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爷净灵成功,进入灵界接受崔府君的审判,是赏是罚皆有灵界判度;张芝诺散去一身妖气,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却换得其子十年的寿命。至于张芝诺的孩儿,酆都客栈终归不是他的家,顾坤六与公冶苏珩亲自护送他回到了张府。
张家的张庭远虽非张老爷的亲生儿子,却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在知悉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他亦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认回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并为他取名张念娘。
公冶苏珩十分大方地将自身经验所得的续命之法告知张庭远。张庭远为报答两人,以一整箱金银为礼。顾坤六自是乐得眉开眼笑,对张庭远的态度瞬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张公子真是客气,捉妖之事是我们的本职所在,不过,盛情难却,这礼物我们就收下了,嘿嘿!”
“……”
此事就这么了了,可他们依旧未揪出那个所谓的幕后之人。
酆都客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顾坤六再次过上了舒适自在的生活,而他不知,他最喜欢的薛玉娘即将串通公冶苏珩上演一场对付他的好戏码。
正值午饭时间,客栈四人围在一张八仙桌上用着午膳。薛玉娘一会儿看看公冶苏珩,一会儿看看顾坤六,见两人各吃各的,连一点儿互动都没有。
她秀眉一蹙,随即眸光一闪,戏精上身一般哀嚎:“哎呦,我这头……我这头怎么这么疼啊!好似要裂开一般!”
顾坤六立即紧张起来:“怎么了玉娘……温秀才你快给玉娘看看去啊!”他暴躁如雷地狠踹了一脚温子然。
温子然吃痛,连忙放下碗筷去给玉娘把脉。他先是握住玉娘左手的脉搏,心觉不对劲,又去把玉娘右手的脉,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沉思,半天也未说出一句话。
这玉娘……分明没有病啊!
难道真的如六爷所说,他的医术当真那么不精吗?
顾坤六见温子然吞吞吐吐了半天,不耐烦地将他推到另一边。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着急不堪地将薛玉娘拦腰抱起,快速送到就近的软塌上。
“玉娘,你可有好些?”
“哎呦,疼……疼死我了……”薛玉娘依旧抱着额头痛苦哀嚎。
顾坤六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余光瞥向尾随进房的公冶苏珩,他连忙说道:“苏珩小弟,你不是也会一些医术吗?你快给玉娘看看……”
公冶苏珩点头,二话不说便去给玉娘把脉,可这脉象一看,他的脸上便出现了同方才的温子然一模一样的深情。
“哎呦……小珩啊,我觉得我这头如同要裂开了一般,你说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玉娘,我不许你乱说!”顾坤六急得眼睛微红,连忙催促着公冶苏珩,“怎么样?”
“……”公冶苏珩正犹豫着,忽见躺在软塌上的薛玉娘冲他挤眉弄眼,立即心领神会,“额……玉娘的情况……不大好!”
薛玉娘见公冶苏珩十分配合,演得更加卖力了。
“我对不起你爹爹的托付,更对不起顾家的列祖列宗啊!在我有生之年,最想看到的就是我的小六能够嫁个好老家,生几个胖娃娃,为顾家延续香火。可我不争气啊,恐怕是到死也见不得这一幕了……”
“玉娘,你不要这么说,是小六不好!”顾坤六一个大老爷们的模样,俯身伴在床侧,却像个小孩子一般大哭了起来,“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的,不管需要什么,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觉得不皱一下眉头!玉娘,你不要说话,你一定会没事的!”
