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其乐融融并没有拦住老爷甄诚的怒气。
今天下午甄老爷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饭也没有吃。派人送饭去,过了一会儿,饭又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老夫人差了翠云去问老爷身边的跟班小厮,小厮也摇头说具体的事情不清楚,反正老爷从国子监出来之后就一直这样。
浩兴还没有回来,浩雄在太学住着,逢五逢十沐休才回一次家。
全家竟是无一人能去问个究竟。
甄真很想去,但是被老夫人拦住了:“女孩子家不要管那么多外面的事情!”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浩兴才回来。他今天先去了一趟工部,又去了一趟懋昌楼店里,回来就晚了。
得知父亲生气了,浩兴心里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便安慰母亲:“娘,朝廷这些天发生了一些事情,父亲心有余而力不足,跟咱家没什么关系,父亲过一阵子就会好的。”
老夫人让浩兴端着又热了一遍的晚饭去书房,浩兴接过来,说:“娘,叫人再热一壶酒来。”
浩兴进了书房,见父亲闭目仰头靠在椅背上,一脸倦容。
“爹,您还没用膳吧?孩儿回来晚了,也未曾用,咱一起吃一点儿吧?”
“哎,哪有心情祭这五脏庙!”
不过话是这么说,甄诚一听儿子也没有吃饭,强打起精神来,两人对坐着一起吃了几口。
食不言寝不语,甄浩兴一直等到两人把饭吃完才问:“爹,可是为国事烦心?”
“哎,想必你在工部也听说了!想不到朝廷竟懦弱至此!”甄诚的声音痛心疾首。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话说到一半,有人敲门进来了,两人抬头一看,是甄真,端着酒和小菜进来了。
甄真说:“娘担心你们俩光说话不吃饭,让我进来看看。”她放下酒菜,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拿到门口递给佣人拿走,自己又折回来坐下了:“爹,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想知道。”
甄真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但她赌父亲不会像母亲一样不让她“管外面的事”。
果然,甄诚没有表示异议,而是说:“这段时间,黎国、冀国和元泰都先后派了使团过来,都说要与我大宁结盟。可是提的要求一个比一个过分!”
甄真摆好酒杯,给父亲和哥哥斟满酒。
浩兴说:“一开始,只是黎国。他们提出的结盟条件是一年十万两白银,十万斤大米,十万匹布。”
“这么多!”甄真失声惊叫到。
甄诚举杯就是一口闷,哼了一声:“这还是最少的。冀国要的条件除了和黎国的一样,还要再加十万斤盐。”
“冀国在内陆,缺海盐,可是这十万斤盐......他们是要拿盐当饭吃吗?”甄真也有些气愤了。
甄诚摇着头说:“元泰人今年来得最晚,要价却是最高的。理由是黎国和冀国都是新来的小弟,他们都能提出这样的条件,那作为老朋友,元泰当然应该得到更多实惠。他们要的是二十万两白银,二十万斤大米,二十万匹布,还有二十万斤茶叶。”
“那大宁朝的百姓不用过日子、不用活下去的吗?朝廷怎么能够同意这样的条件?”甄真也不理解。
浩兴陪父亲喝了一杯,说:“据传闻,朝会的时候,兵部尚书主战,户部尚书主和。户部尚书给兵部尚书算了一笔账,说是打一仗至少需要白银五十万两,各种军需物资加起来的价值也远远超过三国索要的米布盐茶。不如花钱买平安,还可以少死伤几万壮丁。”
甄真着急地问:“那圣意如何?”
甄诚说:“皇上就说了一句话,那就花钱吧。”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杯。
甄真连忙劝道:“爹,您喝慢一点。”
“没事,难得喝一回。浩兴,满上!”
甄真想了一想说:“皇上这是担心有人执掌兵权之后图谋不轨吗?所以宁可被他国欺侮,也要把兵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浩兴低垂着眼皮说:“也有人说大宁朝家底薄,经不起打仗的折腾,皇上这是忍辱负重,韬光养晦之策。”
“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呢?”甄真问。
“事实就像你、我、浩雄三个人围住了浩兴要他给钱,”甄诚打着比方说,“如果他不给,我们就威胁他说我们会三个人合起来打他。如果浩兴认怂,那就花钱消灾。如果浩兴不认怂,那就只能打一架,打赢了他就不用给钱。”
“大哥,你能打得过浩雄吗?”甄真问。
浩兴摇着头对妹妹说:“这不是我打不打得过的问题。他是我爹,我不敢打;你是我妹,我舍不得打;浩雄比我个子还高半个头,打之前我要先掂量掂量,找好武器和帮手。”
甄真说:“我想爹爹和大哥的意思是咱们大宁朝和冀国、黎国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羁绊成为开战的阻力。元泰的实力超过咱们,也不能轻易开战,对吗?”
甄诚说:“对。当今圣上的母妃曾经是冀国的公主,二十年前圣上的姐姐也嫁到黎国去做了王妃。普通百姓娶亲都还有陪嫁呢,但凡两国联姻,都不可能只有几个人,而是几百人甚至上千人的陪嫁。几十年过去,这些陪嫁者及其后人形成的势力就是不可小觑的。”
甄真说:“我猜陪嫁者一定是主和者多,因为只有两国和睦,他们居于两国之间,就可以经商贸易,互通两国的有无。而一旦开战,他们往往会被当成敌国间谍,最先遭殃的就是他们。”
浩兴说:“对,说得不错。陪嫁之人往往在朝中没有势力,或者力量很小。但是几十年的贸易积累下来,也能获得巨额的财富。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往往靠手中的财富来左右时局,推行对他们有利的政策。”
甄诚说:“哎,这些人的骨气早就已经变成了铜臭!只要有钱可赚,他们哪管谁家天下!只是跟这样的人同朝为官,真是窝囊!不配为人!”又是一饮而尽。
甄真问:“那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目前的局面吗?”
甄诚和浩兴都在摇头。甄诚说:“所有的权力都在皇上一个人手里,除非皇上改变主意。”
浩兴说:“我听到一个邪门的传闻,说他为了长命百岁,正在寻找童男童女。”
甄诚的脸色一白:“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