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宾客,没有喜娘,唯独只有一对新人与证婚人药姑。所以一切礼仪从简,只要过一遍简单的仪式即可。
药姑作为长辈端坐在高位之上,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两位小年轻,笑得连眼角都起了几条鱼尾纹。
顾坤六难得配合地站在公冶苏珩的身侧,一人一手拿着大红花球的另一端,恭恭敬敬地朝药姑行了三个大礼,又躬身对彼此行礼作揖,简简单单的一个堂面仪式也就这样结束了。
两人在两只小妖的带领之下进了一个偌大的新房,据其中一只小妖说,这可是药仙宫里最大的房间了,可见药姑对这门亲事的看重程度。
可任凭那两只小妖如何说破嘴皮子,她也只不过是皮笑肉不笑地应付过去。折腾了这么久,她可是累坏了,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脱下这一身繁琐的红衣,扔掉头顶上几十斤重的凤冠,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暖暖的、软软的大床上睡上一觉。而她不知,药姑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的。
那两只小妖终于走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她与公冶苏珩两人。她悄悄地朝门外看了一眼,确定门外无人以后便将门关上。之后就冲窗外左顾右盼,细细地将四处打量的一遍之后这才放心地关上窗。
药姑那个老妖婆鬼得很,根本就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正经,要是不好好查看一番,保不准她是不是派妖在哪里监视着呢!
顾坤六重重地舒了口气,伸手便将头上沉重繁琐的凤冠摘下,她轻轻摇了摇头,一头青丝如瀑布一般滑下。
她随手抽出自己的宝贝幽冥棍,然后将头发随意地挽成一个道姑丸子头,再将筷子大小的宝贝法器插上。
搞好了发型,她抬手就开始扒自己的衣服。
公冶苏珩直立在顾坤六的身旁,眸光微微一抬,发现头顶的房梁之处有一个十分不显眼的贝壳,贝壳之上有白光缠绕,一眼便知不是凡物。贝壳静静地杵着,既像偷窥红帐风光的一双眼睛,又似贴在墙角窃听的耳朵。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除了他的姑姥姥以外,还有谁会将这东西放在新人房中。
顾坤六正脱得起劲儿,一侧公冶苏珩邪魅的声音传来:“弋儿真是心急,才进洞房就已经忍不住了!”
“当然忍不住啊,我可以憋了许久了!”顾坤六并未想到公冶苏珩话中的另外一层意思,大大咧咧地应了一句。她虽然是喜欢金子,却也不喜将这些沉重之物定在头上,穿在身上。这样的重物压身,自然就让她憋不过气来。
“那……可要为夫帮你?”
“要的要的。你快帮我把这玩意儿解开,我一个人脱不掉!”顾坤六一边纠结于解开腰带的结,十分开心地冲公冶苏珩招了招手。
公冶苏珩先是脸色一僵,随后还是浅笑着上前,三两下就将顾坤六解了半天也未解开的腰带卸下。一只大手轻轻地附在弋儿的肩上,他轻柔地抚摸着顾坤六红衣之上的纹路,忽得手指一拈,一袭红纱如在风中舞蹈的蝴蝶,曼妙伸展着。
红衣在空中滞留片刻,缓缓地落下。公冶苏珩再次不露痕迹地瞥向房梁之处,那里已经空无一物,再也不见那贝壳的踪影。他薄唇勾起,俊美的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而此时的顾坤六丝毫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了这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束腰之物,顾坤六简直觉得自己像是重生了一般。呼吸顺畅,十分舒坦!
她麻利地褪下喜服,只着一身白色的短款亵衣亵裤。她一屁股坐在矮凳上,伸手倒酒,将要一饮而尽之时,却被公冶苏珩拦住。
“这是交杯酒,可不能这样喝!”
顾坤六一怔,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红色酒杯。交杯酒她是知晓的,需两人单手互绕着喝,她在话本子里见着多了。可她与公冶苏珩只不是是假意成亲,在外人面前演演戏也就算了,怎么到了私底下还要这般纠结。
顾坤六有些不悦,说:“你倒是挺当真。不过我们只不过……”
她话还没说完,公冶苏珩已经主动将手绕入她的臂中,自顾自地将酒一饮而尽。顾坤六见状,悬在空中的手一滞,也不想再多计较什么,爽快地将酒倒入喉中。
“堂也拜了,酒也喝了,接下来可以睡觉了吧!”顾坤六说完,未等公冶苏珩回答便已经躺上了软塌。一入塌,身子里的疲惫顿时觉得消散一尽。浑身轻松畅快,好似崩了许久的弦突然松开,痛苦无比。
她不知这房间是否是药仙宫里最大最好的,最不由地感慨这床与锦被定是数一数二的。松松软软,如躺在云朵之上一般。细细闻来,好似还有一缕阳光的味道,舒服,简直就是太舒服了!
公冶苏珩也在这时褪去了外衣,躺在了顾坤六的身侧。两人静静地躺着,一人动作规整,另一个四脚朝天。
“弋儿?”公冶苏珩忽得侧过脸去看闭目不语的顾坤六,轻轻地唤了一声。
未几,答复他的却是微微的喊声与极有规律的呼吸声。
“竟这么快睡着了!”公冶苏珩轻笑一声,仔细端详顾坤六的睡颜。她睡得很沉,水灵灵的大眼紧闭,清晰可见蝴蝶般微憩的长睫,少了一些灵动与俏皮,多了几分少女的静谧与温柔。苏珩感慨,恐怕这丫头也就只有闭眼不动的时候才会比较像女孩子吧!
