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回来得比璐儿预想的要早,本以为小五回来时肯定怒火冲天,却不想,小五一脸蒙圈地跑了进来。
璐儿还未来得及叫他,便看到小五熟练地踩着树干,蹭地一下跳到了窗边。
“小五哥,”璐儿扯着嗓子喊道:“别动不动就翻窗好不?”
一只手已经搭上窗棂的小五,听见璐儿喊声,转回头便看到璐儿站在院中小厨房前,正张大了眼睛的瞪他。
小五一个翻身,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说:“习惯了。”
璐儿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不计较,小五就是这么个跳脱的性子,也就是拿自己当家人,才会如此不拘小节。璐儿心中又有些感慨,没想到才短短五年,自己身边最亲的亲人,竟只有小五了。
璐儿向小五招招手,说:“来,搭把手,知道你肯定没吃晚饭,给你做了两个小菜,帮着端进屋吧。”
自从搬到兴城后,陈叔知道璐儿喜欢自己煮饭烧菜,也方便她照顾爷爷,便在修建晓婷居的时候,专给璐儿建了个小厨房。没想到陈叔走后,陈婶便不再叫璐儿去前宅用饭,亏得有个小厨房,璐儿倒也自己解决了。
“哎,”小五应着,就随着璐儿进了厨房。
“把菜端进屋子可别偷吃啊,我这里汤马上就好了。”璐儿关照道。
“知道了。”小五一边嘴里应着,一边用手抓起一片嫩笋放进了嘴里,眼看璐儿的锅铲横扫过来,立刻端起菜饭,一低头躲了过去,向小楼跑去。
跑进小楼,也不等璐儿将汤端来,立刻地上下其手,吃得不亦乐乎。
等到璐儿布完碗筷,端上汤,两个小菜倒是给小五偷吃了个三成。
璐儿将一碗饭塞到小五手中,又递上一双筷子,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这才自己坐下。
小五刚想说话,就听到一旁璐儿冷冷说道:“食不言,有什么事,吃完饭说。”小五扁扁嘴,安静吃饭。
饭后,璐儿逼着小五去洗碗,小五原先不想去的,可是抵不过璐儿瞪着眼睛唬他,只得垂着头乖乖去洗碗。
等他洗完回来,将湿漉漉的双手使劲地在身上擦了擦,这才说:“奇了怪了。”
璐儿早已泡好一壶新茶,将热茶递给小五,不急不慢地说:“给你新泡的茶,喝了茶,再说哪里奇了怪了。”
小五用茶润了润嗓,说:“我刚过去,总以为肯定要闹得不可开交吧,肯定的疾风骤雨,狂风巨浪,都准备好挨骂,被五雷轰顶,谁知道······”
“停,停,”璐儿伸手阻止道:“能好好说话吗?”
小五翻了翻眼,继续说道:“我描述的不对吗?反正我是真的耳朵里塞着棉花,准备好了过去的。”
璐儿问:“陈婶到底和你说了点什么?”
“怪就怪在这里?”小五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义母难得看到我说话心平气和的,和前几**我出去时疯癫的样子,完全的不同。”
璐儿低头沉思。
小五接着说:“不光不骂东骂西了,还说这次辛苦我了,说过几日还要再麻烦我出去一次呢。一下子那么客气,我真有些受不了了。”
璐儿继续问道:“陈婶就和你说了这些?”
“当然不止,”小五摇头,“你知道吗?她说家里最近有些入不敷出,因此辞退了一些仆人、伙计,还将家里账房先生辞了,所以以后家里的事大家都要帮着做点,外出收账归我,算账便是你的事了。”
“她居然将账房交给了我们?”璐儿有些怀疑地问道。
小五肯定的点点头,说:“她说明日里便会叫你过去,和你交代一下。”
璐儿不解地说道:“这可不是陈婶的做派啊。”
“谁说不是,”小五用手肘推了推璐儿,问:“我不在这几天,家里是否发生了什么啊?这变化也太大了。”
璐儿摇摇头,她整日的只呆在自己的小院中,发生了什么事她是真不知道。
小五推敲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言不由衷定有鬼,我觉得里面定是有问题。”
璐儿没好气的说:“有什么妖?什么鬼?陈婶心不坏,她只是为人只是刻薄了些。”
小五愁着脸说:“我反正心里虚得很,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璐儿自然理解小五说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是什么意思,现在的陈夫人是陈叔续弦的,年岁要比陈叔小上个许多,因此陈叔对她甚是宠爱,家中大小事务都是由着她的性子来,陈叔活着时,她还略微收敛些,自从陈叔不在了,她那尖酸刻薄,斤斤计较的性格便暴露无遗,像她那样小气之人,居然肯让两个外人帮她管账。
璐儿忧心的说:“我们小心点便是了,自己不做错,别人又怎么找我们的麻烦。”
小五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无非就是想赶我们走吧,璐儿你放心,就算出了这个家门,我也会保你周全的。”
璐儿一声叹息,在这个时代,两个无根无基的人漂泊在外,居无定所,哪怕小五武艺高强,日子恐怕也是不会好过到哪里。在这里日子虽然难过点,可至少有个窝,有个地方挡风遮雨。本想着这辈子就平平安安的过去得了,却不想这日子却是越过越糟心。
小五突然对着璐儿说:“我们一起去帝都金陵吧,听说那里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璐儿无奈的回:“到真的有又那天再说。”
对于璐儿来说,离开只是最后没有办法才可以做出的决定。
第二日一早,陈婶果然派人来请,璐儿随着来人来到了前宅,璐儿平日里不太来前宅,特别是陈叔不在了后,也就一年里过年过节过来个一两次,问个好,请个安,她是真心不喜欢与人勾心斗角,既然相看两厌,那就不如少见面得了。
璐儿被人带着穿过一条回廊,转进了一间小花厅。
进了小花厅后,带路的丫头便退了出去。
“璐儿来,坐下。”花厅正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位约四十的女子,头梳垂云髻,斜斜地插着一支珠钗,虽然已过不惑的年纪,肤色和面容依然保养得极好。
“婶婶这几日可安好?”璐儿却不想坐下,只想着快些结束对话,因此问道:“不知婶婶唤我有何吩咐?”
