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临清城最大规模的诗会之一,刘仲谋还是发现自己小看这诗会了,或者说是低估这个大汉人民对诗会——或者直接说是诗词的热爱了。
陆陆续续不断有人三五成群自湖边走来,甚至大部分都是家族子弟一同出行,有的是在太多了,便年长与年幼分开为几队游行,各自作诗交流参与。
沿街一路全是货郎商贩,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各类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人来人往仿若市集般热闹,在刘仲谋看来,这更是像年节逛庙会一般,人们出行新衣新帽都穿了,这阵仗就差贴对联放鞭炮了。
连湖中都撑满了画舫游船,春心荡漾的才子佳人立于其上,不断物色心动之人眉目传情。
更是不断有人向亭中石屏前四老及钱知县行礼问好。能来此行礼或问候搭话之人,或书香世家或富绅贵门,俱是临清城内称得上名号拿得出手的人物,一时间湖心人流往来呼朋唤友,纸扇佩玉锦衫绣袂阵容豪华。
不时便有新的诗作,在人群之中传诵几轮,经得住互相点评筛选之后,剩余佳作便由人执笔抄写,送到四老面前点评过目。
“用句遣词俱佳,却在视野胸臆上有欠缺,终究是镜花水月,华而难实,可惜了。”此时四老正与钱知县一起对一首新诗点评,其中不乏惋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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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知县好,诸老好。”
有一位身材结实,眼色精明的中年人,向亭中央诸人问好。身后跟随有七八位同之人,也一同问候,俱是衣衫华丽贵态十足。
“王会长,今日也来拔个头筹?”钱知县却是笑着应道。
来人正是临清王家的族长,王笑凌,也是临清商会的会长,也算得上是以商立城的临清城的风云人物了,自然与钱知县相熟。
“钱知县说笑了,王某一届铜臭商人,自然做不得这风雅之事,只是来凑凑热闹而已。”
“以王兄之才华,谁敢说与风雅二字无关?”钱知县笑呵呵道,“王兄切莫客气,既然无他事,自当来此作诗一首方行。”
“那王某还真有点算不上事情的小事,”王笑凌反身面向人群,扶一下额上镶有千金猫眼绿玉的方帽,眯眼环视四周,朗声说道,
“在下临清王笑凌,此次清明诗会的花销,皆由我王家出付,各位到时可去岸边醉诗楼和旁边茶楼尽情宴饮,祝各位吃好喝好,多出佳作,一鸣惊人。”
众人闻言皆是欢呼。
王大善人之声更是不绝于耳。王尹川闻此晒暖阳,面露笑容和煦异常。
刘仲谋环视这湖边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由得吐吐舌头,鬼鬼,这得多少花销,这王家和自己那阴差阳错的救命恩人王尹川王公子是一个王家吗?倒是好大的手笔。
“那钱某再次待临清父老谢过王会长的善意了,所谓为富而仁,便是说得王会长这般人物了,要是我大汉天下多些向王会长一般的人物,何愁这民心天下教化理治?”钱知县起身道,“那王会长请一起落座?”
