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完了之后,甄博文在学校逗留了快1个半月,这天接到父亲甄韬先的电话,问:“你那边怎样了?你考试搞完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呀?”
甄博文说:“你那里有事情吗?家里如果有事情,我就回来。”
甄韬先说:“我在这边开了一个外语培训学校,请了一个外国老师,你妈妈现在在我这里帮忙,你要不也回来学学东西,帮帮忙。”
甄博文马上回答道:“哦,好的,那我今天把房子退了,估计明后天就回来了。”
甄韬先说:“好的。”
甄博文当天晚上,跟老板娘结算了房租之后,第二天收拾好东西,坐上了回家的车。
经过7个小时的车上颠簸,甄博文下车急匆匆的打了一辆的士回家,这时候家里很安静,里边有动静,甄博文走进自己的房间,看到外婆来家里了,干瘦的老人,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拨豌豆。外婆已经90多岁了,一般都是在张茂培几个姊妹家轮流住一段时间,现在估计已经轮到由张茂培来照顾她了。老人并没有察觉甄博文已经进屋了,为了不吓着老人,甄博文退回离房门的不远处,大声叫了一声:“外婆,我回来了。”
这时这位老人停下手中的活,稍慢的把头抬起来,眯着眼睛看了几秒钟,问:“是博仔回来啦?”
博文连忙走进房间,蹲在外婆面前,大声说:“是的,外婆,博仔回来了,就你一个人在家呀?”
老人的耳朵已经听不进什么声音了,说:“你妈妈他们出去了,等下会回来给我做饭。”
甄博文用手示意,说:“我带你下去走走?”
老人这次似乎明白博文的意思,摇摇手说:“我的腿没力气,走不动了,上不了楼。”
甄博文笑了笑,示意自己到房间去,老人笑着点点头。甄博文来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拨通了父亲甄韬先的电话,问:“你们在哪里呀?我现在已经回来了。”
甄韬先说:“我们在黄家岭路的职业技术培训大楼三楼,你过来。”
甄博文问:“外婆一个人在家里,怎么办?”
甄韬先说:“等下你妈妈会送饭回去,你不要担心。正好外国老师就要下课了,你要不过来跟他交流交流。”
甄博文放下电话,看看阳台上的外婆聚精会神的正在工作,不忍心打断,悄悄的关上大门,自己独自向职业技术培训大楼走去。
来到职业技术培训大楼,甄博文直径上了三楼,来到三楼看到一群十来岁的小孩子在走道上打闹,甄博文再往里走一点,看到一间房间门上,贴着“争先外国语培训学校”。甄博文估计就是这里了,这间教室大概有150平米,一共摆了7-8排座位,每排大概能坐十个小朋友,教室前面是个讲台,讲台旁边放置了电视机、VCD机,在VCD机下面的小隔间里,看到整整齐齐的陈列着外语教学VCD光碟。甄博文想了想,感觉还是像那么回事。这时甄博文听到有人在叫他,回头一看,甄韬先和一个瘦高的黑人站在一起,博文此刻的眼睛都要掉下来了,怎么请的老外是一个这么黑的人呢?这是哪个国家的?甄韬先和外教走过来,说:“这是我们请的外教老师,他叫约翰。”
这时约翰伸出炭黑而修长的手臂,与甄博文握手,说:“How do you do。”
甄博文回:“How do you do。”
约翰问:“What’s you name?”
甄博文回:“My name is Jake。”
约翰说:“My name is Jone”
甄韬先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与老外说话,说:“好了,约翰还有一堂课,我们先上课吧!”
于是叫嚷着走道上玩耍的小孩子们,催促他们赶快进教室上课。大概20多个孩子,看到外国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连忙一个个的都坐好。甄韬先关上前门和后门,听到教室里约翰正在与学生们交流。
两父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受这样只有两人的空间了,甄韬先把甄博文领到一个小办公室里,甄博文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甄韬先递给甄博文一支烟,甄博文接过来,向父亲借了火,问:“你这个地方时什么时候搞起来的。”
甄韬先说:“搞了有半个月了,头一个星期没有收到学生,后一个星期才有人进来。”
甄博文问:“就你和妈妈在这里做事情呀?”
