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群并未退到很远,在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不停地来回徘徊,偶尔还发出几声的嚎叫,似乎并不甘心放弃已经快到手的食物。
璐儿取出一根较粗的树枝,放在火堆中点燃当做火把,然后举起火把慢慢靠近黑马摔倒的地方。
黑马的马肚和四条腿被野狼咬得一片血肉模糊,口角处一片血迹斑斑,瞪着眼睛,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断气。
璐儿再去看那掉在地上的人,只见这人身穿黑色铠甲,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便是掉在地上那么一小会儿,璐儿便看到这人身下在慢慢地渗出血来,显然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璐儿伸手撘在这人颈动脉处,感到有轻微的脉动,脉动非常的弱,看来情况并不容乐观。璐儿担心如此趴着容易窒息,便用力将这人翻过身来,当这个人的脸转过来的一刹那,璐儿竟看到此人的脸上带着一个黑色鬼面面具。面具上的表情狰狞,双眉高高竖起,瞪着眼呲着两颗獠牙,神情凶恶无比,而且雕刻得还逼真,口里牙齿缝间还涂着一丝丝血红色,乍一看真的如血盆大口,还不住的滴着鲜血。而且面具紧贴在此人面上,就像他真的长了一张鬼脸一般,璐儿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手感软软的,虽然看着颜色极像,竟不是是璐儿原先猜想的那般是个铁质的面具,触手所及手感不似摸到皮肤的感觉,没有温度,也有些粗糙,像是某种皮质面具,但就是这样,也足以让璐儿吃惊不已。而且这人身上所穿铠甲,一眼便看出是大隋制式兵甲,并且此人全身铠甲,头上有盔身上披甲,明显比普通士兵的要好,而且他的脸上还带着天下闻名的鬼面面具。这样一推测,此人居然是鬼面?璐儿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位竟是鬼面将军?璐儿暗自叹息,可惜小五不在,否则不知道要激动成什么样了。璐儿仔细地打量着这人,黑色铠甲,黑色鬼面面具,和传闻中一模一样,只是传闻中鼎鼎大名的大将军鬼面怎么会一个人倒在这里,这里究竟是哪里?想起一路过来听到的传言,看来真的战乱已起,而这鬼面因御敌受伤,正巧的给自己给碰上了。
璐儿摇摇头,放空脑子,现在可没时间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要是让小五知道,鬼面受了伤,流了一地的血,还昏迷不醒的时候,自己竟然还在胡思乱想,还不把人给活剥生吞了。
璐儿打起精神,用力将鬼面慢慢挪至火堆旁,借着火堆足够的光线去查看鬼面究竟伤得怎样,只看到鬼面的腹部不断地渗出血来,用力将鬼面身上的铠甲脱下,便看到鬼面腹部一个明显的伤口。照理说,铠甲上腹部这都有专门的甲片用以保护腹部,璐儿看着鬼面腹部的伤口,暗叹道,这对方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将刀锋穿透铠甲,并造成这么触目惊心的伤口。璐儿解开鬼面里衣将伤口仔细检查了下,微微松了一口气,伤口创面大但还好并不是很深,并没伤到内脏,应该是穿的铠甲起到了一定的阻挡作用。璐儿继续检查,左臂有个深至臂骨的伤口,看着便是箭伤,身上没有被狼咬过得痕迹,检查下来最严重的问题,还是失血过多。
远处时不时还响起狼嚎声,璐儿又添上一些树枝,让火烧得更旺些。
首先要处理伤口,要最快速度缝合伤口和止血。璐儿当年曾偷偷留下过一些后世带来的医疗用品,有些药物过了年限已经被璐儿处理了,只剩下不多的专业材料,璐儿从包裹中取出一卷缝合线和一根缝合针,尽快将伤口缝合有利于伤口的愈合,虽然有好些年没做过缝合了,手势有些生疏,可毕竟当初还是下过苦功的,璐儿还是很利索的将两个伤口都处理好。只是鬼面比较痛苦,毕竟没有麻醉药物,无法麻醉止痛,好在鬼面还在昏迷中,期间并未清醒,只是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缝合好伤口,没有消毒和消炎药物,璐儿只得将白衣少年留下仅有的金疮药给鬼面抹上,并用绷带仔细包扎好。
失血问题比较严重,但这个问题,璐儿没有办法能去解决,毕竟现在不像后世,失血严重可以用输血来解决,这个时代是没有这个条件的,因为输血还涉及应用材料,血型、病毒、消毒、血液凝固等各种问题,都是这个时代所无法克服的困难。
璐儿看着鬼面,低叹一声,“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的体质和意志了。”该做的,能做得,璐儿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靠鬼面自己了。
璐儿凝视着黑色的鬼面面具好长一会,犹豫了再三,还是忍住不去揭开面具,自己则坐在鬼面身旁,细心守护着。
此时的杨战人虽然昏迷着,但仍有些意识,恍恍惚惚间,总觉得自己不停地飘荡,飘荡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这便是无间地狱了吧,杨战心中想到。
突然,杨战觉得浑身一震,从空中猛得掉落在地上。地很硬,杨战摔得极痛,他从地上爬起,先朝四周看了看,却只发现周边都是一片黑漆漆,无法辨识方向,杨战只得漫无目的地走啊走,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走,只知道如果不走的话,可能便会永远的陷入这片黑暗之中。黑暗中的杨战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随着感觉一直走,突然间他看到远处出现一点亮光,原先非常的微弱,看上去只有一点点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消失的感觉。杨战不得不加快脚步向亮光处走去,后来那点光慢慢地变得大了些,光线也渐渐明亮了些,借着亮光他依稀看到一条羊肠小道向远处延伸,小道的尽头便是那一点亮光,看去那点亮光有些像是火光,还在不住地摇曳,像是有人点起了篝火。
如果是篝火,那边便是有人,杨战心想道。
杨战沿着羊肠小道向道路的尽头走去,快到尽头时,果然依稀看到有个人影坐在火堆边,身影随着火光而不停的晃动,杨战想仔细看清那人的容貌,可是那人始终背对着火光,将脸庞掩藏在黑暗中。
“你是谁?”杨战问道。
那人显然是听到杨战的问题了,立刻不停地向杨战说着什么,好像是在回答,可是那人说的话,杨战始终无法听清。
“我是死了吗?”杨战继续问道,“这里是地府吗?”