陈夫人面色略有些尴尬,不过只一会儿,又满脸带笑的说:“好,好,婶婶也很久没见璐儿了,因而唤来问问,眼看着这天气渐热,身子可还好?”
璐儿回道:“还好,谢谢婶婶关心。”
“呵呵,”陈夫人眼神左右飘忽,继续笑着说:“那好,那好。你也别怪婶婶辞了翠云,实在是······”
璐儿回道:“不怪。”
“还有······”
璐儿见陈夫人这样环顾左右而言他,不由长叹一声,说道:“婶婶,有事就请明说吧。”
陈夫人见璐儿并不与她客套,不由腹诽了下,但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来,依然笑着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和你商量下,你看最近家里也出了件大事。”陈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唉,被奸人陷害啊,先夫留下的那点薄产,呜呜--”
璐儿见陈夫人惺惺作态的样子,心中竟有些厌恶,整件事里最不值得同情的人就应该是她了,但嘴上还是劝慰道:“婶婶莫伤心了,相信天道公平,作恶之人自有天惩之。目前,既然错已铸成,就更应该好好的规划下今后的日子。”
陈夫人用手帕抹着眼泪,心中却暗骂,这个死丫头竟敢说我做错,放下帕子哭哭啼啼地又说:“唉,遇人不淑啊。罢了,罢了,璐儿说的也有道理,我相信造成这一切事的人啊,最后一定会受到惩罚的。今日,婶婶叫璐儿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托,你看最近家中损失不少,因此我也辞退了不少人,我想让璐儿也帮衬着家中一些。”
璐儿问:“婶婶想让璐儿做些什么?”
陈夫人说:“原来那账房先生吧,一来岁数大了,二来吧现在家里也就只剩下那些事了,留着他也大材小用了些,因此被我给辞了。璐儿,你在先生身边长大,受了先生不少教诲,也是家中鼎鼎聪明的人,我呢也不想找外人,便想让你帮着把这账目管起来。璐儿,你觉得怎样?”
璐儿暗想,果然和小五说得一样,婶婶也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因此不敢答应,回绝道:“婶婶,璐儿从来没有接触过家中的事务,恐怕担不得这个责任。”
陈夫人听见璐儿果断回绝,觉得这个丫头怎的如此不知好歹,猛得站起,板着脸刚想发作,又突然地忍了下来,抽了抽嘴角,压着嗓子说:“璐儿,婶婶难得让你帮家里一次,你又何必回绝,也太不给情面了吧。再说,家中生意本就有你的股份在内,你又岂能做个甩手掌柜。”
股份?璐儿心中冷笑了下,劝你小心不要上当之时,你怎么不管我有没有股份,一股脑的拿出去送给别人,现在倒来提这些。再说,若不是有那么点爷爷留下的股份,自己又何苦留在陈家。
陈夫人见璐儿还不言语,又生一计,“啪”的一声,重重坐回椅子上,双手使劲甩在腿上,哇得哭了起来,“伯贤,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早,留下我和秒之孤儿寡母两人撑得好苦,外面有恶人欺负我们,家中又没人愿意帮衬,我怎么那么苦啊,呜呜--”
一哭二闹三上吊,璐儿看着陈夫人皱了皱眉头,本想着坚持己见,可听到陈夫人叫着秒之,璐儿忽然便心软了,因此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无奈地说:“婶婶莫哭了,璐儿答应便是了。”
“呜--哦--”陈夫人见璐儿答应了,心中窃喜,一切都按照她的安排慢慢进行,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异样,说:“璐儿答应那真是太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一家人同心协力共渡难关。那账房我便交于你璐儿了,收款收账交于小五,有你们帮着婶婶,婶婶觉得安心不少。”
璐儿面无表情的说:“璐儿听从婶婶安排。如果没有其他事,璐儿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