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鬼子’从小刁钻古怪,玩个玩意儿弄个事,没人比他脑子转的快,可惜心眼不正,虽没什么大恶,但为了蚊子腿大点的事就和人计较算计,道德人品太差,村民们都叫他‘李鬼子’。”
“按说人没了不该说这些,俺不在乎,这叫就事说事。他生前俺没少训他,他也最怕碰到俺。俺不信鬼神,就是他现在站在这里,俺照样训他。”
“他年轻的时游手好闲,诳了个媳妇,生了仨孩子,最小的就是祥子。那年他三十出头吧,没良心的云出去,剩下娘四个辛辛苦苦过日子。”
“没人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肯定也没干什么好事,狗改不了吃屎。云了大约十年,回来后不久他媳妇死了。”
“他拜了村里的姑娘(巫婆神汉)就是李木椿的娘为师,学着给小孩叫魂,后来自己降妖抓怪、看阴阳风水,本事大了去。他师傅死了以后,就正式做了姑娘,俺们周围三里村五里地混的名头不小,孩子吓着了,娘们儿撞着(鬼上身)了,他一抓一个灵。”
窦立勇接话,“二老您不信鬼神这一套,‘李鬼子’却装神弄鬼的做神汉,这就有意思了。”
二老点点头,“可不这样嘛,所以他见了俺害怕!不过实事求是讲,他这一辈子也做了两件好事,俺这里都有数,一是他师傅死了以后就收留了李木椿,二是村里修建迎水坝的时候他主动去看护机器石料。”
辛大明听在心里,一句话没说。
二老继续说道,“5年前,村里决定在岸边修建迎水坝。李书记和俺们这些上一辈的唾沫蛋子费了不少,好不容易说服了大家,机器、石料、人工什么的也都准备好了,忽然出了个小难题。”
“就是晚上没人敢去工地现场看护机器石料,那么些工具家什,没人看护不行,都是那个‘守护神’闹的。”
“就那个时候,‘李鬼子’突然转过弯来,主动要求去看护工地,原先为了那一亩地,他可是死活反对修建迎水坝,不管怎么说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在看护机器石料期间,得了怪病突然死了。他的死俺觉得是正常的,就淹死在扬水站后面的石灰池里,俺觉得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虽然他做了两件好事,却抵不了他一生的过错,落得这样的下场。”二老摇着头皱了皱白眉毛。
贝小艺猜想,这个包裹定是‘李鬼子’得了怪病死亡以后所留下的。二老终于说到关键的地方。
二老说:“‘李鬼子’当时用工地上的砖头水泥在旧扬水站旁边,盖了间看护小屋,领着傻祥子和李木椿,爷三个白天黑夜的就住在那儿。”
“估计‘李鬼子’觉得自己会降妖捉怪,不怕那些邪神鬼祟,不怕‘守护神’。不管怎么说吧,他为集体尽了自己的一份力!”
贝小艺心里勾画着“李鬼子”的形象,几撇老鼠胡子,眼珠贼溜溜乱转,鼠肚鸡肠,碰到坏人说好话,遇到好人穷算计。
“大爷,他得了什么怪病?”贝小艺不再问包裹,索性跟着二老的思路。
“说不好!李德军暗地的说法,‘李鬼子’深夜巡护的时候碰到了‘守护神’,吓疯了,魂魄被抓走了,在床上躺了5天,每天胡言乱语,越来越厉害。他精神错乱受不了折磨,自己爬到石灰池里淹死的。”
“当时是晚上天很黑,俺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躺着他看护小屋的床上,浑身湿淋淋的,手电筒照着面色发黑,死相很难看,据他们人是在石灰池里找到的。”
“现场有李书记、李村长、李德军、李小春和傻祥子,书记和村长是在工地上被李小春临时叫去准备送医院。俺虽不信‘守护神’这一套,可事实就这样,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
“后来书记、村长,俺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叫派出所的同志来看了看,开了死亡证明,决定将他埋葬在大堤的坝石堆旁,满足他看护迎水坝的一个心愿吧。”
“对村里人就说是他不小心自己淹死的,毕竟‘守护神’抓走魂魄这类说法是搞封建迷信,本来‘守护神’就把大家就吓的够呛,如果说出去‘李鬼子’死的有点怪异,肯定会引起村民的更大的恐慌。”
“虽然封锁了消息,却封不住村民的口,他们私下里都认为‘李鬼子’是被‘守护神’拘了魂魄而死。”
窦立勇心中惊讶,“守护神”和我们村的“五岔口”都是一些无法言明的东西,无法科学的解释,却给人极大的恐惧。
“后来整理他遗物的时候,发现他写的一些东西,神神叨叨的,俺不识字,听书记他们说里面的意思确实碰到过守护神。”
“‘李鬼子’死了,他这些东西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俺们商量不能留下误导村民,干脆烧化。可是傻祥子死活不肯,说是他爹留下的东西不能烧掉。”
“后来李书记提议,不能烧化,又不能交给傻祥子保存,只有俺大哥是个奇人能镇住这些不吉利的东西,所以从那以后,就把这些东西包成包裹留在俺大哥这里。只把那个观音瓷像交给祥子,让他有个念想。颠三倒四的,俺老头子说的你们明白了不?”
