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第二天辰时,顾坤六睁眼起床。梳妆时,她看着镜子内的自己发起了呆。今天是离开药山的第三天,苏珩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呢?
离开前她曾给公冶苏珩输送过尽可能足够的人气,短时间内他的病应该是不会发作的吧!她不断地对自己说,就算是没有她在,药姑和药山上的众小妖也会将他照顾地很好的。但每每这个念头一出现,她又要狠狠地骂自己一遍:“那个小白脸总是那样欺负你,你干嘛要为他担心。不就是因为他煮的鸡汤好喝,长得又比常人好看那么一点吗?顾坤六你怎么那么没出息!”
折腾了许久,她总算是平复了心情,走出了厢房。刚出房门一步,两个小守卫的对话传入耳中。
“太倒霉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得去寒冰峰守岗了。那里那么冷,又有无数的小妖盘旋,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命可以活着回来……”
“为什么啊!那里不是有人守着吗?”
“还不是昨儿晚上那个小贼害的。大长老担心有人昨夜触动机关的人和寒冰峰那位有关。为了保险起见,只能加派人手看着了!”
顾坤六默默地“嗤”笑了一声,看来暂时还没有人怀疑到自己身上。这西珵捉妖族的人也太紧张了吧,不就是个小密室嘛,需要这样大动干戈吗?
她流里流气地继续闲逛,在经过大堂门口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令他打了个激灵,连忙小跑上前趴在一个小角落往里面偷看上几眼。
大堂里与昨日迎接她时一样,坐满了人,而唯一不同的时,此时众人的脸上满是笑容,就连钟离严也是难得地露出了一脸的笑,好似家有喜事一般。
在钟离严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白衣飘飘、仙气十足的男子。身材颀长,气质高贵里带着些邪气,脸上浅浅的笑让周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竟有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的魅力。
苏恒哥哥……顾坤六有想过他会追来,却没有想到没有随心所欲镜的他竟也能这么快赶到。
“六爷!”肩膀上突然传来了一道力,顿时将她吓了一跳。
顾坤六没好气地回头看去,只见阿肖正笑呵呵地站在她的身后看她,傻气十足。
“你在看什么……”
“嘘!”顾坤六对阿肖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阿肖明白,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学着顾坤六的模样,鬼鬼祟祟地猫着,如同做贼一般。
“苏珩啊,一别三年,你真是长大了不少,和你母亲越来越像了!”钟离严感慨颇深地看着公冶苏珩,大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打量他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感伤和喜悦。难过的是看到这可怜的孩子就会立即想到他那只剩下一魂一魄的姐姐,开心的是公冶苏珩并没有让他失望,在外游历三年的时间,他的气场和能力都长进了不少,尤其是他的顽疾,看不起不仅没有恶化,反倒好转了许多。
“珩儿,你的病……”说话的是钟离严的妻子,也就是公冶苏珩的舅母。她的声音中有着藏不住的惊喜和感动,上扬的眼睛红彤彤的,好似要喜极而泣了一般。
“虽未痊愈,但有姑姥姥的治疗以及我妻子的照顾,已经好了许多!”
“你已经娶妻?”钟离严笑得露出了几条鱼尾纹,“这可是大喜事呀!是哪家的姑娘?何不带回来给舅舅看看呢?”
“她比苏珩早一步回来了。我的妻子,正是酆都客栈的清灵霸王……顾坤六!”公冶苏珩说完,俏脸朝大门的一个角落看去,温柔的眼中瞬间多了几分狡黠,“弋儿,还不快出来!”
猛地被点名的顾坤六好似被惊雷劈到了一般,顿时怔住,半天都没有动弹一下。
不是吧!这家伙追来了也就算了,竟还这么直白地说她是他的妻子?成亲之事明明只是权宜之计,他怎么可以同钟离家的长辈去说。他这是想要全天下都知道清灵霸王不仅是女子,而且还已经成亲的消息吗?
