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她曾亲眼见到公冶冥琰被冰石封印,可那时的她并不觉得有多么难过,因为她了解公冶冥琰,身负水性灵力的他不可能会害怕由水化成的冰,她不过是在逼迫他认输,却不会逼他去死。
而现在,公冶冥琰是为了她才会变成这副模样,不人不妖,只能在这冰山之内永久地沉睡下去。
随着公冶冥琰的冰化,困住钟离乐菱的结界也在瞬间消失了。钟离乐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下莲台,一步一步地朝那座尚且能看清阿琰面容相貌的人形冰雕。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形同另一个雕像,一动不动的,直到……
“娘亲……”公冶苏珩醒来了,他看着周围的一切,既困惑,又觉得欣喜。
钟离乐菱徐徐回头,在看到公冶苏珩的那一瞬间,眼角的泪珠总算低了下来。她温柔地笑着,轻轻应了一句:“欸……”
这一切犹如做梦一般,钟离乐菱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还能够见到自己的儿子。而且,她那苦命的孩子竟然已经十八岁了。
公冶苏珩猛地从地上爬起,伸手就要去触摸与十八年前容貌无甚差别的娘亲,却始终无法触及到一切。她是人,母亲是精灵,现在能够这一刻的重逢本就是赚来的,他又哪能奢求触碰到她。
在他有记忆以来,他便没有见过娘亲,除了梦中,便只是听钟离府的亲人们提起过。这一回,尽管是阴阳相隔,但他终究还是见到了。
“娘亲,珩儿无用,让您受苦了……”公冶苏珩声泪俱下。
“孩子,是我对不起你……”
看到这样令人感怀的一幕,顾坤六的眸中亦是闪着泪光。她静静地看着苏珩哥哥与他的娘亲重逢,心里亦是十分满足。小手轻轻地握起,她郑重地将万妖之王的眼泪收好,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会将它弄丢。
感觉到了一侧女子的目光,钟离乐菱亦是柔和地看向顾坤六,伸手对她招了招,示意她过来。
顾坤六乖巧地走到公冶苏珩的面前,感觉到有一只手将自己的手包裹其中,顾坤六低头看了看,然后又看向正柔柔地看着自己的公冶苏珩。
“好孩子,谢谢你让我重新见到了珩儿……”
“钟离夫人……”
钟离乐菱莞尔一笑,慈爱地看了一眼顾坤六:“我虽灵魄不全,但从你闯入钟离府的密室,用血唤醒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有了意识。你和珩儿已经成亲了,是吗?”
顾坤六有些窘迫地看了一眼公冶苏珩,犹豫了片刻,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如何还叫我夫人?”
“啊?”顾坤六眉头眉头地愣了愣,看起来十分呆萌。
“该叫娘亲啦,我的好娘子!”公冶苏珩笑着提醒道。
顾坤六又有些迷糊了。现在认亲戚都是这么简单的事吗?公冶苏珩这个家伙入戏真深,难道是真的将那次的假成亲当真了?
“额……娘亲……”顾坤六虽然有些纠结,但嘴里还是很乖巧的。先是认了姑姥姥,接着又认了个便宜舅舅和舅娘,后来又叫了万妖之王爹爹,现在又多了个娘亲。
一贯没有什么家族亲人意识的顾坤六突然间就多了这么多免费的亲戚,这到底算是她赚了,还是亏了呢?
钟离乐菱并没有看透顾坤六如此复杂纠结的心理活动,听到这乖巧甜心的“娘亲”两个字,心中所有的苦涩都在瞬间消散了。
钟离乐菱毕竟是精灵,虽然当过妖,又魂飞魄散过,但凭借那半身的仙根,终于还是跳过酆都客栈直接进了灵界接受审判去了。至于后来是要修炼成仙,或是投胎成人,那都是灵力的事情,其他人无从可知。
好不容易逃过了一劫,又成功拿到了妖王的眼泪,顾坤六与公冶苏珩直径离开了江南,回到了药山之上。而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走后不久,另一个颀长阴骘的身影走进了那座半毁的冰洞中。
洞内的冰正在一点一点地融化,不再像原来那样光亮异常,反倒好似荒废了许久一般黯然无光。封在门口处的那道水帘已经随着万妖之王的陨落而消失了,眼下的冰洞只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地上,就算是浑身没有一丝法术之人也能够轻易地进出。
一个灰衣男子迈着大步踏入了正在溶解的冰洞,灼热的目光始终钉在那座散发而流光的冰雕。
男子不屑地看了一眼四处流淌着的冰水,听着那潺潺的水声,嘴角扬起了一道嘲意。
“想不到吧,妖君,你竟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男子找了一个光洁的地上随意坐下,略带玩味儿地去看化作人形冰雕,再无半点灵力妖力的公冶冥琰。
冰雕身上的光闪了闪,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阿肖又是一声冷笑:“我说过的,你会后悔的!看吧,这还不到一日的功夫,你就变成了一堆没有丝毫反抗里的冰块。真是风水轮流转呀,现在就算是一个孩童也有能力拆了你的洞府,毁了你的原身!”
