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烦恼的时候,河边忽然飘来了一阵动听的歌声,似乎是从上游的方向传来的,唱歌的好像是个年轻的姑娘,声音十分婉转动人,却又隐藏着几分淡淡的忧愁。
我和米娜循声走过去,惊讶地发现这是一只异常漂亮的北极狐,体态优雅,毛色十分光滑亮丽,修长的尾巴盘绕在身后,显得端庄而矜持。
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她停止了歌唱,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了看我们,问我们道:“你们是谁?”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偶然听到了你的歌声,才过来一探究竟。我是一只北极熊,这是米娜,她是只企鹅。”
“你好。”米娜冲她打了个招呼。
“噢,你们好,我叫艾丽。”她冲我们笑道。
“你为何会一个人在这里唱歌呢?”我问她道。
“没什么,心情有些不好,出来散散心而已。”
“话说你和丘陵上这些北极狐是一起的吗?”米娜问她道。
“是的。”
“啊,太好了,我们正好想从你这里打听一点事情呢,你知道你们首领在哪儿吗?”
“啊?你们??为什么要打听这个?”她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警觉。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就是想见见他,我们是他的朋友??”我有些心虚地笑道。
“朋友?”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正当我们不知该如何跟她继续解释下去的时候,旁边的灌木丛中忽然钻出一只北极狐来,他看见艾丽不由得惊叫起来:“女王大人,您在这里做什么?”
21
“女王大人?”我和米娜相视了一下,嘴里都惊讶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原来眼前的这个姑娘正是这片北极狐领地现在的首领,这是我和米娜万万没有想到的。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之后,米娜忽然跳起来喊道:“快,大熊,抓住她抓住她!”
“啊?为啥?”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但是见艾丽听了米娜的话转身要跑,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几步冲上前去就把她给摁住了。
“你们想干什么?快放了我们女王大人!”那只前来找艾丽的北极狐显然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呆了,大声惊呼了起来。
“我说米娜,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抓她啊?”我一时被问住了,只好转头小声质问米娜。
“管他呢,擒贼先擒王,先把她给控制了,一切东西都好谈。我地理老师说,这叫挟天子以令诸侯。”米娜小声地回答我道。
“你地理老师真是个逗逼。”我摇了摇头道。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谁,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就算你们把我抓了,甚至杀了我,也是无济于事的,我的子民是不会向你们妥协的。”艾丽很淡然地对我们说道。
“那个,其实我们也不是想拿你怎么样,只是有些事情想找你谈谈,你能不能让这位一直在大呼小叫的朋友先回避一下。”我指了指那位有些情绪失控的哥们儿对艾丽说道。
于是艾丽摆了摆手让那只北极狐先回去,并让他不要声张这件事情。在我和米娜也向他保证不会伤害他们的女王大人后,他才将信将疑地离开。
那只北极狐走后,我放开了艾丽,并向她道歉说:“实在是因为来找你一趟太不容易了,刚才米娜这个不嫌事儿大的家伙又在那里瞎喊瞎叫,我怕把你吓走了才出此下策。”
“没关系,我只是好奇,你们俩一只北极熊和一只企鹅,跟我能有什么瓜葛。”
“那我们就不拐弯抹角了,其实我们是从东边丘陵的北极狐领地过来的,我听说了你们之间发生的故事,所以想过来求证一下。”
艾丽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这个事情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我想先知道他们那边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于是我把从老北极狐首领那儿听来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艾丽。
“他说的基本属实,其实他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女儿。”
艾丽说完后,我和米娜都被她的话给惊呆了。
“你的父亲?你为什么放逐你的父亲啊?你怎么做得出这么残忍的事情?”米娜有些激动地质问道。
我在一旁摁住米娜,示意艾丽接着往下说。
“这就要追溯到很多年以前了,那年夏季,我在这条湖边遇到了一个小伙子,我们俩一见钟情,然而他并不属于我们的种群,他的家在河对岸的一个北极狐领地。由于北极狐的种群观念非常强,我们彼此的家族都不可能接受我们在一起,因此我们只能每天在这里偷偷地相见。”艾丽说到这里,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怅然。
“那你们为什么不私奔呢?”米娜问道。
“我们都是群居动物,没有办法独自维生的,而且我们都有自己的家人,不可能轻易选择这么做。”
“那后来呢?”我问道。
“之后我父亲发现了我和他的事,便禁止我再到这里来,于是我这些年再也没有见过他。我知道如果我想再见到他,甚至和他在一起,就必须成为我们种群的首领。”
“所以你篡夺了你父亲的位置?”
