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直的日头高照着下方忙活得如火如荼的城池,这里是苍梧城。
城内的百姓聚到一个点领米粮吃食,又伤病的可到东城的那门口进行探诊医治,此番安排已经好几日了,内城的百姓纷纷夸赞梦殇君爱国爱民,是个那个难得清正的好王爷。甚至有花样年华的少女在城中央跳着感恩的舞蹈,诚挚地感谢这位为苍梧城带来了难得的安逸时光的梦殇君。
而一些怀春的女子,却一连好几日都没有见到梦殇君,差点望穿城主府。余下众人难免心焦忧虑,后被木浮霜出面安慰妥帖,众人才欢乐起来,只当这是梦殇君一次闭关,谁也不去打扰王爷。
与不清真相的百姓不同,梦殇君居住的城主府里早已乱成了一套,城内最好的韩大夫寸步不离的守在梦殇君的身边,时时候在一旁。
梦殇君身边一直有木浮霜守着,她艳丽的面容上略显倦怠之色。目光柔柔的落在梦殇君略显苍白的脸上,眼眸中隐去一抹复杂之色,低声问身边的大夫:“既说梦殇君身体无碍,可他总是没有醒来,我十分担心。”
韩大夫略一躬身,道:“那道伤阻碍了梦殇君体内异能的流转,梦殇君全身的力量都源自于那里,稍待一些时日,但那股力量消失殆尽,想来梦殇君便可恢复如初了。”
木浮霜坐在床边,手轻轻抚在梦殇君受伤的胸前,她眼眸中闪过茫然,怜惜,末了又被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之色所替代。她盯着梦殇君苍白的脸,闭了闭眼睛。
“那女子彻底消亡了吗?”
梦殇君的副将依然守在一旁,闻言回答道:“了无生机。”
木浮霜手无意识的抚在梦殇君受伤的胸口处,眸子突然深沉起来,面上却带了柔和之色,淡淡道:“那将它砸了吧,总是碍眼的。”
“这……不要等梦殇君醒来再……”副将有些犹豫。
木浮霜沉沉的眸子略带些笑意看着副将,副将略一低头,领了命令,出去叫人砸了早已化作冰雕的那女子。
没多久,那副将并进来回命,说事情已经办妥,问木浮霜是否需要过去瞧瞧。原本这只是随便一言,副将没成想木浮霜竟然真的点点头,跟着他她走到那被砸得稀碎的冰雕之前,细细瞧了一阵儿,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副将心里添了一股寒气,面上不露声色,只是静静候在木浮霜身边,听候吩咐。
“清点下来,此方偷袭我们折损了多少人?”
“一千两百多人失踪,两千三百多人受伤,其中重伤的有八百多人。现在能够出战的人有差不多一万六千多人,左右其中不包括后需军。”
木浮霜点头,没多时,略一低头,问道:“副将为何对我如此尊敬?”
副将听言,还以为被她发现心中惊慌,心里寒气忍不住的往上翻腾。他哪敢说自己对这女子十分恐惧,好似面对一个鬼怪,只强忍着面上不露出惊恐之色,故作淡然地说道:“梦殇君如此看重姑娘,姑娘想必也有过人之处,此番梦殇君无法顾及苍梧城,也是姑娘出面代为管理,末将自认只有一身蛮力,且听姑娘使唤。”
木浮霜不知可否,在漫天的日光中一步步上了城墙。
早便守在城楼上的副城主眼瞧着木浮霜和副将上来了,便上前来给二人行礼,客套几句。
木浮霜远眺着前方的山头野人部落的方向,移开目光后视线落在另一出地方,她突然指着那处,问:“副城主,那里是否就是天怒城所在?”