“……”公冶冥琰依旧不发一声,好像这本就是一座没有灵气的冰雕,天生不会说话一般。
阿肖却是忽然收回了嘲弄之笑,阴恻恻的一双鹰眸半眯,似是威胁一般盯着公冶冥琰:“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与我合作,我可以让你重塑妖身,不仅能够让你的妖力和灵力上涨十倍,还能让你成为妖界霸主,就算是灵界天界之人也无法拿你如何!”
“呵!无耻之人,比妖还不如!”冰雕之内传出一声不屑的鄙夷。
而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瞬间激怒了面前的男子。
“不同意的下场,你应该晓得!本宫并不是非你不可。你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便不会再有留在世间的可能了!”
“活了万年,早已足够。劳烦动手!”公冶冥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儿,依旧是那般高傲无比,如同至高无上的君王一般,没有一丝的畏惧和屈服。
男子彻底被激怒,一双黑眸里迸射出浓浓的杀气。
“是你在逼我!”男子厉声大吼,藏匿了多年的威压终于在一瞬间爆发。整个冰洞在刹那间多了无数的裂痕,发出阵阵冰块破裂的声音。
接下,整个山洞开始摇摇欲坠,一块接着一块的巨大冰石瞬间砸下,仿佛连带着整座冰山都开始摇晃了起来。
冰洞马上就要崩塌了,而那个浑身散发出强大气场的男子却依旧稳坐远处,毫发无伤,好似就连冰石也畏惧他,不敢触碰到他的身上一般。
阿肖深沉狠厉的目光再次瞪向公冶冥琰,发出最后一次警告:“我数三声!三……”
人形冰雕以及不吭一声,任凭巨石重重地砸在自己的身上,一根冰胳膊在瞬间滚落在地。
“二……”
公冶冥琰整个身躯都已被山洞内剧烈的震动震倒,但那有了残缺的躯体依旧一动不动。他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好似一个整个闭目假寐的仙人。
“一!”最后一个数字喊出口,阿肖双手结印,直径打在面前那座东倒西歪的冰雕之上,刹那之后,整座冰雕分崩离析,七零八落的碎片散落在狼藉之中,化成了一堆废品。
“呵!”男子的唇角微微扬起,溢满了怒气与杀气的黑眸一闭,整个人化作一缕白烟,消失在了将要倒塌的冰洞中。
另一边,顾坤六与公冶苏珩借用随心所欲镜的神力以很快的速度回到了药山。顾坤六率先踏入药仙宫的大门,立马就有一群小妖笑脸盈盈地迎了上来。
在那十几只小妖中,青儿站在最前头的位置。她一看到顾坤六,兴奋地跳上她的肩膀,用自己绿油油的小叶子轻抚顾坤六,好像是在安慰她。
“顾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青儿可想死你了!”
青儿话音刚落,那些什么树儿、枝儿、虎儿,还有新来的老鼠妖也都齐齐开口。顿时,各种声音混杂一片,吵得顾坤六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看到我,你们不需要这么热情吧!我也没离开多久吧,不至于这么想我吧!”顾坤六嘴角抽搐,忍不住吐槽道。
“当然想姑娘啦,还就没有看到姑娘了,我们可想你了!”“对啊对啊!不管事情办得怎么样,姑娘回来了就好,成不成功都不重要的!”
“我们主人说过,失败是成功之母,这一次失败了,还会有下一回,下一回失败了,还可以有再下下回。姑娘一定不能泄气,更不能想不开,一定要振作下去!”
“顾姑娘,我们都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但是既然已经回了药仙宫,一切都过去了。有我们主人帮你,还有我们安慰呢?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小妖们你一句,我一句,顾坤六总算是明白了。她不悦地摇着身体,痞气十足地说了一句:“敢情你们主人是料定我成功不了,所以派你们来安慰我们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