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浩兴一切都准备好了,才提前一天与家里人辞行。
他只带了甄安和江平两人一起上路,还有两匹马,一辆马车。
甄老夫人这下子感觉出担心来了。平日儿子出远门也就几十里,两三天就会回来。如今却要走这么远,这么久。
“明天就要走,怎么今天才说?”老夫人埋怨儿子。
“瞧,我这还没走,您就担心上了。我就是不想让您太担心。”
“这路上不比在家里,你要是准备不齐全,要么多花冤枉钱,要么遭罪。咱来京城的路上不就是这样吗?”
“您放心吧。我一定赶在您寿辰之前回来。您等着我的寿礼,一定和往年的不一样!”
“寿礼不寿礼的,我不稀罕。你平安回来就好!”
“......”甄浩兴觉得他提前一天辞行是对的,否则母亲这样的车轱辘话会一连说好几天。
老夫人让翠竹和翠云跟着去找甄安,仔细查看了儿子出门带的行李,又添了些吃的穿的用的放到马车上。
蒋颖嫁入甄家以来,丈夫出远门的次数并不多,她免不了也有些担心。但她知道不能给丈夫拖后腿,便没有多说什么。送浩兴出门的时候,她的脸上明显是硬扯出来的笑容。
家里最兴奋的要数逸云。他一开始是缠着浩兴带他一起去。在苦苦哀求、撒泼耍赖的策略都不成功之后,他便提出要求:“爹,你要给我带好吃的、好玩儿的东西回来。”浩兴当然答应了。
甄真最大的反应就是羡慕。羡慕作为一个男人,大哥可以外出做自己的事情,而她只能待在家里,等着别人来吧自己娶走。她送给大哥的话是:“多给家里写几封信。”
浩兴回应说:“放心吧。我会的。”
最淡定的是父亲,仿佛早就知道这一切注定要发生一般,他只交代了儿子四个字:“路上小心。”
浩兴跪下来给父母磕了头,才起身上路。
甄真站在甄府的大门口看着大哥一行人的背影逐渐远去,想起了自己的前世。要不是十八岁上大学,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家一天。
父母总是担心她,女孩子出门不安全。即使是和同学一起,他们还是会这样说。
这种不安全感对甄真的个性也有很大的影响,当她独自来到大学的环境时也对周围的人充满了戒心和警惕,也让她在融入集体、结交朋友方面遇到了困难。那些对她表露出有好感的男生,她都避之唯恐不及。时间一长,男生对这个“冰美人”就失去了兴趣——追女朋友也是要讲究付出和收益的,不是吗?虽然不好听,但事实就是如此。等到甄真意识到自身的问题、慢慢学会控制、调整自己的情绪,本科四年,已经悄悄过去。
但是甄真对大学的老师们却十分的亲近和信任——这也得益于在上大学前的十几年里,她碰到的许多尽职尽责的好老师。在大学里,很多人对老师从心理上是疏远的抗拒的,也许是中学时代被压迫得太紧张了。于是老师布置的事情都是能拖就拖,课是能逃就逃。而甄真她从不逃课,总是尽心尽力的去完成各种任务,加上成绩不错,后来的保研和留校都十分的顺利。
看来人类的心理,到了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
如今面对大哥出门,家人反应不一,他们为什么担心?又为什么平静?
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焦虑是每个人的正常反应。只不过有的人严重一些,有的人轻一些。
从小到大得到关爱和满足少的人严重一些,反之就轻一些。
转移注意力是一个好方法。
她决定去陪母亲说说话。
母亲果然还在对着翠竹和翠云唠叨——对很多女性来说,这就是她们减压的方式——“哎,工部好端端的差事,非得要辞了!现在又忙着去做什么绸布生意。”
甄真快走几步,上前挽住母亲的胳膊:“娘,您觉得大哥是不是一个办事稳妥的人呢?”
“你大哥办事还行吧,要不能选到工部去?”
“那您再说说,是您出门多,还是大哥出门多呢?”
“我年轻的时候,跟着你爹也没少出去。后来有了孩子才出门少了。”
“可我大哥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他又是那么稳妥的人,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儿行千里母担忧。”
“可是大哥知道您担心他,他也会不开心的。这一路上车马劳顿,再加上心情不好,身体肯定就容易垮下来。”甄真把事情往严重方面联想了一下,“但是如果您在家吃得好、睡得好,大哥出门在外也会多一分安心。您说是不是?”
“就你这张小嘴能说。横竖都是你有理。”老夫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宠溺的望着女儿说。
翠云锦上添花说:“夫人,您看您这少爷能干,小姐乖巧,真的应该高兴才是。”
“娘,您刚才说,年轻的时候和爹去过不少地方,都去过哪里呀?”甄真把话题从大哥身上引开了。
老夫人回答说:“你爹可不是一个死读书的书呆子。他讲究的是知行合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达州老家周边的城镇,你爹都带我去过。说来也巧,你爹成亲之前一个人出门,经常错过宿头,只能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宿。带上我之后,从来没有人拒绝过我们的借宿。我和你爹两个人从来没有在野外过过夜。”
“这很好理解嘛。一个年轻男子投宿,人家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防备。带了家眷就不一样了,感觉上就安全了很多。”甄真说。
“是这个理儿。”老夫人说。
“那我以后是不是也应该和相公一起出门比较好呢?”蒋颖在一旁搭茬说。
“你也出去的话,逸云该怎么办?”老夫人反问道。
“我也没有真的要跟着去,接您的话茬,开个玩笑。”蒋颖反应也算机敏。
“哎,你别说,这女人在外面东奔西跑的是比男人要麻烦一些。后来你爹到攸县做县令,便不愿意让我车马劳顿的跟着去了,那边穷山恶水的也艰苦。”
“爹爹在攸县的官声不是挺好的吗?”甄真一听母亲提的事情又怕她想到不开心的事,又转了话题。
“是啊。前天,你爹说太学来了个学生,老家是攸县的,就是从你爹办的学堂里考出来的。”
一家人聊着天,那一缕缠绕在心头的离愁别绪也就慢慢的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