“小六……小六……啊,你是谁,我的小六去哪里了!”薛玉娘忽然情绪激动了起来,双臂举起,胡乱摸索着,那模样,活像一个病入膏肓、神志不清之人。
顾坤六不知所措地握住玉娘胡乱挥舞的手,边哭边说:“小六在这里,我就是小六啊!玉娘你不认识我了吗?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不……你不是我的小六。我的小六是一个豆蔻少女,亭亭玉立,双目如星,声音如铃,怎会是你这粗糙野汉子的模样。你把我的小六藏到哪里去了,你快把小六还给我!”薛玉娘说着,两行清泪已从眼角流出,看起来十分可怜。
“女子……女子……对!我要变回女子,正好我恢复原来的模样,玉娘的病一定就会好的!”顾坤六如同在汪洋大海中飘零许久,终于抓住了一块浮萍的人。
他两手一抓,重重地抓住了公冶苏珩的双臂。双目一闭,厚嘴唇撅起,缓缓地朝公冶苏珩的薄唇靠近。
公冶苏珩被吓得不清,猛地推开病急乱投医的顾坤六。看着小六一脸茫然的模样,他皮笑肉不笑地解释:“这……六爷,我的气息治标不治本,就算你暂时变成了女儿身,那也不过是几日的功夫。我看玉娘得的是非常严重的心病,你若是想要真正治好玉娘,最好的办法还是解去你体内那过期易容丹的药性,彻彻底底地变回女儿身。”
“你说的对!”顾坤六前前后后踱了许久的步,总算是想到了方法,“玉娘曾经说过,药山上有一个叫药姑的神仙,她有办法解我的药。”
“你所说的药山,可是云水镇东面树林以东的那座山?”公冶苏珩好似想起了什么。
“正是正是!”薛玉娘兴奋地答道,但想起自己此刻正在扮演病入膏肓之人,便又软软地躺好,连连喊着头疼。
“我正也欲上山求药,可与六爷同往!”
“那好,你替我好好照顾玉娘,我上楼取些行李,我们立刻出发!”顾坤六说完,飞一般奔了出去。
公冶苏珩探头往外瞧了瞧,确定顾坤六上了楼,这才对薛玉娘露出笑脸,顺便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薛玉娘也是破涕一笑,摆摆手,仿佛是在说“我也是被逼无奈,这才出此下策啊!”
于是乎,顾坤六莫名其妙地同公冶苏珩踏上了前往药山之路。这一路上,他也曾想过薛玉娘或许只是使了一个苦肉计逼迫他自愿变回女儿身,可不管这是不是计,他都不会拿玉娘的身体来开玩笑。
两人赶了数个时辰的路,这才出了酆都城,踏入了另外一个地界。走在林间小道之中,顾坤六一直默不作声。
公冶苏珩瞥了瞥她闷闷的样子,终是开口说道:“你与玉娘感情颇深。”
“她是我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一个亲人,能不深吗?我们虽无血缘关系,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的母亲死的早,是她像母亲又像姐姐般地照顾我,如果没有她,我恐怕也不愿一直守在酆都客栈。”
“若你不是顾家人,你会选择捉妖之路吗?”公冶问。
“我也不知道……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顾坤六轻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一出生就是注定的。你呢?若不是为了活,你还会当捉妖师吗?”
“我同你一样,出生就是注定……”
“可是,你的母亲也是妖……”顾坤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对不起,我不该戳你的痛处。”
公冶苏珩虽然从未提及过他的母亲,可是他知道,他娘亲一定同张芝诺一般,为了孩子,自愿牺牲。他是妖的孩子,可却又是个捉妖师,想必心中也是不好受的。
公冶苏珩沉默了片刻,却忽然淡然一笑:“我的母亲也希望我是捉妖师,她同我一样,痛恨妖!”
此话一出,顾坤六瞬间不知如何接话。这个话题太过沉郁,任何一次轻描淡写,都是在当事人已经结痂的伤口上再刺一刀。
顾坤六不想再继续说这个了,他恢复了往日没心没肺的笑容,说:“之前张家的那姑娘长得不错,对你也是一往情深,你怎么不考虑考虑接受她呀?”
“哈哈哈……我这个风流不羁,那种良家姑娘并不适合我!”
“良家姑娘不适合你,那你莫非偏喜欢山寨女大王类的姑娘?”顾坤六说完,自顾自地大笑起来,仿佛已经想象到了这小白脸被女山贼押入洞府拜堂成亲的画面了。
公冶苏珩却只是微微一笑,邪魅勾人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顾坤六没形象的脸上:“恐怕只有外墙内干的女霸王适合我了……比如说……弋儿!”
顾坤六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他翻了个白眼,干笑了一声:“呵呵哒!”
“哈哈哈……”见一向爱欺负人的清灵霸王吃瘪,公冶苏珩笑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