“呵呵……”顾坤六缓慢地走了出去,半低着脸迎上众人的目光,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去看公冶苏珩。
公冶苏珩见到顾坤六磨磨蹭蹭挪步子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甚。他迈着大步子走向弋儿,大手拉起弋儿的手,眼眸不经意地落到了还躲在墙角的阿肖。
他顿时脸色微沉了下来,但只是片刻,他又笑盈盈地拉着顾坤六的手去见自己的亲人。
“苏珩同弋儿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小妖,为了捉妖便分开行动了。没有想到弋儿竟提前来到了钟离府。她性情内敛,所以欠缺了一些礼数,还望舅舅与舅母见谅……”公冶苏珩对着钟离严说完这番话,然后柔声对顾坤六道,“弋儿,快见过舅舅与舅母……”
顾坤六一脸尴尬地看了一眼公冶苏珩,心想钟离府的人与药姑同出一脉,要是这戏不演足,恐怕是很难瞒过她的。于是便硬着头皮喊了一句:“舅舅好……舅母好……”
钟离严知道了这事以后,对顾坤六的态度瞬间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他笑脸盈盈地重新打量了一番顾坤六,一边点头,一边连声说好。
舅母也是十分开心,拉着顾坤六的手夸了半天的话,就差要将她认作自己的女儿了。
一番寒暄过后,公冶苏珩终于有了和顾坤六独处的时间。一进入厢房,公冶苏珩的脸色顿时变得如同寒冰一般,而顾坤六的无所谓脸瞬间也变成了心虚脸。
顾坤六一脸无辜地坐在床边,小脸半垂,一双大眼不时偷偷地去打量公冶苏珩的那张僵尸脸。她忽然觉得,自从走进这个厢房开始,公冶苏珩身上传来的寒气立即将屋内的气温降到了极点,这时若是有一个西瓜,应该马上就可以吃上冰镇大西瓜了!
公冶苏珩冷漠的俊脸一刻也不去看顾坤六,他不露声色地按住顾坤六右手的脉搏,细细把了一番,然后眉头一皱,便开始将自己的灵力往她身上输去。
他是很生气,气她对自己施了安眠咒,然后不告而辞;气她不顾自己的身体独立离开;还气她抛下了自己,却和阿肖那个道士同行。可是他又忍不住关心她的身体,担心她受到伤害。鬼才知道他醒来发现顾坤六不在的那一瞬间是怎样的心情,鬼才知道在他猜到顾坤六是要去江南寻妖王的妖泪时他有多么地暴躁。
公冶苏珩敢保证,自己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像那一天那样着急担忧过。
顾坤六本还在看公冶苏珩,但在发现他竟将自己的灵力往自己身上输送时,顾坤六连忙推开了他。
“我早就好了。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谁愿意担心你!”公冶苏珩脱口而出。这六个字说出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了,他公冶苏珩何时竟也会说出这样口是心非的气话了?
就算顾坤六的情商再低,她也能看出公冶苏珩是在有意气她。可是这么一来,她反倒觉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不担心我?你可别告诉我你只是一时兴起回家看看!”
“我看你同那个来历不明的小道士玩得挺开心的。应该是乐不思蜀了吧!”公冶苏珩继续赌气酸道。
顾坤六却突然不乐意了:“我们哪里在玩了,我不告而别还不是为了你?再说了,人家阿肖有名有姓,来历清晰,你这样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公冶苏珩窝在心口的怒火瞬间爆满。
“是吗?你同他不过认识几日?竟就这样维护起他来了。顾坤六,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夫君!”
“我什么时候承认你是我夫君了?”顾坤六也是火冒三丈,猛地站起,双眼直勾勾地瞪向公冶苏珩,“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替我做决定。你说我得嫁你,那我就得嫁你;你说我是你的娘子,那我就得乖乖地做你公冶苏珩的人。老子告诉你!我活了十六年,就算是我爹,他也做不了老子的主!我清灵霸王乐意去取阳极丹,没有人可以阻挡我;我想要拿万妖之王的眼泪,谁也无法阻挡我;我想和谁来往,和谁做兄弟,那都是老子自己的事情。你公冶苏珩……没有权利管我!”
公冶苏珩脸上一滞,唰得变得十分难看。胸口的位置像是有成千上万根针在扎着,又似有烈火在炙烤,火辣辣地生疼。
他自诩一向沉稳,说话做事皆是十分有分寸的人。可为什么在见到那个叫做阿肖的道士竟同弋儿在一起时,他再也无法冷静了。他在嫉妒,在生气,甚至还有些恨自己。公冶苏珩讨厌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他缓缓地闭上眼睛,缓慢地吸气呼气数次,这才重新睁眼去看顾坤六。
他的眼中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理智,但还是难以控制地比平常多了几分急躁与冲动。他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最终将话题拉回正轨。
他不分日夜地从药山往江南赶回,一是担心弋儿的安危,二是担忧弋儿若是真的解开了那个人身上的结界,将妖王放了出来,那后果将不可想象。
“我们回酆都客栈吧,你出来够久了,玉娘和子然该担心了!”公冶苏珩想要伸手去将顾坤六揽入自己的怀里,却被她狠狠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