副群主瞧着那远远落在眼中的一方阴影,阴影中闪着奇异的光芒,他茫然的点头:“正是天怒城。只是此时天怒城自身难保,姑娘若是想搬救兵,那并不是一个好的求救所在。”
木浮霜没有说话,只怔怔地看着那方向,不知心中所想。
不多时,她突然笑道:“不一定哦。”
副将与副城主对视一眼,均不知这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见木浮霜已然收回目光,正注视着城内并不乐观的景象,道:“死伤的将士们的家人都要安排好,若能寻回尸体,一定要厚葬。”
副城主道:“尸体被带回的兄弟们都会葬在那座山上,那处是此处最高的山,可以望到苍梧城的一切,不叫他们过于思念家人。”
“很好。”
木浮霜回到房中,提笔写了五封求兵信,分别绑在五只信鸽的腿上,开窗放飞。另提笔重写一封信,此番唤来的是一只漆黑的信鸽,她将信置于信筒之中,同样放飞于天。
每个人都拿着碗排着大长队,领来的仍是那一碗菜汤,一个馒头。
宁欲跟老宋还有小孩子挤在一起,正哼哧哼哧喝着菜汤,便有几个官兵带头领着一队人从大门口进来,加入到他们吃饭的队伍中。
宁欲被老宋碰了一下胳膊,茫然的抬头,正瞧见那新加入进来队伍中有几个年纪尚小的小姑娘,也一人拿着一个破碗站在长长的队伍后头等着。
宁欲眼睛眯了眯,就听边上的老宋一声长长的叹息,她知道老宋在叹息什么,那眼睛不自觉的又往蹲在外头的那群洗菜女子身上飘。果然,那些女子面上也露出一抹不忍之色,刚才能够填饱她肚子的菜汤,好似也不那么合乎宁欲的口味了。
宁欲咬下一口馒头,视线又落在那几个满脸不知发生何种状况的小姑娘身上,继而流转在那些不太像想走的官兵身上,眸子略阴沉。
镜轨君看完李将军传来的书信,神色淡淡地将其投进香炉之中燃烧殆尽。提笔疾书,末了将其滚成圆形交给手下千弦。
“传给李将军。”
“是。”
“另,冰主那边的监视还在吗?”
“回镜轨君,那五人还在。”
镜轨君呵呵一笑,“退下。”
千弦退下,唤来信鸽将镜轨君的信笺塞进去,信鸽在冰天雪地中奋力飞行,飞过寒风凛冽的言师城,一个时辰后来到更加冰寒的东山。李将军带着人马便候在此处等候镜轨君的来信。
信鸽完成使命后消失不见,李将军看完信笺面带茫然,边儿上副将奇道:“如何说?”
李将军收起信笺,沉声下令:“整顿!咱们需在此处待上三日,冰姬可能会在此处出现。”
“何以见得?”
李将军冷冷地盯着那副将,副将讨了个没趣,便收口,带头整顿去了。李将军走到僻静处,又打开那信笺一瞧,上头只写了四个字:“候命三日。”
他略皱眉,挠头。
另一方小山洞乃,有五个人在时时监视这下方安营扎寨的军队。这五人同时也受到自家主子的来信,五个脑袋凑到一起瞧着那几个字:“继续监视。”
“咕咚咕咚。”
宁欲端着一只碗灌着水缸里的冷水。她满脸是汗,又被她涂抹的脏兮兮的脸已经掉的差不多,里头实在是热,只能灌些凉水来降温。
踏雪的声音逐渐靠近,宁欲回过头来,见那女子端着一只盆子站在她身边往里头添水,舀水的空档儿,宁欲放下端着空碗欲走,便听那女子似是无意道:“那些孩子是无辜的。”
宁欲身形一顿,回眸与那女子对视。
便见女子一双淡然的眸子看着宁欲,面上是难得的认真:“今夜子时,守卫换班之时,姑娘也早些远去吧。”
宁欲瞧她露出半分决绝,那些女子早已不是初见时那般淡然,面上浮着凝重。她突然惊慌起来,拉住女子端着水盆欲走的手,低声问:“你要做什么?”
女子沉着地看着她,却是绽开一丝令人惊艳的笑,宁欲有些呆愣,女子道:“做身为火族人早该做的事。”
女子躲开宁欲的手,端着水盆远去了。
宁欲身上还穿着女子为她披的破旧的衣衫,站在那处愣了好久。
夜间,一个黑影不知自何处飘出,遇到月光迅速膨胀成为一个漆黑的人形。漆黑的人形随着风飘啊飘啊,飘到山峦之间,它望着前方那座坟山,自身化作万千的黑点儿,飞向前方。不多时,每一个坟头上都有一个圆形的小洞。而那道黑影则无影无踪。
同时,野人部落用来当做坟山的那处,每座坟上也都多了一个圆形的小洞,夜间安静时似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咀嚼声。
午夜接近子时,同一片月光下,可见那几道人影前后走进窝棚里,除却几声闷哼之外再无声息。不久那几人离开窝棚,出现在另一处院落之中。这是此处管事儿的居住的地方,相比那些官兵好上不少。
还未临近便听见从屋内传来的嬉笑之语:“小美人,别跑啊~”
此时管事儿多房里的灯火未熄,遥遥可见管事儿映在门窗上的肥胖的影子正在出飞扑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