“是的,这一切都是我暗地里指使几个家族里的北极狐操作的,趁着今年旅鼠集体自杀、食物匮乏的时候,但我父亲并不知道是我所为。”
“你为什么要放逐你的父亲,置他于死地呢?你就这么恨他吗?”米娜问道。
“不不不,其实我并不恨我的父亲,我知道他有他的难处,千百年来所有北极狐族群都是这样的制度,我不可能让他为了我一个人去改变。我想要和那只北极狐在一起,既然不能单独加入他们的族群,唯一的选择就是放逐掉一部分我们族群的北极狐,然后带领剩下的子民与河对岸的北极狐族群合并,因为只有这样,他们那儿的栖息地才不会因为北极狐数量的剧增而过载。”
“原来是这样。”我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我放逐我父亲他们,只是一个暂时的计划,一方面这里的食物确实不太够了,大家分开来生活不至于都饿着肚子;另一方面,为了隐瞒我父亲我真实的目的,等极夜过后,我们全体迁移走了,这里的旅鼠数量增多了,我会让人通知他们再回到这里的。”
听艾丽缓缓说完这些,我和米娜坐在一旁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做何评论,心中的感觉也是五味杂陈。
“刚才你们听到的那首歌是他教我唱的,我现在每天都会一个人来这里等着,希望他会忽然出现,但我却总是什么都等不到。不过没关系,我想不久之后,我就能再见到他了。”艾丽冲我们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如果不是这个笑容,我们几乎忘却了眼前这个北极狐种群的女王其实只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
告别了美丽的北极狐女王艾丽后,我和米娜踏上了返回东边领地的旅途。
“真是伟大的爱情哪,让人好生羡慕呢。”米娜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唉,是啊,许多美好的爱情都是被现实打败的,可有多少人能像艾丽这般幸运,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呢。”我也有些感慨地说道。
“不过她的方式还真有些激进,她得需要多大的魄力来做这样的选择呢。”
“她也有她的苦衷吧,毕竟这里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严酷,想要挣脱束缚,或许确实需要更多的勇气和决心。”
“唉,大熊,我不得不说,北极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像我们企鹅身上呢就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故事,我们从来都没有什么种群观念,所有人都住在一起,也不分彼此,爱找谁谈恋爱都可以。”
“那是因为你们那儿食物多、地盘大,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生物嘛,环境能决定太多太多的东西了。”
我和米娜就这样边走边聊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东边的丘陵。接到了小小白之后,我们立即就告别他们继续踏上了南行的征程。启程的时候,我在心中默默祝福他们能够熬到极夜结束的时候,也希望老北极狐首领在最后能够原谅他女儿的这一次任性。
22
几天后,当我们逐渐深入北极苔原后,米娜还在不停念叨着艾丽的故事。
“我觉得为了爱情把自己的老爸给放逐掉真是太炫酷的一件事情了。”米娜一蹦一跳地对我说道。
“唉,你们这些文艺青年的脑子里到底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我鄙夷地瞥了她一眼道。
“艾丽也是文艺青年啊,你看她还每天在河边唱情歌等情郎呢,真是太文艺了。”
“人家可是女王,人家有文艺的资本,人家甚至可以带领整个种群去投奔爱情哪。你咧,能干吗?也就堆个雪人在地上画两幅画。”
“啧,文艺是不分高低的好吗,我觉得我们俩这趟‘出使西域’就文艺得很,还很浪漫。”米娜歪着脑袋露出了一个回味的神情。
“呵呵,你不提这个我还忘了,下次再想瞎掺和这种麻烦事儿,我真的打死都不会陪你去了,别人的家事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你看这所谓的爱恨情仇恩恩怨怨纷纷扰扰,怎么是我们能够理清楚的,到头来不还是得随它而去吗。而且说好的,去当外交大使,结果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刺客,你丫的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怂恿我去劫持人家的女王。幸好没有惹到她,现场的目击群众也不多,不然咱还会像现在这般活蹦乱跳吗?”