贝小艺笑了笑,心想我头上都冒汗了,不过这个包裹的来历绝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楚。
怪不得二老让我们自己判断,李鬼子的死与那个传说中的“守护神”有关!贝小艺心中暗想,只是人已死去多年,“守护神”毕竟只是一个传说,其中的真相如何又去如何辨别?
“首长!这个包裹就交给您吧,经过‘李鬼子’这事,俺心里个别时候犯嘀咕,有没有‘守护神’说不好,所以这个包裹吉利不吉利您定夺吧,俺老头子是弄不明白。”二老指着包裹说。
“谢谢您,二老!交给我们您就放心吧!”辛大名淡淡的说道。仿佛那些离奇诡异生死的事与他无关。
三人告辞走出大门,贝小艺想着李鬼子的经历,他真的是因碰到“守护神”惊吓然后跳水而死?这个包裹里到底有什么不祥的东西?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个冷战。
贝小艺看着天上的云象一床厚厚的灰白大棉被,露不出一丝的缝隙,脑海里也像被一层不透明却很软的东西牢牢的裹着,思维左冲右突就是冲不出一点缺口。
又想起那个怪怪的“大老”,有些可笑却笑不出来,不禁问辛大明:“辛队,那个‘大老’到底是个奇人还是疯子?是不是他早年的那个癔症还没恢复吧,说话乱七八糟,风马牛不相及!”
辛大明爽朗的笑了,晃了晃手里的包裹,说道:“奇人和疯子其实是一种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窦立勇忽然说道:“我觉得‘大老’真的很厉害!‘守护神’的背景下,‘李鬼子’死的莫名其妙,这种神乎其神的事情,一般人看到听到肯定心有余悸,但那个‘大老’,混混沌沌,木木讷讷,精神似乎不在躯壳里,神鬼拿他也没办法。难怪村民们认为只有‘大老’才能镇住这些邪里邪气的东西,也只有这样的人能镇住。”
回到大队部三人顾不得吃饭,围着桌子辛大明解开了包裹,是一个有些发黄的扁平木盒,这个死去的“李鬼子”到底留下了什么?如何不吉利让李官村人们谈虎色变讳莫如深?贝小艺屏住呼吸,瞪着大眼睛盯着辛队的手,等到木盒打开仔细一看,哪有什么石头,只是几张发黄的纸!
纸一共有三张,第一张纸是一封信,相当于“李鬼子”的遗书,只见上面写道:
三老大人及李书记台鉴:
大堤里某处确有我李姓先人阴宅之地,我深夜巡护石料遭遇守护神既是明证。今命不久矣,然万死不敢有一丝怨言,今赴地下做牛马以供祖宗驱使,以赎惊扰不敬之罪。
今我死,必是祖宗惩罚我等惊扰之罪,望三老能以我之死警示李姓后人,迎水坝修建完工后,切勿再于大堤里动土,免致枉死,这样死也值。切记切记!
