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看着各科老师布置完了作业,也拿起粉笔刷刷写下语文作业。大约是徐平见同学们的叫苦声太大,酌情减免了几篇作文,得到了同学们的一阵欢呼。
徐平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绯汐月赶紧搬过一张凳子让她坐,然后站在讲台上很小老师地说:“明天开始就是暑假,请同学们按时完成暑假作业。学校8月30和31号报名,9月1号开学,不要忘记时间。成绩单记得带给家长检查,回校报名那天要带着作业和家长签字的成绩单过来。暑假如果去游泳,记得不要去水库等危险地段,出去游玩一定要紧跟家长,以防被拐,告家长书一定要让家长签字,报名时也要一并带过来。”
徐平看着站在台上落落大方,讲话有条有理的绯汐月,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天王希之对她说:“绯汐月,是个人才。”
舞台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她本想把这个机会让给班长试试,但他退缩了,也罢,上台是件挺需要勇气的事。
注意事项讲完了,绯汐月下台了,徐平趁着自己还有力气,赶紧补充了几句,顺便表扬了一下绯汐月的优秀表现。
班会散会了,程梦奕背着小书包凑到她旁边,小声嘀咕道:“汐月,你刚才上台讲话的样子和徐老师好像喔。”
董瑞准过身,猛点头,“真的好像,我差点以为在台上的是徐老师不是你了。”
“谢谢,谢谢,其实这也没什么的。”绯汐月谦虚一笑。
“真的,我觉得你以后当老师也可以的。”一个圆脸女生梳着马尾,穿着白色T-恤衫,粉色百褶长裙,踩着一双白色帆布鞋走了过来。
头顶西瓜头的男生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眉毛舒展,鼻唇沟明显,嘴角一边微微提起,冷哼一声,颇为不屑,“当老师也要长得好看,不是谁都能当老师的。”说着,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盘踞在绯汐月额头的痘痘云。
绯汐月浅笑,却并没有回复。
这个男生是她重生后第一天到学校时给她指位置的人,她后来知道这个人叫金越,也是这个班的班长,成绩不错,人缘也很不错,不过有时候说话直接,不太顾及他人心思,是以有不少女生不太喜欢他。
乾思思就是其中一个,她同样双手抱臂,冷笑说:“我倒不知道班长什么时候以貌取人了,若论相貌,班长你觉得你帅得过周杰伦、帅得过林俊杰?”
绯汐月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突然笑出了声。这两个人真的是伴随着她走过小学,度过初中,熬过高中,踏上大学,步入社会,在她上一世,她的酷狗歌单里还存着他们不少金曲。
金越被堵,赌气收拾作业去了,收拾完了还不忘瞪她们一眼。
绯汐月没有把这一小插曲放在心上,现在单纯的年纪,并不记仇。
暑假刚开始没几天,绯炔烺和舒燕商议着带绯汐月去了医院,去医院看看盘踞在绯汐月额头上封闭性粉刺。
绯汐月之所以能很淡定地不去理睬金越的嘲讽是因为她知道她额头上的小东西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半个月就能解决掉。
去了医院,医生询问了情况后,又做了一下检查,对绯炔烺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回去用消毒过的针把脓包挑破,涂上药膏,很快就会好的。饮食上注意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绯炔烺笑着和医生道谢,带着绯汐月到旁边取药膏。
这时候中型医院看病挂号方便,医生检查细致,就连取药也很迅速,根本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不比以后,有些城市挂号都需要排上好几天。
绯汐月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上一世被针挑破脓包时的刺骨扎心之痛,没想到一见舒燕拿着消过毒后的细长绣花针,双腿直打哆嗦,她,她,能拒绝吗?
尖细的针头刺进皮肤,冰冰凉凉的,但很快一阵阵疼痛带着极度的酸麻游窜到四肢百骸,脑袋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被绯炔烺牢牢固定,绯汐月紧咬牙关,双手紧握成拳,手臂青筋绷起,冷汗涔涔而下。
好不容易挨到了脓包被挑完,药膏带着舒爽的凉意附上伤口,“这下舒服多了。”还没等绯汐月缓过神,药膏的凉意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刺痛。
绯汐月长叹一声:“为了美,果然是要有牺牲的。”
为了分解疼痛带来的不适,绯汐月迅速拿出写了一张英语单词卷,会写的,先自己写,忘记了的就翻英语书。绯汐月初、高中英语学得不错,大部分单词都还能写出来,等她把三张英语单词卷写完,已经是傍晚了。她揉了揉微酸的脖子和手腕,推开二楼的窗户,深深吸了一口夏日傍晚的凉风,风中还有几缕门前稻田的清香。
火红的火烧云浸染了大半个天空,红艳艳的,沉沉压下,大有红云压城城欲摧的强悍气势。
