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花朝节,又名花神节,宜出游,踏青,姑娘们剪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称为“赏红”。
秀城成亲前修园子的事,京城尽知,今年就有许多风雅人士提议花朝节这一天去冯府游园,赏花,开诗会,冯老太爷欣然允准!
到二月十二日时,冯府门前车水马龙,一时几乎壅堵!王公大臣,文人雅士,世家子弟,深闺妇人,几乎来了一个京城的交际圈子!
陆遥,阿川,肖松和孟彬等人提前一天到了冯府,帮秀城准备,才不至于也堵在门外!肖松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疏导门口马车,陆遥和孟彬陪秀城在大门迎客,阿川帮着记录收礼,一切倒也井井有条!
小猫也提前一晚住在冯府,帮李夫人和孟适然打理内院,李夫人本以为小猫不过是个奴婢,被陆遥瞧上才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两日一看才发现,小猫处理起内院事务来十分老练!说起各家内宅亲眷,如数家珍!竟比孟适然还强,不禁十分喜欢!娘三个安排饮宴,布置厅堂,调整人手,丝毫不乱!
其实孟适然也问过秀城为何重修园子时,多栽树木,少见花卉,秀城却道“娘子乃用毒高手!若哪一日不慎与娘子闹别扭,娘子又用那些花花草草把自己的胃毒伤了,岂不耽误了子嗣大事!”
一句话说的孟适然目瞪口呆!怪不得他光种树呢,原来还防着当初第一次见面时自己给自己下毒的事了!只好百般哄他“那时候在娘家不顺心,如今和你过的这么好,怎么会闹别扭?而且这园子也太素净了些,还是种些花好看!”
如此一来秀城才命人建了暖房,种植名花异草,又在园子各处添了玉兰,梨树,海棠等花树,这次花朝节游园会上正好都怒放绽妍!以致于来访人等在园内流连忘返,那些名人雅士更是在玉兰树下,花卉丛中,摆了桌案,饮酒作诗!
内宅女眷们却爱那一片明艳的海棠花,纷纷在树下剪五色纸花挂在枝头,默默许愿,或祈家人安康,或祈姻缘美满!
韩语娟也随母亲林夫人来游园,李夫人亲迎招待,论关系,韩语娟将来嫁给孟彬,就是孟适然和秀城的二嫂了,两家自然要多走动亲近!
孟适然和小猫正陪着韩语娟在园中各处赏玩,一个小丫头跑来偷偷和孟适然说了句话,孟适然点点头,向小猫问道“厨房里的鲈鱼蒸老了,可有办法补救?”
“有!”小猫点点头“我去看看吧!”
“好,那就麻烦你了!”
小猫快步去了厨房,孟适然却向韩语娟笑道“这两天暖房里的玫瑰好象要开了,韩姐姐要不要去看看?”
韩语娟点头,随她去了暖房,暖房地处后院,四面均用琉璃作窗,每日阳光充足,温暖潮湿,又有专人侍弄花草,都长的郁郁葱葱,十分喜人!韩语娟惊喜的一盆盆看去,不但有待放的玫瑰,还有几盆名贵的茶花,兰草,正看得入神,却听得孟适然问道“谁在那里?”
只见暖房一角,一个男子手执一朵双色茶花站住不动!孟适然拉着韩语娟走过去一瞧,竟是孟彬!
“二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孟适然问道
“我,我…”孟彬一时语塞!孟适然立时对他眨眨眼!
“我听秀城说,你家一盆茶花开了双色,就想来看看!”
“看看?那你摘下来做什么?”
“我,我想,送,送!”孟彬瞄着一旁的韩语娟,羞的从脸到脖子全红了!
孟适然长长的一声“哦…”忍不住乐了!“好吧,你喜欢就摘吧!哎呀!我忘了厨房还有事,我先走了!韩姐姐,你再看会花吧!”转身就走!
韩语娟急拉她“我不看了,我也跟你去!”
孟适然却把她推开“不急,不急!我二哥最懂花了,你们且聊聊!”快步跑了出去!
孟适然还待追她,孟彬拦了上来“韩小姐,你站一站!”
孟适然只好低着头站住,孟彬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刚要挠头,发现手里还拿着那朵双色茶花,忙递到韩语娟面前“这茶花,送给你!”
韩语娟抬眼看了看,茶花分两色,一边粉白,一边朱红,看起来开放不久,香气四溢,娇嫩无比!自古白茶花寓意纯真无邪,清雅,红茶花寓意天生丽质!孟彬送她这朵双色茶花明显有赞美她之意!
韩语娟默默接过花朵,孟彬一喜“韩小姐,自从上次一别,我便对你朝思暮想!多亏韩相垂怜,才能与你结缘!我今天听说你也来游园,就想见一见你,你千万勿怪!”
韩语娟仍是低头看着茶花“没关系!”
