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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往昔往兮待追忆

桃源山,山涧。

朝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掀起万缕如丝光雾。或许是地处山中,偏僻难行的缘故。这里人迹罕至,少有人烟。再加上沿山谷而下的溪流孕育出满目的嫩绿。这里成了动物繁衍生息的宝地。在这里没有道德伦理,也没有规矩和法治。如果非要说的话,它们都遵循着同一个规则——物竞天择,弱肉强食。

在溪水的一旁,河滩之上,一只银狐正懒洋洋地趴在那里。似乎是在享受灿烂的阳光。那一身银色的皮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如果被城中的贵人们看见了,一定会为此争破头皮。要知道,用这样罕见的皮毛制成的皮衣,价值万金,即便这样,仍是难以得见。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在银狐的旁边,竟还卧着一只小兔子。二者明明是天敌,却能相安无事。它时不时眨巴着一对红宝石般的眼睛。安静地凝视着银狐。偶尔,银狐转过头瞥上一眼这只胆大的小兔子。这时,小兔子就会赶快扭过头去。

人家才没有看你呢,没有,就是没有!哼!

云守是在三天前遇到这只倒霉兔子的。

当时自己正在山洞中修习妖族的功法。要知道,这种功法是伴随血脉传承下来的,极为珍贵。如果不是天资极佳,是没有资格修习的。而自己身为罕见的银狐,从小就接受着最高等的传承。这种从小的教育使她自己也时常提醒着自己:我可是高贵的银狐!绝对不能做有失身份的事!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当这只不知死活的小兔子猛地窜进来的时候,自己并没有立刻咬死它。

山洞外可以听见阵阵野兽的嘶吼,想来小兔子是走投无路才闯进来的。而自己作为高贵的银狐,普通的野兽想必不敢进自己的洞府,这只兔子.....

管他呢,即便不是普通的兔子,总也还是只兔子。一只兔子难道还能咬死自己这只银狐?

云守正想着,却有一种模糊的意念传入自己脑海:“姐姐救我!”

云守瞬间恍然了,原来也是有了些灵智的,怪不得敢跑进来,虽然是只兔子,想必也有些来路。

这武陵山中虽然野兽众多,诞生灵智的终归极少。云守不由的便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又想到眼前不过是只小兔子,对自己又没有什么威胁,在递出一个警告的眼神后,便没有再理会它。在云守想来,外边的野兽走了以后,这小兔子自然也会离去。

云守发现自己想错了。

过了三天,这只死兔子还跟着自己!只要自己一表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小兔子就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让自己没了办法。

还不如干脆把这小兔子吃掉啊啊啊!云守心中一个声音在叫喊着。不不不,还是留着戏耍比较好哦。另一个声音如是说道。

云守摇了摇脑袋,头痛得很。

不过,看看那只歪着头偷看自己的白兔。云守想着,有个蠢萌的小家伙陪着,终究不坏吧,应该。

............

云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让本该是自己的食物的小兔子,和自己一起生活,一起修炼,时间是那么久,那么久,甚至她们两个都得以化形。

“云守姐姐!云守姐姐!我刚刚在外面,采到一朵紫色的小花呢,配上云守姐姐的银发,一定很好看!”一个看上去大约双十年纪的小姑娘兴冲冲地冲进山洞,对洞中另一个少女说道。

“梦雪,自己一个人出去,要小心哦。万一~”云守狡黠的笑了笑,猛地扑了上去:“遇到大灰狼怎么办!嗷呜~”

名叫梦雪的少女被姐姐的动作猛地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正被扑上来的少女一把搂住,狠狠地蹭了蹭,少女才从梦雪的手中接过那朵紫色的喇叭花,顺手别在了梦雪耳朵后边。

“来,小兔子,给爷看看这惹人怜爱的小模样~”

梦雪又呆了一呆,反应过来。有些娇嗔着说到:“云姐姐不要这样啦,这朵花是我给姐姐采的...”

“可是姐姐觉得,它和小梦雪更配哦。多好看啊。”

“云姐姐,真的吗?”小梦雪有些兴奋,“姐姐真的觉得我好看吗?”

“假的啦,哈哈哈”

“诶?”

“云守姐姐,我今天在一个很偏僻的山崖下面找到了一个山洞呢,洞口很隐蔽,但是里面很大呢。反正我们也没事做,我们搬进去,做我们自己的新家好不好。”

“我原来的山洞有什么不好吗?”

“没有啊,可那是姐姐你的山洞啊,我们要布置一个,我们两个人的山洞,好不好啊,云姐姐~”

“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嗯嗯,姐姐最好了。”

“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山洞而已,还需要起名字吗?”

