胸口抽出那支颜色艳丽的红翎箭,用衣角擦干血迹,揣进怀里。抬手,合上那双未闭的眼睛,小声说道:“你可记住了,我叫寂千寻,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任人宰割,你在那边,也别让人欺负你。”
再起身时,肖烛惊讶地发现,这个少年的眼神变了,没有惊恐,没有仇恨,只有平静,有一丝丝的悲伤迷茫,但转瞬即逝。
寂千寻并不是不悲伤,他只是为斑鸠不甘,偏偏死在朱雀手上,那个他们一心喜爱的朱雀姐姐。在玄甲中,除了斑鸠和灰鼠,他觉得也只有朱雀是善良的,连天牛都出卖了灰鼠,今日,他忽然觉得,即便是朱雀,甚至斑鸠和灰鼠,进了玄甲,真的还能单纯吗?自己又何尝单纯呢?
寂千寻没有埋葬斑鸠,他知道玄甲的人还会回头找尸体,只是对着尸体默默看了一会儿,便毅然转身。已经死了一个斑鸠,他不能再枉送了性命。
走出那片树林,见身后还跟着个肖烛,寂千寻便问:“还跟着我做什么?我们已经逃出来的,你自己走吧。”肖烛撇嘴一笑,说道:“哎呀小银鸦,你既然把我救出来了,就得负责到底嘛,把我带到帝都呗。”
寂千寻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她,对她这一身乞丐打扮和轻浮的语气有些嫌弃,而肖烛却浑然不觉,甚至得寸进尺地拉着寂千寻的胳膊,撒娇似的说:“小哥哥若是就这样抛下我不管了,我一个弱女子,就算不被玄甲营抓回去,也会被坏人欺负的。”边说还边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寂千寻看得一身鸡皮疙瘩,这女人可是被关在地牢十年的人,怎么可能如她所说弱不禁风,再配上她这一副狼狈的样子,更让他没有心思带上她。但肖烛似是看出寂千寻不愿带上她,笑着说:“你若是不带上我,我可以随时回去,顺便把你的行踪报告给苍神墨,想必你也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背叛。若是被抓回去,你猜你会被怎么折磨?”寂千寻就知道她不会那么柔弱,被威胁了他其实并不担心,但他却莫名想带上她,他隐隐觉得她以后会帮上他。
“好,你记住,你要是敢出卖我,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寂千寻年轻而未完全变调的青涩嗓音听起来毫无说服力,眼神也是强装的凶狠,肖烛偷偷笑了笑,说:“自然不会。”“好,你记住,现在开始叫我寂千寻,不然会被别人怀疑。”
两人小心地绕了一圈才从后山溜走,却没想到此刻后山山顶上视角绝佳处——“师傅,为何放走他们?”朱雀握着弓箭,眼神中有不解,看向寂千寻时有一丝痛惜和愤怒,“居然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背叛,是弟子失职了。”她知道师傅向来厌恶背叛,曾有传言师傅是因为多年前他最钟爱的弟子背叛才会如此厌恶叛徒,但如今寂千寻这样背叛,虽说师傅不知为何看重他,但也没道理这样纵容。
“朱雀,别人不知道,你还不了解吗?他没有背叛,这分明是陷害。”苍神墨很平静。“那您为什么不为他洗脱罪名。”朱雀自然不希望寂千寻背叛玄甲,所以刚才汇报给苍神墨,大人却让她追杀他们时,她以为寂千寻真的背叛了,那时,她分明是失望的。
“他会中计,就说明他还不够强,他需要成长,我相信苍梧阁不会看错人。”
朱雀之前知道寂千寻进过苍梧阁的时候,心里可谓百感交集,毕竟,这意味着苍梧阁选择了他作为继承人,将来会成为师傅那样的强者,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有些嫉妒他的原因。有一件事确实别人不知,那便是苍梧阁不但守卫森严,而且并非普通人可进,放眼天下,除了苍神墨,她见过能进去的人,也只有一个寂千寻。
“虽然如此,但他还放走了四层的囚犯,这……”朱雀其实相当欣赏寂千寻,无论是能力还是个性都很与众不同,也正是因此她刚才只杀死了斑鸠,而假装没有看见草丛里蹲着的寂千寻,但在她心里,还是更偏向师傅,她害怕会给苍神墨带了麻烦。
苍神墨听了神色有些波澜,但并无太大表情:“没关系,不是个太危险的人。”
山下两人浑然不知,在那两人目送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