晚辈李兴方顿首
2011年9月9日
第二张纸上只有一幅图,画着一个类似庄稼地里驱鸟的假人,头戴一个很大的斗笠,看不清面部。身穿长袍大褂,下面没有脚。旁边又有一小图,是个圆形图案,细看却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骷髅头。旁边一行字迹是“李鬼子”对这幅图的注释,上面写道:先人阴宅守护神高约2米,面貌狰狞,戴一斗笠,穿白衣,行动飘忽如风,走过处地上脚印碗口大小。
贝小艺虽不信鬼神,猛一看也是倒抽一口凉气,虽只是一副图画,假人样子非常诡异,看不清的脸总让人想到是不是面目空洞的一副骷髅或者更狰狞吓人的模样,没有腿脚却会留下一个碗口大小的脚印,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大堤里真有这样一个守护李姓先人阴宅的守护神?到底是神还是鬼?谁也无法证明。但它带来的巨大恐惧却是实实在在的,会深深埋在人们心里深处,一旦有合适的触发条件,会像定时炸弹一样爆发,带来无边的黑暗和恐惧。从所知道的“李鬼子”死亡过程来看,的确有些蹊跷令人不安,怪不得村民们都认为这是不祥之物。
窦立勇看到这张图片,心中震撼,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比自己村里的“五岔口”传说更令人恐怖,“守护神”是一个飘忽的活动的东西,整个大堤里都是它的地盘,像一个无形的恶灵,处处游动所到之处散发着恐怖的气息,时刻会吞噬敢于前来的人。而“五岔口”却是不动的,绕过去就能避免。
第三张纸上是一首诗,读来更觉莫名其妙。
蝴面雏鸟两三声,
海内春意已葱笼。
我劝天公重筹划,
四季归一享太平。
辛大明看着这三张纸陷入沉思,从“二老”的叙述和李鬼子的遗物来看,李官村大堤里有李氏先人的阴宅,阴宅的具体位置不详,有一个“守护神”在看护,“李鬼子”的死亡确实存在疑点。辛大明想起二老郁闷的表情,不相信世间无鬼神却绕不过“李鬼子”的蹊跷死亡的事实。
这首诗表达的意思非常直白易懂,可以理解为作者希望四季如春人们共享温馨,永远过上太平安康的日子。一个精神备受惊吓的人临死前还有这份轻松闲逸的心情,关注众生描绘个人美好愿望呢?如果说这首诗藏着什么深意,至少也该曲折晦涩,如此浅显直白即使一个小学生都能理解无误,哪有另意可解?
窦立勇仿佛自言自语:“‘李鬼子’这些遗物处处透着诡异和玄机,难怪村民们认为不吉利,又无法说明。”其实他心里想说,“守护神”是真假不可言辩,“李鬼子”被抓去魂魄落水而死也难说清,说不定真有一种超自然的东西存在。
贝小艺拿起第一张纸:“‘李鬼子’的遗书说明他以一人之死告诫村民千万不要去大堤里,再闹出不祥的事情。很有担当的样子。”
“那第三张纸上的诗句呢?”窦立勇拿起第三张纸,对于诗词文章窦立勇知道的不多。
贝小艺凑过头去,仔细的看着,忽然说道:“这首诗的大意春天来了,希望天天温暖如春大家安享美好生活。不过第一句这个‘蝴’字应该是‘湖’字才说的通,春天来了,新生的小鸟已经开始贴着水面试飞,笔误吗?”她呆看了一会,又转向辛大明。
“对!湖面指水面,新鸟春天开始在湖面飞翔。蝴蝶的‘蝴’明显是笔误,‘蝴’面解释不通。”辛大明表示赞同。接着话锋一转,“‘李鬼子’人品不佳,不务正业,一生精于算计,从这遗书看好像……”
“辛队,我忽然想到是不是我们对‘李鬼子’的认识不够准确呢?”贝小艺打断了辛队,“我们对他的认识都是基于村民的说法,特别是二老和李德军提供的信息最多。看到这些遗物以后,我想到‘李鬼子’实际上已经发生了改变,应该是浪子回头的现实版。”
“‘李鬼子’?他回什么头?没听二老说一辈子就做了两件好事,收留李木椿,看护建设工地。两件好事怎么能说他回头呢?”窦立勇没想到贝小艺对“李鬼子”的看法和众人的认识相比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
“二老的看法一直停留在对‘李鬼子’的早期认识上,没有看到他后来的变化,特别是思想上的变化。”贝小艺坚持己见。
