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微微一愣,望了一眼骆红袖,自己记得在这个“天地君亲师”的时代另拜师门可是大忌,她这样置骆阿姨于何地?
骆红袖倒是明白林东的意思,她耸了耸肩道:“我可不像某些男人那般自负,许多事情我仅仅能帮学生们做些启蒙罢了,她们无论是想另拜名师,还是转投他门,我都不在乎,只要这世上能多一位出色的女子,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林东沉吟了一下,临襄侯的名号他有所耳闻,孔仙儿在襄阳长袖善舞,孔明先生自然也不是闲的,整个襄阳有名有号的人物全都调查了一番。这个临襄侯与骆红袖的父亲谷曹侯一样,是襄阳唯二,南唐唯十二可世袭的千户县侯,其祖为南唐开国立下过汗马功劳,传承至今无论是权势还是财富,都是南唐第一流的世家。骆红袖因为还继承了其母清河公主的财产,所以才能成为襄阳首富,不然临襄侯怕是要不服了。
不过现任临襄侯最有名的却不是权势,而是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痴情,这一生仅娶妻一人,在妻子离世之后既不纳妾也不续弦,也仅有林幼仪一女。故而她和骆红袖一样,是在襄阳连孔仙儿都无法抢其风头的女子,因为迎娶了她们就意味着可以拥有她们的巨额财富,而且相比骆红袖对男人的不屑一顾,林幼仪据说要温婉得多,当然这种“温婉”直到林东接触了她许久之后才知道,这根本是无稽之谈,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无论怎么看让林幼仪加入武侯奇门都百利而无一害,这还给了林东另一个思路,自己完全可以广收门徒,毕竟在这个年代师长的地位可是和父亲差不多的,但是最关键的是,武侯奇门其实并不存在……或者可以说林东自己便是武侯奇门,这怎么让人加入呢?
林东被林幼仪期待的眼神盯着浑身发麻,想了想道:“林姑娘,在你眼里,武侯奇门是一个什么样的宗门呢?”
林幼仪愣了一下,认真地道:“在我眼里武侯奇门和上古春秋时期的诸子百家一般,有教无类,它能培养出剑绝那般的宗师高手,也能培养出智绝那样的无双国士,而林公子作为四绝门真正的领导者却毫不做作,亦能让色绝这般的女子抛头露面成为武林盟主。甚至宗门的弟子可以远渡重洋,游览整个天下,这样的地方,实在是令人心向往之。”
“林姑娘这样想倒也没错,不过我们之所以叫武侯奇门,便在于一个奇字。”林东决定,自己要开始口胡装逼了,不管收不收人进宗门,武侯奇门的逼格决不能丢,反正卿娴、缨之都不在,芸娘和莫须问也完全听不懂,怎么说还不是全靠自己一张嘴。
“所谓奇,我们的定义便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天文地理、古往今来、宇宙洪荒、人文历史,武侯奇门无所不包。”林东一甩衣袖,脸上全是对知识的虔诚,“林姑娘,你想加入武侯奇门是为了什么,你可能接受这种奇的思想?”
林幼仪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能!”
骆红袖也在一旁道:“幼仪绝对能!”说罢还使劲瞪了莫须问一眼。
莫须问碍于婶婶的淫威,只得道:“林庄主,她真的能。”
“能不能不是你们觉得,要我觉得。”林东瞥了一眼两人,沉吟了一下道,“我们武侯奇门不收外人,抱歉了林姑娘。”
“这样啊……”林幼仪有些低沉,“本来我连束脩都准备好了,看来我和武侯奇门无缘啊。”
等等,林东听她这么一说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快没钱了。
“咳咳……”林东咳嗽了一下道,“看林姑娘如此有心,我也不是不能通融一下,若是你能通过我的考验,我可以做主让你加入武侯奇门。”
林幼仪抬起头,惊喜地道:“幼仪愿闻其详!”