父亲绯炔烺和邻居叔叔伯伯一起从门前的小水潭里捞起一桶池水,站在前门阳台的台阶上将水往炙烤了一天的空地上泼,“刺啦”“刺啦”的声音和浅薄的烟雾一同上演,婶婶们的对话声,风吹过水稻的沙沙声,水滑落小溪的叮咚声,男人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的犬吠声,交织演绎着夏日独有的交响曲。
晚饭后,绯汐月又开始和小团子玩起了潜能开发的小游戏。上一世她曾在一个教育机构兼职,学习了不少有关潜能开发的课程,虽然她自己手头上并没有完整的资料,但这并不妨碍她简化这些小游戏,学中玩,玩中学。
这时候夏夜的星空很美,明亮的星辰遥遥挂着,二楼阳台经过自来水的冲刷变得清凉舒适,擦拭一新的草席铺在地上,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洒下柔和的光晕,露了缝的蒲扇“哼哧哼哧”摇着,不远处的欢声笑语伴随着阵阵蛙鸣和夜风一起去了远方。
小团子粉嫩嫩、肉嘟嘟的脸颊染上菡萏色,清亮的眼眸氤氲开浅浅的水雾,张大的嘴露出两排糯米乳牙,“噗通”一声靠在枕头上,“姐姐,我想睡觉了。”
绯汐月一边收拾一边道:“帮姐姐把玩具收拾起来就可以去睡觉啦。”
小团子眨了眨湿润的大眼睛,一骨碌坐起来,把玩具一一收进玩具盒里,然后抱着玩具盒脚步欢快地走到了房间里。
“阿姐,晚安。”小团子把已经打扫干净的蚊帐拉好,和睡在自己对面的绯汐月说晚安。
绯汐月也拉下蚊帐,和小团子说了句“晚安。”
上一世的小团子一直都是跟着舒燕,娇宠过剩,虽然没有什么作奸犯科,吃喝嫖赌的恶习,但是也娇养出了一身的坏毛病。长大后的绯汐月一直觉得自己小的时候不懂事,没有带好小团子弟弟,导致小团子做了不少错事,她这个姐姐做得非常失职,她想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一定要痛改前非,做一个称职的好姐姐。
夏日炎炎,绯汐月和小团子分食了半块小西瓜,心满意足地去躺在前厅铺着的凉席上睡午觉。三叔叔的女儿,绯汐月的堂妹绯妡瑗抱着画本喜滋滋跑过来,缠着绯汐月给她画画。
一旁的小团子呈大字躺在凉席上,绯汐月和绯妡瑗守着一张小方桌小声低语。门外,知了鸣叫,邻居家婶婶的狮子狗正吐着舌头,趴在阴凉处阖着眼睛午睡。
日历翻过一张,已经是八月了。
绯炔烺回家,难得的过问了一句绯汐月的作业。他被晒得黝黑的脸庞不威自怒,“作业都写了吗?”
绯汐月放下手中的折纸,笑眯眯道:“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篇作文了,放假那会儿买的奥数我也快写完了,爸爸什么时候能陪我去买一下配套练习题。”
绯炔烺眼眸微张,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绯汐月这么自觉主动把作业写完了,还主动要求增加练习。他轻咳了声,“明天有空,明天陪你去买。”
弯起的眉眼清凉了正午的闷热,绯炔烺踌躇着伸出手,在绯汐月细软的发间轻轻揉了揉。
舒燕前进的脚步停顿了下来,看着父女两人和谐的场景红了眼眶。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和谐的场景了。
舒燕自知自己和绯炔烺的婚姻匆忙而没有感情基础,女儿刚好见证了他们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的那些年,如果不是因为有两个孩子,他们早已经各自拿着绿色的离婚证,各奔东西了。
她记得上一次吵得最凶的时候,他们嚷嚷着要离婚,大女儿泪眼朦胧,抽噎着告诉自己,她愿意跟着爸爸,让弟弟跟自己。那瞬间,舒燕泪如泉涌,绯汐月自幼因为自己被绯炔烺家暴,一直很害怕这位爸爸,十分害怕与他靠近,但在这个时候,她坦然地站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她愿意。那一刻,心疼到无以复加。
绯汐月余光瞥见站在门边的舒燕,笑容明亮地打招呼:“妈,爸爸说明天带我去书店买书。”
舒燕低头擦过自己即将溢出的眼泪,笑道:“也好,我这几天没空,让你爸陪你去刚好。”
绯炔烺眸色微闪,语气冷硬:“我还以为你会不同意。”
舒燕摇头,“你是汐月的爸爸,我有什么不同意的。”
绯炔烺想要出口的话堪堪顿在嘴边,突然很不习惯舒燕这么柔和的样子。就像原本一点就炸的炮竹突然没了火药填充,失去了它原本的功用。
舒燕端着温和的笑容,“走吧,该去吃饭了。”
绯汐月欢快地叫着,拉着绯炔烺长着老茧的左手往下跑,舒燕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蓦然想起了绯汐月和她说过的:“在婚姻关系里,爱只占了幸福婚姻的一部分,另一半是尊重。只有拥有了爱和尊重这两根支柱,才能支撑起幸福的婚姻。否则就很容易陷入疯狂的怪圈——没有感受到丈夫的爱,妻子就不会尊重自己的丈夫;没有感受到妻子的尊重,丈夫就不会对妻子充满爱意。”
“请不要在他或者他人面前指责或者批评他,侮辱性的指责从长期的角度来看并没有任何益处。
“发自内心地尊重丈夫,敬爱他,你会收获到意想不到地惊喜。”
“和丈夫说话时,可以更注意语气,比如用’可不可以……能不能……’祈使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