甄韬先说:“还有你小叔,他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就到我这里帮帮忙。”
甄博文问:“你们这里是怎么去做推广的。”
甄韬先说:“我们自己做了宣传单,开始一个星期到处发传单。”
甄博文问:“每个学生收多少钱一个人?”
甄韬先说:“600元一个人,学两个星期。”
甄博文问:“那这个外教多少钱一天?”
甄韬先说“200元一天。他从省城来的来回路费和在这里的伙食费另外算,反正是我包了。”
甄博文问:“这里的场地租用费是多少呀?”
甄韬先说:“1000元一个星期。”
甄博文说:“那如果这样算下来,加上一些其他零零碎碎的宣传等费用,你至少得要收15个人才能保本。”
甄韬先点点头,父子两从来没有这样在一起吞云吐雾,在甄博文的眼里,父亲永远都是离他和姐姐都非常远,似乎在一起吃顿饭都是比较奢侈的。在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操持着。自从父亲被内退了之后,父亲待在家里的时间多了,但是甄博文去省城读书了,父子俩还是没有机会安安静静的讨论一个问题。甄博文问:“外婆什么时候来的?”
甄韬先说:“来了有一个月了。”
甄博文问:“她还好吗?”
甄韬先说“还好,就是耳朵听不很清楚。”
甄博文问”“妈妈还好吗?她在这里主要做什么?”
甄韬先说:“她在这里主要就是做饭,出去发传单,她也挺累的。”
甄博文说:“你们这么累,就不要搞这个学校了。”
甄韬先说:“不搞点事情做,那在家做什么呢?我虽然退了,我还是自己可以找事情做的。如果今年效果好,说不定我每期暑假都办这个班,在县城里做成外教第一品牌。”
眼见这位叼着烟,目空一切的长者,曾经在自己的地盘上呼风唤雨、说一不二,但还是抵不过全国内退的大潮在政府部门的席卷。退下来之后,甄博文听母亲说过,父亲根本就闲不下来,落差太大,脾气也感觉暴躁了很多,还不找点事情做,人会垮下来的。母亲就是这样一辈子追随者父亲,他快乐母亲就快乐,他悲伤母亲也会跟着不高兴,情绪的起落已经不是自己控制的,仿佛父亲手上有一个遥控器随时能控制她的情绪。甄博文对于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这是自己的父亲,陌生是因为他已记不起他最后一次感受到父爱是什么时候了。
甄博文问:“小叔还没有找到工作?”
甄韬先说:“他那里也是个麻烦事,老婆得了风湿瘫痪了,小孩子就放在奶奶家带,奶奶一个快80岁的人怎么带得好呀,每天只给一些麻辣菜吃,有什么营养,长也长得不高,好瘦。”
甄博文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呢?”
甄韬先说:“怎么处理,我们做伯伯,叔叔的家里都有一摊子事情,主要还是你小叔自己要出去做点事情,挣点钱,把这个崽带大。唉,不说这些了。”
这时,张茂培提着两大袋子的菜进来,看到博文,放下袋子,说:“博文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甄博文说:“我到这里快半个小时了。你每天在哪里做饭呀?”
张茂培说:“我每天在下面买了菜,在学校楼下房间做菜,然后送到家里给你外婆吃。”
甄博文问:“这个外教老师住在什么地方?”