“喂,你要不要这么激动,一口气蹦出这么长的话来。”
“不是激动,是心有余悸,在某些时刻我觉得你不光是文艺青年,还是愤怒青年,简称‘愤青’。”
“是啦是啦,谨遵您老人家的教诲,这种事不会再有了,而且以后咱也没空管这么多了,再不抓紧赶路,极夜真的要过去了。”米娜信誓旦旦地说道。
向南走了一段路后,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座高大的雪山。按常理来说,在极夜时翻越雪山无论如何都是一种不明智的行为,一方面山上温度太低,另一方面在黑暗中有很多潜藏的危险难以预料,但由于时间紧迫,我和米娜在商量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直接翻越而不是选择绕行。
“大熊,真的没问题吗?我们会遇到什么危险吗?”到山脚的时候米娜弱弱地问我道。
“山上倒是没有什么危险的生物,最主要的危险还是山上复杂的路况,所以走得小心一点就好了,别老是一蹦一跳的??噢,对了,千万别大声喧哗。”
“嗯?这是为啥?”
“你忘了在冰川那次啦,山上现在积雪很多,你吼一嗓子很可能就雪崩了。”
“噢,知道了。”米娜点点头道。
正在给米娜上着安全教育课,怀里的小小白忽然兴奋地扭来扭去,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顺着小小白嗷嗷叫的方向看了一下,那里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有一个大雪堆。
我对米娜说:“这孩子今天是不是吃多了,这么亢奋。”
米娜戳了我一下道:“好端端的地面上平白无故出现一个雪堆是挺奇怪的。”
我正琢磨着呢,那个大雪堆冷不丁抖动了一下,上面覆盖的雪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堆毛。
我和米娜都被吓了一跳,心想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在原地等了半晌,见他始终没有什么动静,我和米娜决定小心地走上前看看。
“大熊,你见过这种生物吗?”米娜转头问我道。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生物。”我摇了摇头。
“这好像是只全身长满长毛的牛哎。”米娜指了指他道。
“嗯,好像是,头上还有一对角,不过他好像是趴在地上的,会不会是睡着了?”
“长毛牛大叔,你醒醒。”米娜对他喊道。
“喂喂喂,哪有你这样瞎给人起名字的。”我赶紧制止米娜道。
这时这只奇怪的生物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看我们,慢条斯理地说:“那个,首先呢,我不是长毛牛,我是一只麝牛;其次呢,我不是大叔,我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谁告诉你有胡子的就一定是大叔啊;最后呢,我不是在睡觉,我只是心情不好??”
“噢,对不起啊,小伙子,我只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生物,所以才误会了。”米娜解释道。
“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生物啊,但是我也没有叫你小黑鸟啊。”
“啊喂,你看清楚好吧,我的肚子是白的。”
“无所谓啦,心情不好,不想跟你争论这个。”
“可是就算你心情再不好,也不能一个人趴在这里啊。”我对他说道。
“我不是趴在这里散心的,我是不想活了。”
“啊?你这是要自杀啊?”我惊讶地问道。
“是的。”
“可是你这样趴着怎么死啊?”
“我原本是想趴在这儿把自己冻死的,但是身上毛太长了,一点也不冷,反而舒服地睡着了,于是一睡就睡了好几天。”
我和米娜顿时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麝牛小伙子告诉我们,他原本和家人住在雪山上,因为前段时间和家里人闹了矛盾,才离家出走一个人跑下山来,趴在这里等死。
“那个,我说小伙子啊,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你可以和我们说说嘛,这样消极地对待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嘛,对不对?”我耐心开导他道。
“唉,这个问题很复杂,你们解决不了的。”
“你不说说怎么知道,我们俩可是见过世面的,什么问题没有遇到过!”米娜拍着胸脯道。
“不想说。”他把头埋了下去。
“好吧,那我们管不了你了,你一个人在这儿趴着吧,我们继续赶路。”米娜气得一跺脚拉着我就走。
往前走了一段,我犹豫着停下了脚步对米娜说:“我们还是再回去问问他吧。”
“哟,今天你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不管别人的事儿了吗?”米娜瞥了我一眼道。
“今天这个情况特殊,我怕他真死在那儿,毕竟是一条年轻的生命啊。”
“好吧,其实我也挺放心不下的,感觉他是真的有心事呢。”
于是我和米娜又走回了麝牛小伙子旁边,他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说:“怎么又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