“谬赞谬赞,钱大人过奖了,”王笑凌一脸谦虚,道,“粗鄙之人,岂敢岂敢。”
王笑凌虽然口中谦逊,却还是半催半就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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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仲谋自然对这作诗弄词没啥兴趣,更是无心唐诗宋词元曲以前自己看了背了那么多,自然对能做出什么厉害诗词不报什么想法,只不过是对古代宴会和作诗过程感兴趣而已。可时间没过多久,就听到一帮人在三五成堆相互吹捧打屁,或是奚落嘲讽,实在无趣的很。
懒洋洋打个哈欠,看看一边临清四大才子四人正在一起苦心竭力准备合理做出一首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作,好能使劲奚落一下不可一世地王尹川,然后顺便取个诗会头名。
另一边王尹川此时恢复了之前的富贵从容,手摇折扇同一帮友人,上得一艘画舫,更有一名清倌人素手抚琴,边游湖遍谈论诗词,不时露出一丝笑容,或是一个甩袖抚发的动作,便引得湖边或是湖中泛舟的无知少女一阵尖叫。
“哪个时代都有脑残粉啊!”刘仲谋摇头感叹一声,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临清四大才子看他不顺眼了。
刘仲谋哪有什么心思干对着几个老头,然后等着听什么亮眼诗作,更不想再陪这四大才子作诗,自己关心的招亲榜的影响力,应该已经传出去了吧。
刘仲谋转身向湖边游人多处走去,左看右看倒是新鲜得很。
东看西瞅四处游玩了不一会,便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这老和尚的斋饭太不顶饱了,看来自己出家的事情还得谨慎,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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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那个大善人王什么笑说这诗会上吃喝全都免费,嘿嘿,刘仲谋摸摸怀中春兰给的银子,当然银子能不花自己的就不花,就去前面最大的酒楼,醉诗楼吃顿好的。
刘仲谋乐滋滋地来到酒楼前,却见酒楼外围着一群人,似乎很有情绪的样子。
刘仲谋挤近了往里一看,这酒楼之内并无自己想得那般人员爆满,怎么就排起队来了?
刘仲谋故技重施,人浪一阵翻动便已经挤到最根前,不管他人如何,抬脚便往酒楼内走去。
“这位爷,您是要付银子吃饭呢还是要免费吃饭?”立刻有店小二上来拦住问道。
“当然是吃免费的酒饭,王家老爷不是当众说了吗,任何人,免费吃。”刘仲谋道。
“我家东家是说了,可是这也有条件的。”店小二打量着刘仲谋一副穷酸模样,语调抬到了几分,道,“我王家酒楼可不是一般的酒楼,不是阿狗阿猫能进的,这位爷,您想吃免费的酒席,可以,不过我王家酒楼有酒楼的规矩,现在是诗会,您要在这先做出一首诗出来,然后交由我们请来的王家教习曹先生亲自过目审评,审评为上等方可入内用酒饭,尚且分文不取,否则,可要按价给钱才行。”
吃饭还要作诗?
“时到此时,可有人做出?”
“有。”大堂内一脸奸笑的掌柜的,出来指着里面说道。
刘仲谋往里一看,呵,偌大个酒楼,里面就坐了一桌。这什么曹先生也是审评的也是太严格了吧。
“这位兄台,别听他瞎说,里面那一桌,分明就是他们王家自己人。”旁边一书生一脸气愤地道,“这什么曹教习根本就是瞎胡评判,只要是写出来的诗,在他那都是中下等,我都没听过这人的名头,也来学四老做评判先生?”
看到店小二趾高气昂的神情,楼内书桌后一脸奸诈的掌柜与那看热闹般的曹先生,刘仲谋便都懂了。
什么王大善人,根本就是沽名钓誉之徒,搞得骗取名声的把戏,这故意搞一个评测,全由他说了算,一分银子不花,全部挡下来,再让自己人在里面吃着,这是实打实的人前人后无耻骗子行径啊。
刘仲谋可懒得跟这帮骗子纠缠,立刻想转身走出人群,出来后不忘高呼一声“王家大骗子,骗钱不要脸”,弯腰捡起一块泥巴便往酒楼钱扔去,正好打在一脸傲意的掌柜的脸上。
“谁!!!”掌柜的怒号一声,跳脚大骂,“哪个狗娘养的......”
“就打你这个狗娘养的骗子!”醉诗楼前民心大快,众人更是义愤填膺,有人引头,自然从“善”如流,一时泥巴石头烂菜叶子如雨点般砸向大堂内,掌柜直接被干翻在地哀叫连连,趾高气昂的店小二此时早已顾不得他,与那曹先生一起抱头躲在了内厅桌子底下。
“还有这些骗子!”更有人将矛头对准了做托的王家人一把沙子撒向了里面王家人的酒席之上,立刻大军火力跟来,泥块石头夹着臭袜子纷飞而至,将一桌杯盘打得一片狼藉,汤汁淋漓满地。
一时间“王家大骗子”之声呼传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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