“我觉得‘李鬼子’的人生轨迹可以分为两部分,分界线就是他离家出走前后。说他浪子回头就是因为他回来后发生了明显变化,一是他曾拜李李木椿的母亲为师学‘神汉’那一套把戏,李木椿丧母以后收留了李木椿,还出钱帮他盖房子,说明他良心尚存,并非无可救药。二是早期的‘李鬼子’是蝇头小利处处算计,遭人厌烦。必须看到后来他主动照看机器石料,说明他认识到修建迎水坝是一件大事,懂得弃小利顾大局。三从他的遗物看,第一张纸他以自己的死劝诫村干部和村民不要再去大堤里搞工程建设,以免发生意外。多少有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概。第二张纸描绘自己碰到的‘守护神’的形象,证实自己的遭遇,也是在提醒村民。第三张在深受病痛折磨的时候依然能够希望大家平平安安过上美好生活,心态很阳光的表达自己的愿望。这一切不正说明‘李鬼子’已经革新换面,重新做人了吗?有些想法和做法虽然属于封建迷信,对一个‘神汉’来说,他这样考虑,这样做已经很难得。二老对‘李鬼子’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的看法上,‘李鬼子’回来后做了神汉,二老觉得他搞迷信,还是不务正业的样子;‘李鬼子’写的遗书,因为二老不识字,无法亲身体会‘李鬼子’的内心世界。总之,‘李鬼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只是大家成见很深,视而不见而已。如果他不死,假以时日人们对他的看法肯定会有所改观。”
窦立勇认真的看了一下贝小艺,半开玩笑的说:“辛队,你带的队伍就是过硬,刚出个古玳神探,马上小贝又要出徒。就剩我这个老大难了。”
“不是我带的好,的确小贝对‘李鬼子’的分析很独特,思路很严谨。”辛大明说。
贝小艺脸红了一下,内心却受到很大的鼓舞。她冷静了一下,说:“辛队,纵观‘李鬼子’死亡事件因为掺杂上一个讨厌的‘守护神’,迷信色彩重重,离奇曲折满满,无法证明无法解释,我们该怎么做呢?”
“辛队,……”窦立勇犹豫不决。
“哎呦,你有话就说嘛!”贝小艺觉得着急。
“哈哈哈……”窦立勇笑了,“这个……我是婆婆妈妈的人吗?怕影响你们的思路。我的家乡有个五岔口的迷信说法,晚上经过五岔口定有怪异之事发生。李官村虽没这个说法,但事实上存在一个五岔口。从李官村到大堤是一条路,从大堤又分出三条路通到坝石堆,加上南北向的大堤正好是五条路,大堤上的道口就是一个五岔口。我从小多次听到五岔口有邪魔鬼祟的故事。李官村的‘守护神’是一个古老传说中的恶神,从‘李鬼子’的情况来看,他遭遇了‘守护神’以后惊吓而死,整个过程神秘莫测又恐怖诡异,真假难辨,这一切是不是说明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存在?刚才你们两人讨论的‘李鬼子’的矛盾表现不正好说明当时的他受到这种超自然力量的影响而导致意识混乱。当然这是我个人看法。”
贝小艺抢白道:“危言耸听,你所谓的超自然力量就是鬼神了?现实中哪有什么鬼神?有些情况只是我们无法用常理解释罢了。”
窦立勇笑了:“我是借‘李鬼子’之死谈谈题外话。不过小姑娘你还别不信,有些事情是科学和逻辑解决不了的,不止我们国家,世界各国都有类似这样的诡异故事。即使今天仍然有很多未解之谜,这你应该涉猎吧?”
贝小艺说:“的确是有许多超自然的现象,无法用科学证明,但也不能推到鬼神身上去啊!‘李鬼子’之死的确有令人不解之处,因为我们没有亲临现场勘验甄别,都是听村民道听途说,但肯定不是鬼神之类造成的。只是这人已经死去5年之久,要查证会非常棘手。辛队,我们要调查‘李鬼子’的死因吗?”
“战线太长,我也不会穿越。”辛大明不紧不慢的调侃了一下,随后正色道:“‘李鬼子’的死亡虽有可疑之处,但毕竟是几个人亲口所说跌落石灰池中淹死。况且有派出所出具的证明,手续完备。‘守护神’是传说,‘五岔口’是迷信,暂不考虑这些无稽之谈,回到正路上,想想怎么跑龙套吧,去解开李祥留下的第一行脚印之谜,大年夜里他把什么东西背到他爹的坟前?这个东西如今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