那人还在继续说着,不过杨战依然什么也听不见。
火光非常的刺眼,对着火光杨战只能模糊看到那人的身影,有些矮小,有点瘦弱。
终于那人不说话了,而是慢慢走到了杨战的身前,伏下身子,一只手搭上了杨战的额头,原本杨战觉得浑身燥热发烫,就在那手摸上了额头的时候,杨战竟感觉有些舒适,那手冰冰凉凉的,非常的柔软,脑子似乎也清醒些。只是这种舒服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一阵令人难受的眩晕感代替了其他所有的感觉,杨战只觉得天旋地转,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扭曲,脚下的大地也忽然分崩离析,自己竟飞快的向下掉落去,而他的身下已经变成深不见底的深渊,更有一层层黑色的迷雾,将杨战慢慢笼罩起来。
杨战只觉得自己一直坠啊坠,却总也落不到底,仿佛自己陷入了无际黑暗之中,就在他仅存的一点点意识都要失去时,杨战却突然看见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眼睛,这是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睛,璨若星辰,杨战从未见过如此清澈明亮的眼神,竟一下便被吸引了过去。
在杨战的意识里,那双眼睛如同明亮的星辰一般,指引着已经在漆黑的夜中迷失且找不到方向的杨战,让他不由得想去追逐这颗星辰,甚至有冲动想将去它牢牢抓住。
杨战一直在做梦,梦见自己一直追着那颗星星在飞,飞过了层层黑雾,也飞过了无边无际的暗夜。突然间,天空中洒下一片璀璨的星光,将杨战身后那浓得化不开的黑雾驱散。杨战感觉到周围渐渐明亮起来,阳光也照射到自己的身上。
杨战缓缓睁开双眼,从昏迷中醒来,太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光线有些刺眼,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还能见到阳光,就说明自己没有死,昨夜的梦境杨战依稀还记得,杨战深知自己是熬过了生死一线。
杨战先抬头看了看,只看到头上纵横交错的树枝和随风摇曳的树叶。再转头向左右两边望去,便看到右手边,离他很近的地方,有一个瘦弱的年轻男子,侧身靠在身旁的一棵树上,闭着眼睛垂着头,好像是睡着了。
昨夜依稀见到的人影,便是此人了吧,杨战想到。
杨战没有叫醒璐儿,他只是用手支撑着上身,用力地直起身来。此时腹部传来一阵疼痛,杨战低头便见到自己腹部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地包扎好,左臂伤口也是。
是这个人救了自己?杨战又看了眼璐儿,心想道。
穿着男装的璐儿,身体更显纤细,看上去十分的瘦弱,又因为饿了两天,只喝了些水,脸色也不怎么好。昨晚鬼面有些发烧,稀里糊涂地说着胡话,璐儿担心会发生严重感染,因此一夜都没睡,直到今早鬼面烧有些退了,璐儿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杨战继续向四周查看,结果便看到了不远处神驹追风的尸体。这是陪着杨战出生入死,经历过无数战场的战马,看到它便这样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杨战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
“追风。”杨战情不自禁的叫道。
他手撑着地,努力想从地上爬起,却不想惊醒了璐儿。
“你别乱动,小心崩了伤口。”璐儿赶紧过来阻止道。
可是杨战哪里听得下去,仍然挣扎着想站起来。
璐儿无奈起身来到杨战身边,将他搀扶起,扶着他踉踉跄跄地跑到追风那。
杨战只是用手颤抖地摸着追风的鬃毛。
见鬼面满脸悲伤,璐儿说明道:“你们昨晚遭遇了狼群,是这马一直与狼周旋,最后把你驮到这里来的,可惜它却被狼咬成重伤,跑到这里便倒下了。”
杨战只记得昨日受伤后,自己趴到了追风的身上便晕了过去,后面遇到狼群的事,杨战是一点都不知道。当他看到追风身上、肚子上、四条腿上,被撕狼咬到血肉模糊的伤口,便能想象昨夜追风被狼群围攻的情形。
“追风,”杨战情不自禁地呼唤着。
而璐儿则透过鬼面具看到鬼面那双泛红的双眼,眼神中带着悲伤。
璐儿也能理解杨战为何会如此伤心,将士与战马,他们之间共同经历过战场厮杀,同生死,共荣辱,战马可以说是最忠诚的朋友也不为过的。
璐儿等杨战情绪稍好了些,才将他又搀扶回去,让他平躺好,并用手摸下额头,说:“其实你还有些发烧,躺着好好休息。”又关照道:“切记不可再乱动了,小心将伤口崩了,我身边可没有什么可用的药材了,而且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离最近的城镇有多远,你的伤口若是再出些状况,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杨战看了看璐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