“不一样的哦,我和姐姐的家,一定是特别的。”

“那不如叫桃源仙居好了。”

“姐姐起的名字都好听~”

“小丫头嘴还挺甜,快来给爷捶捶背。”

“是是是~”

“云守姐姐,胡萝卜真的很好吃的哦,要不要尝一尝~”

“……不要”狐狸怎么可能吃胡萝卜嘛!

“这可是我最拿手得了~姐姐尝一尝嘛~”

“………”

“就吃一下下哦”

“嗯嗯!”

云守挖了一勺,慢慢放进嘴里。

“………”

“怎么样怎么样?”

“还可以……吧”云守艰难地说。

我到底为什么要吃这个啊啊啊!

“太好了,那就多吃一点吧?”

“…………”

绝望。

“云姐姐,你的头发好好看哦~”

“云姐姐,我们去采野果怎么样?”

“云姐姐,小松鼠好可爱~”

“云姐姐.....”

这样的生活,平淡而又美好。越来越熟悉,越来越贴近。逐渐的,她们可以了解彼此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背后蕴藏的意味。仿佛从一开始,她们就生活在一起,不曾分离。山中寂寥,相互依存或许是迫不得已,但在这样的共同生活中,梦雪已经是云守不能分割的一部分。

……

“姐姐姐姐,今天我在山里采草药时遇到一个人哦。据说他是这附近村子里的郎中呢。”

云守听到这句话,不知怎的,心中一紧。连忙问道,“那人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当然没有了,好歹我也和姐姐修炼了这么多年呢~”

“那就好。”云守淡淡地说。她心中不安的感觉却并未消失。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为什么感到不安了。

“姐姐,今天我又遇到那个人了哦,还帮他采了几株草药。”

“姐姐,那个人好像还蛮温柔的呢。”

“他当然不知道我是只小兔子啦,放心吧姐姐。”

一切好像都和平常一样,只是小兔子说起那个郎中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云守告诉自己,不过是个人类罢了,何必计较?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直到——

“姐姐,我好像,喜欢上那个人类了,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云守的心中好像失去了什么。她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询问自己,为什么而失落?

自己不是应该为小兔子感到高兴的吗?

也许一切,在小兔子以那样莽撞的姿态闯入云守生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改变了。

可是她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是在逃避着什么,还是心存侥幸?她强作镇定,面色如常。甚至微笑着听小兔子讲述那个郎中是如何被她戏弄。如何辛勤地为村民治病。不顾自己的胸腔越来越空洞,甚至连站起来都好像花掉了全部的力气。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在后来的岁月里,云守无数次的问自己,为什么,当时就不能舍下所谓的害羞,所谓的自尊。承认自己对她有了非分之想?因为种族不同?因为性别相同?还是自己的爱,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的深?自己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一切都晚了。

自己目送着小兔子和那个张姓郎中有说有笑,甚至住进那个郎中家里。渐渐地,渐渐地,小兔子回来的次数也慢慢变少了。小兔子还是会叫自己云姐姐,笑容也还是那么亲切。可是自己却越来越害怕,害怕见到那笑容,害怕双目相对。害怕每一次相见。

可是为什么呢,在见不到的时候,在一个人的夜晚,自己的心里,满满的都是那只蠢兔子?为什么呢?这样念着她?

痛苦让自己一错再错。

她选择了逃走。

那一次,看着小兔子的俏皮的容颜,耳边回荡着银铃般的笑声。她心乱如麻。内心的声音咆哮起来,不断告诉自己,不能继续下去了。

她是在午夜离开的,天空中一轮弯月,好似银钩。

可是当她终于不再徘徊,下定决心回来时,物是人非。

她再也找不到她的小兔子了。

心乱如麻的她当即就去找了那个张姓郎中。回答却是不知道。梦雪只是他在山中采药时偶然遇到的。她说自己孤身一人,想要在郎中家里借宿安身,愿意帮助他采药,做些打下手的活计,他便留下了小兔子。可是那日他照常回到家中,小兔子就不见了踪影,自己也曾在周围寻觅,最终也没有找到她。

不知道!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你们不是要执手余生吗?如今你告诉我你不知道?

失去理智的她显出原形抓伤了那个郎中,随后就回到这处洞府安静的等待。

因为愤怒,那一抓中蕴含了她大量的妖气,凡间的草药不可能治得好他。她要听到那个郎中受尽折磨,药石罔效而死的消息。

愚蠢的村民?就连自己的小宠灵儿都可以轻易戏弄他们于股掌之间。

只是没想到,眼前二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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