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行一觉睡到了晚上,收拾好趁着夜色再出发.
出了小镇,余行便照着地图的指示,一头钻进了山林中.之前沿着省道走,可比现在省事多了,至少不用走一段看一下地图,而且这山林中,大部分地方是没有路的.虽然有着山间小路,但是谁知道这种山林小路通往何处呢?余行对于这边一点都不熟悉,只能沿着地图直走了.
看着前面那个隘口,形似驼峰,两座山中间有着一个山坳,长满密密麻麻的树.余行想着,这个地方放在古代正是剪径的绝佳场所啊,不知道这片山谷埋葬了多少远行者的尸骨.
“唉,兵法有云’逢林莫入’,更别说这种地形了,可是绕路也不知道要多走多远,我余行可不能望山跑死啊.”余行一边吐槽,一边硬着头皮朝着山谷走去.他可不信,现在还有剪径的贼人。
“我去,还是一片槐树林.”余行翻了个白眼,自己好歹也是个见鬼无数的人了,怎么可能被一片槐树林给吓退了.话虽这么说,余行行事可是谨慎非常.双手翻出两把匕首,精神集中起来,小心朝着槐树林的另一侧走去.
林间仿佛没有什么不同,蝉鸣和着虫声,此起彼伏,偶尔伴随一阵夜枭凄厉的鸣叫.余行慢慢的走着,感受着脚底踩着树叶的沙沙声,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余行停下了脚步,静静看着前面的两棵槐树.
车水马龙,游人不歇,好一副盛世繁华的古代州城!
“这位兄台,何故驻足发呆?”一个谦和的声音传入余行的耳中.
余行看着眼前的男子,头戴方巾,身着交领道袍,一副书生打扮.余行朝着他拱了拱手,”让兄台见笑了,在下初临此地,不禁为这繁华盛景而失神.”
那书生笑着道,”兄台不必客气,鄙人初至徽州之时,也为之繁华驻足许久.听兄台口音,到不像是本地人.”
余行笑着信口胡诌,”兄台慧眼卓绝,在下自家中出游至此.在下姓余,单名一个行字,淳安人氏,小门小户不足为道.”
那书生又作了一个揖,”鄙人姓刘,单名一个礼,表字固仁,祁门人氏,前来徽州府参加今岁秋闱.”
“余行见过刘兄.预祝刘兄高中.”
“贤弟不必客气,愚兄只不过痴长几岁罢了.承蒙贤弟厚爱,愚兄一见如故便却之不恭了.”刘礼倒是很高兴.
“贤弟至此可有什么安排?”刘礼问道.
“小弟只是路过徽州,自此转道北上去往庐江.”
“甚巧,秋闱已过,愚兄正要赶回家乡,贤弟去往庐江正好顺路啊.”
“那便和兄长结伴而行,一路上有劳兄长照顾了.”余行笑着答道.
这刘礼倒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这四样除了琴之外余行也颇为擅长,一路上倒也很是聊得来.余行也从这个刘礼口中套了不少话出来.
这刘礼其实也是个可怜人,自幼父母双亡,被卖与当地大户张家做奴仆.这张家老爷在祁门也颇有善名,偶然撞见少年刘礼躲在私塾窗边偷听,便问他愿不愿读书明志.刘礼当然满口答应,张老爷知他本性纯良,平日里也是聪明,便勾去他奴籍,送入学堂中,供给他一应食宿花销.刘礼读书也是非常用功,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张老爷对于这个孩子更是满意非常,简直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刘礼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便过了童试,在当地博了一个神童的美名.
张老爷愈发对其满意,甚至让他直接住进张府.刘礼并没有因此自满,更是努力读书,一举通过县试府试,刘秀才之名更是传遍四里八乡.
张老爷大喜之下,便将独女张玲儿许配给刘礼,并承诺刘礼中举之日,便是两人完婚之时.
张老爷不知道的是,自家女儿早早便与那刘礼私定终身了,也或许是知道了,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郎有情妾有意,这小子也配得上自家女儿,不如成全了他们.
也难怪这刘礼秋闱刚过,便着急着要回家.虽然这榜还未下,但是家中有佳人翘首以盼,一颗心飞也似的回去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能让刘兄这般人念念不忘,想必嫂夫人也是个天仙化人般的人儿.”