“那好,林姑娘,据我所知你是临襄侯独女,家财万贯,虽然不能继承侯位,但以临襄侯的权势和地位,等你日后觅得良婿一样能掌握主动,甚至让人入赘也并不困难,可以说你的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而武侯奇门特立独行,你应该能从我们四绝门的行为举止中看出来,我们所学甚至有一些为世所不能容的。那么,像你这样的豪门贵女,为何想要加入武侯奇门呢?”
林幼仪粲然一笑,仿若一朵盛放的水仙,清雅恬淡:“这种人生是我父亲让我掌控的,而我想掌控自己真正的人生,当然我也要说句实话,若是武侯奇门不过如此,我也一样会退出,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无礼,但我相信林公子一定能理解我。”
“那是自然,若是我武侯奇门这一点都限制,那和那些庸俗的宗门又有什么区别。”林东言罢,沉吟了一下,有什么能镇住这个妮子的东西呢?自己虽然确实贪图她的束脩,但若是她太过平庸,与自己吹出来的牛逼不匹配,岂不是砸自己的场子?
“这样,我问你三个问题,若是回答得让我满意,就算你过关。”
林幼仪乖巧地坐直身子,板着脸道:“林公子请讲。”
“事先提醒你,我并不是强求你回答出正确答案,只需要让我满意即可。”林东故作高人风范地道,“第一题,太阳东升西落,你认为是为什么?”
林幼仪思考了一番道:“地如圆拱,天如穹盖,日月星辰附着其上,往来循环,所以太阳东升西落。”
“盖天说么。”林东不置可否,接着问到,“第二题,襄阳有一个剃头匠,声称要帮襄阳所有不给自己剃头的人剃头,那么他该不该给自己剃头呢?”
“这是类似于韩非子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或是公孙龙白马非马的问题么?”林幼仪微蹙着眉头,最终道,“剃不剃似乎都不行,所以我选择让襄阳没有这样一个剃头匠。”
“以力破巧?有点意思,那么最后一题,我有一位师兄,立志要游览天下,他从东海出发,一路向东,经过无数大陆和大洋,最终却回到了他出发的地方,请问这是为什么?”
“这?不太可能吧。”
“不需要你说可不可能,你只需要回答为什么。”
林幼仪思索了好一会儿,轻轻一叹道:“若这是真的,我只能理解为您的师兄中途迷失了方向,最终回到了远点。”
林东有些失望,倒不是因为她没回答出正确答案,对于没什么空间感的古人来说这太难了,而是她的回答太保守,不够大胆。
“第一题是为了考验林姑娘的学识是否广博,林姑娘既然能知道盖天论,自然是合格了;第二题是为了考验林姑娘的逻辑性,林姑娘能跳出樊笼,另辟蹊径,着实不易;第三题是为了考验林姑娘的想象力,不过看来还有所欠缺。”林东摇了摇头,理科生可不是这么好当嘀呀,林姑娘你还是学文科去吧,“对不起了林姑娘,我不能将你收入宗门。”
林幼仪低不可闻地哦了一声,连带骆红袖也没了什么兴致,林东也不强求,骆阿姨这人还是公私分明的,反正不会影响了合作,简单聊了两句之后便向她告辞。
待到侍女将三人带了出去,骆红袖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幼仪,你感觉如何?”
不过是转眼间林幼仪脸上哪还有刚才的消沉,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确实天马行空,结合您的说法和今天的观察,我觉得我找对人了。”
“自先秦之后,隐世宗门不常出世,连带世人也不再清楚他们的分量了。”骆红袖点了点头道,“我觉得这武侯奇门绝不一般,他们的思想太过超前和匪夷所思了,它的出世可能便是大争之世开始的征兆。只是可惜林东所说的设想终究需要时间来检验,现在还无法判断究竟是对是错。”
“骆夫子其实已经信了,不是么?”林幼仪笑道,“当然我也已经信了,这无聊的世界上终归又有可以让我游戏的存在,呵呵呵呵呵呵……”
与她清雅若仙的外表不同,林幼仪笑得十分神经质,骆红袖却是对此见怪不怪了,一个自幼丧母,父亲又甩手不干天天悼念亡妻的女子,一个周旋于无数觊觎她家产的亲戚和不怀好意的追求者之间的女子,又怎会是“温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