顾坤六呢喃一声,翻了个身子,身上的大红锦被随着她的动作掀开了大半。顾坤六睡得随意,脖颈的衣襟不慎滑落一些,露出雪白光洁的肌肤与诱人的锁骨。
公冶苏珩无奈,伸手想要替她拉好衣服,却在意外间瞥到顾坤六脖颈后方似乎一个红色的印记。
他不由自主地将弋儿的衣襟褪下一些,以便自己能够更加清楚地看清那个图案。才见一眼,公冶苏珩有些吃惊地愣住。弋儿的身上竟有一朵血红色的曼珠沙华,花瓣倒披针形,开得妖艳无比。那印记栩栩如生,好似是一朵真花嵌入了她的肌肤之上。
“黄泉之花……”公冶苏珩怔然。弋儿是酆都客栈之主,是清灵者,身上开有黄泉之花应当只是身份的象征,并不会有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心中的那一抹慌乱褪去。他的脸上再次浮起那柔和地像是要渗出水来的柔笑。
“弋儿,不管你如何看待今日,你都已经是我公冶苏珩的妻子了。未来之路,无论是怎样的艰难险阻,为夫都会和你一起承担。”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道妖艳的红色上,半眯的桃花眼里充满了坚定。
一觉睡醒,浑身畅快无比。顾坤六心满意足地睁开眼睛,便被那双直勾勾瞪着自己的狐狸眼吓了一跳。
此时的公冶苏珩衣衫半敞,露出精壮的胸膛。他妖娆地侧躺着,以手撑头,一腿伸直,另一条长腿半曲,加上那邪魅无比的勾人目光,显得风流无比。
“你……你该不会是这样看了我一夜吧!”顾坤六微微向后缩了一些,一脸狐疑地盯着公冶苏珩。
“往后弋儿就是我的妻子了,我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欣赏弋儿的美貌,又何必要急于一时呢?”
顾坤六嘴角抽搐,她总觉得今日的公冶苏珩甚是古怪。
“苏珩小弟,你别总是一口弋儿一口妻子地叫,怪渗人的。昨天我们成亲不过就是缓兵之计,等我们拿了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还有谁知道昨天的事情。”
“只是缓兵之计吗?可是你这么认为,别人却不是这么想的!”公冶苏珩脸上的邪笑加深,目光窗外瞥了瞥,示意顾坤六去朝那个方向。
顾坤六现状,心觉狐疑,但还是起身下了床,朝窗户走去。
这个窗子是紧紧关着的,而且还是昨日她亲手关上的,并没有什么异样。她带着七分好奇,三分谨慎的心轻轻推开了窗,顿时如同进了一个买卖市场一般喧闹无比。
数十只小妖挤在窗台下方,鬼鬼祟祟地听房间内的动静与声音。有脸的小妖皆是一脸的喜庆和欢喜,好似成亲的人不是顾坤六与公冶苏珩,而是他们自己一般。像青儿、枝儿、树儿这样没有五官的小妖则是手舞足蹈地扭动身躯,看起来亦是兴奋不已。
“顾姑娘,你的原貌好美呀!难怪苏珩公子这样地喜欢你呢!”青儿整株草挂在窗台前,看到顾坤六的样子忍不住赞美道。
“恭喜姑娘和苏珩公子了,这可是几十年来我们药仙宫第一次办喜事呢!”
“顾姑娘与公冶苏珩真是一对金童玉女,世间难得的绝配佳偶。以后一定会百年好合,多子多孙的!”
一句接着一句的祝福语噼里啪啦地迎面袭来,吓得顾坤六连忙把窗户关上,将那些“魔音”一一阻绝在外。
“我的天啊撸,这整座山的小妖该不会都知道了吧!”
“岂止是一座山,我估摸着这个消息应该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了吧!”公冶苏珩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坏坏地看着顾坤六,“传说中的令大小妖怪闻声色变的清灵霸王原是个女儿身,还在药山的药仙宫内成亲。这样的火爆热闻,有谁不觉得稀奇呢?弋儿,我看这假戏恐怕是要一做到底了!”
他虽表面这么说,内心却不是这么想的。假成亲之事时间长了,假戏真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弋儿这辈子都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天哪!”顾坤六生无可恋地坐下,“这回真是亏大发了。苏珩小弟,这回为了你,我损失大了!”
“我的娘子,我们既然已经成婚,你再这样唤我似是有些不妥吧!”
“我一直都是这么叫你的,有什么不妥?我看有谁敢说不妥。再说了,老子当了这么久的男人,‘相公’两个字我是绝对喊不出口的。”
公冶苏珩眉毛提起,声音中带着些狡黠:“哥哥我十分理解弋儿,可毕竟这戏还是得演下去的。弋儿若是叫不出‘相公’,那便……唤我‘苏珩哥哥’吧!”
“哥什么哥,老子……”
“五只烤鸡……”
公冶苏珩打断了她的话,手指一伸,摆出了“五”的手势。
顾坤六有些犹豫了,但还是嘴硬道:“笑话,老子可是清灵霸王,怎么可能……”
“十只烧鸡……”公冶苏珩再次伸出另一只手的全部手指。
顾坤六咽了咽口水,有些动摇了:“这个吧……”
“二十只烧鸡外加每个月十两金子……”
“得嘞!”顾坤六眉开眼笑,顿时自尊心全无,“苏珩哥哥一向都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之人,您说啥都对,小弟……呸……小妹我照做就是!”
哥哥二字能够换来这么多的好处,傻子才不干呢!若是年年都有这样的赚钱路子,那她岂不是早就发财了。不仅能给玉娘买好多的新衣衫,也能让自己不愁吃穿,不愁没有银子花。值得,太值得了!
公冶苏珩早就料到了顾坤六会有这样的反应。经过这半年时间的相处,他可是把这傻丫头的心性摸得一清二楚。没有什么事情是烤鸡做不到的,若是有,那就再加点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