张茂培说:“他现在住在招待所,原来住在你哪个房间,主要是床太短了,他整个身子都比床长,头几个晚上,我都是用凳子给他放脚的。”
甄博文听后,笑笑说:“真的?他还可以在我那个床上睡两晚,还不错呢!一般老外的条件很高的。”
张茂培说:“是的呀,所以现在就干脆给他租了招待所,他已经提出来了,每天早上要吃鸡蛋和牛肉,他一天的开销也不小。反正这次也没赚什么钱,就是赚了活受罪。”
甄韬先依然抽着自己的烟,思考这自己的雄才伟略,没有在意张茂培的一些牢骚,也许已经听多了,他认为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困难,就看下一步怎样发展跟多的学员。
甄博文问:“爸,这个老外是哪个国家的?”
甄韬先说:“好像是非洲的一个国家,以前也在美国待过,现在就是省城一所大学的留学生。其实我们还有一个老师,是附近中专的一个学外语的学生,叫宋娟,她是住在家里的。”
甄博文问:“那我住在哪里去呢?”
甄韬先说:“你就暂时睡一下沙发吧!”
后面几天,甄博文每天都起得很早,第一个到教室,与宋娟一起打扫教室,在约翰在上课的时候,甄博文和小叔拿着宣传单在街上分发。甄博文有时也会去约翰的房间,与他聊天,虽然约翰不是美国人,给不了纯正的美语,但有总比没有好,有天,甄博文和约翰一起来到约翰的房间里,约翰脱下身上的衬衫,挂在衣架上。
甄博文问:“约翰,你每天都洗衣服吗?”
约翰说:“不一定。”
甄博文说:“那里这件衣服还挂着干什么?”
约翰说:“我洗衣服一般是几天的衣服一起洗。”
约翰拿起衣架子闻了闻衣服上汗臭气,说:“在这里挂两天,汗臭气就会没有了,到时又可以穿一天了。”甄博文噗嗤一声,原来老外也不是平常所想象的那样爱卫生呀。
这天,张茂培通知大家回家吃饭,老外也会一起吃饭,甄博文领着约翰来到家里,外婆似乎感受到外面有很多人进来,自己慢慢的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约翰,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个用煤炭抹了似的人,约翰还是用他那半生不熟的中文对甄博文说:“我和你外婆见过面的,在我们那里与长寿的人多握手,是也可以让自己长寿的,所以我这次还要与她握手。”说完,伸出依然乌黑的手臂,只见外婆很熟练的与约翰握手,还笑着说:“常常到这里来玩。”虽然约翰听不懂,但是他能理会到肯定是好好,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在一旁的张茂培说:“你外婆第一次看见他,真的吓了一跳,躲在我的后面。后来我跟她讲了半天,她才听明白。她第一次与约翰握手之后,还在身上擦了两下,她以为约翰身上是煤炭。”房子里的人听了,都放声笑了,老人也可爱的咧开了嘴,露出了一口的缺牙。一桌人在热烈和快乐的氛围中,享用了美味的晚餐。
送走约翰之后,甄博文被张茂培叫到自己的房间里,问:“博仔,你毕业之后打算怎么样?”
甄博文说:“我还没有想过,我计划下半年把答辩搞完,再把剩下的几门课考完,顺利的话,我应该还有半年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了。”
张茂培问:“你那个女朋友现在在深圳怎么样?你们还有联系吗?”
甄博文说:“她在那边压力挺大的,考试很多,还是有联系的。”
张茂培问:“要不我在县城里给你介绍一个吧!”
甄博文摇摇头说:“不要。”
张茂培看了看一脸憔悴的儿子,说:“你这样吊着也没办法呀。她那边可能瞧不上你呀!”
甄博文说:“瞧不瞧得上,以后再说吧,要我现在去找其他的女朋友,我也没有心情,而且我现在这样,怎么找?”
张茂培说:“我发现,我们家请的这个小宋老师,好像对你有意思,她老是问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可惜,我觉得这个女孩子喜欢叹气,我不是很喜欢。”
甄博文不耐烦的说:“哎呀,妈妈,你不要七想八想,好不好。”
说完,跟母亲挥挥手,示意自己要出去了,打开房门,迅速的下楼。晚上,甄博文和余浩一起玩到深夜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