余行调笑道.
“贤弟莫要笑话愚兄了,只是玲儿一颗心全寄托在我身上,我刘礼岂能辜负她.”刘礼不好意思的笑着,接着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脸色显得悲伤无比.
余行假装没看见,只是继续道,”有情人苍天不负,刘兄定会和嫂夫人团聚的.”
刘礼调整了一下,说道,”承蒙贤弟吉言了.”
然后又看向前方,说道,”过了那片槐树林,便能到祁门了.”
余行劝了一句,”愚弟知道兄长归心似箭,可前方林地地形极为适合剪径,恐有贼人盘踞啊.”
刘礼叹了一口气,”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是兄长孟浪了.贤弟可自行离去,不必陪我涉险了.”
“既然刘兄执意如此,余行便只能陪你一起了.便是龙潭虎穴余行都要助兄长踏过.”
“贤弟何必如此”刘礼哀容满面.
余行也不待他多说,便拉着他走向林子.
“贤弟不怕我害你么?”刘礼幽幽的说道.
“刘兄未曾负我,亦不曾有害我之心,我又何必惧怕?”余行头也不回.
“贤弟是真君子啊”一声叹息,场景变幻,余行又回到了两棵槐树前.而树前漂浮着一只灵体,不是刘礼又是何人?
“刘兄有何事需要帮忙,尽管直说,余行若能帮上绝无二话.”余行一阵灵魂波动,传了过去.
“贤弟愿意听听后面的事么?”
“愿闻其详.”
“当年我归心急切,回到此处便一头扎进了林子.不料便遇上了剪径的贼人,成了一具枯骨.虽然满心遗憾不甘,但也无可奈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困在这个林子里.突然有一天,我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动,是那么熟悉那么印象深刻,只不过却非常微弱,犹如风中烛火.我便知道,是玲儿那傻丫头.”
“她一个女儿家找到了这儿,她怎么一个女儿家找到了这儿啊?”刘礼悲切万分.
“我呼喊她,我努力的呼喊她,可是我怎么喊她都听不到,她听不到啊!我眼睁睁感受着她死去,我无能无力,我连见她一面都不行.”刘礼的灵魂剧烈波动,仿佛在经历着最极致的痛苦.
余行等他平复过来,安安静静的听着.
“我不知道外面过了多久,我守在这片林子里,等着漫长的时间,就是为了等一个人,能帮我去找回玲儿,找回她的尸骨.我想看看她,我想守在她的身边.我没有去害过一个人,我只是想让他们帮我找回玲儿,可是没有人回来.”刘礼木然,仿若心若死灰.
“刘大哥你相信我么?我去帮你把嫂夫人带回来.”余行直视着他,他在做着一个承诺.
“真的么?”刘礼眼中又有了光彩,旋即又暗淡了下去,”贤弟你是个真正的君子,愚兄很高兴遇见你,愚兄拜托你,你能尽力即可.”
漫长时间过去了,玲儿的尸骨估计都没了吧。
余行可不愿就此放弃,这不是余行的性子.余行散发出汹涌的灵魂力量,对刘礼说道,”你有嫂夫人的物件么?你那时候感觉到的波动来自哪个方向?告诉我!”
刘礼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而后又是感动,余行一开始就看穿了他啊,他这个贤弟只要催动一下灵魂他就会魂飞魄散,可是他没有.
“老槐树下埋着我的枯骨,枯骨掌中有一根发簪,那是玲儿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方向是在北方,北方.”刘礼一阵激动.
余行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合金刀,便对着位置挖了下去,不一会便见到一具枯骨,蜷缩着像是在保护怀中某一样非常贵重的东西,
余行翻过尸骨,从他藏在胸口的手掌的骨缝中,找到了一根银质发簪.便是这个,让刘礼看的比生命还重要,到死都在保护着.
“刘大哥,我便去了.待我找回嫂夫人的尸骨,送你们团圆.”余行对刘礼做了个保证.
“贤弟高义,愚兄无以为报.”说着便要跪下来,可怜男儿膝下有黄金,遇情一字百炼钢都要化为绕指柔.
余行虚托起他,谁不是一个深情的人呢?便是有情人,才见不得有情人为情所困吧.
“等我好消息.”余行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