孟彬继续道“韩小姐,我,能不能叫你语娟?”
“嗯!”
“语娟,你也喜欢花草吗?”
“喜欢!”
“那我这两天就找人修园子!陆小王爷给我推荐了工部的唐大人,就是给秀城修园子的唐大人!我让他也帮我规划一下,你喜欢什么花树,咱们都种下!”
“好!”
“海棠?梨花?玉兰?还有梅花?你都喜欢吗?”
“都好!”
“那咱们也修个暖房吧!也种些牡丹茶花什么的,等成亲以后,咱们也开个游园会,只请亲戚朋友来聚会,到时候你在花园中招待女客,好不好?”
“嗯!”韩语娟仍是低头!
孟彬以为她是害羞,轻轻一笑“语娟,我早就听说你诗文皆好,等成亲以后,我陪着你,春天对着满园花色吟诗作对,冬天踏雪赏梅,你可愿意?”说着情不自禁去拉韩语娟的手!
韩语娟却侧身一躲,孟彬以为她是娇羞,厚着脸皮抓住她一只衣袖“语娟,我…”
韩语娟却猛的一甩袖子,不耐烦的道“孟公子请自重!”声音冰冷,脸上亦是一层寒霜!
孟彬方才还自我感觉甚好,一见她冰冷的表情,分明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禁一怔“语娟,你…难道你不喜欢,我,说的?”
韩语娟冷笑“喜欢,很喜欢!只是你我还未成亲,你现在说的还为时尚早!”
孟彬忙道“是我唐突了,还望你见谅!我只是一见到你就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吗?那成亲前还是不见的好,免得被人瞧见,引来非议!”
“可是你我已经订亲了啊!”
“只是订亲而已,还是严守男女大防,莫要坏了规矩的好!”
“…是,你,说的是!”孟彬喃喃道,好不失望!
韩语娟把手中的茶花随手放在一边花盆中,“我出来的久了,母亲该找我了!我先回去了!孟公子以后不要再如此行事了!你我父亲均是位列三公,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万不可任由着自己的性子,惹出事端!”说罢转身就走!
孟彬刚想唤她,却莫名觉得她背影绝然,令人心生畏惧!低头看看她放下的双色茶花,倒在盆中柔弱无助,心中不由一阵凌乱!
在世家子弟中,论风雅自是秀城第一,若论声望,却是沈阁老的大公子沈方清和韩相长子韩莫兮为首!这两人虽才华出众,却不爱与吟诗作对的风雅人士扎堆,只找那有意思的去处到处逛,秀城和陆遥陪着两人来到了园子最后一片的枫林中,此时初春,枫林虽已发芽长叶,却是一片绿色,沈方清叹道“去年你修好园子的时候,正好被公主打伤,后来又忙着成亲的事,我们就错过了观赏枫林的最佳时机!想来,到深秋之时,一片红色吧!”
秀城点头笑道“正是,那可是各种的红色!绯红,桔红,大红,深红,棕红,还有落地后的紫红!各种红色层层叠叠,如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韩莫兮摇摇头“让你这么一说,我更想亲眼看看了!”
沈方清拍拍秀城的肩膀“那咱们先说好,今年秋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来府上讨扰,一定要好好赏一赏你这枫林之美!”
他们三人说笑,陆遥却在一旁眯眼看向枫林深处,秀城回头看他“阿遥,在看什么?”
“没什么!”陆遥深吸了口气“你这枫林后来改动了吧!”
秀城不语,两人相视一笑!
正无语时,下人来报“宫里传来消息,昨天晚上沈嫔发动了,熬了一夜,于午时初生下一名皇子!”
沈方清大喜!忙喊着先回家去!秀城几人连声贺喜,送他至正堂,沈阁老正满面红光的向贺喜他的人连连拱手!冯老太爷不敢多留他们,将沈家人送至大门方回!
花会开至晚间方散,冯老太爷叫秀城和陆遥进了书房,三人坐下,冯老太爷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可有打算?”
陆遥摇头“那孩子才生出来,还不知将来人品才能如何,现在打算…我觉得尚早!”
冯老太爷一点他“糊涂!孩子虽小,他母族却大!沈阁老二男三女,都是与朝中手握实权之人联姻,这一点就比你早走了几万步棋,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依靠!”
陆遥无奈“可是我父母都不在了,宗亲都远在陕西,且无人在朝为官,我和阿川也才刚熬到四品,论能力,论人脉,我想强也强不起来啊!”
秀城扑嗤一笑“你个呆子,你坐在谁家了?”
陆遥一愣,马上回过神来,一激灵跳起身来,向冯老太爷磕头便拜“求爷爷帮我谋划,来日若事成,必不忘冯家大恩!”
冯老太爷一笑“起来吧!你说的也对,那孩子还小,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是!一切听爷爷安排!”
聊了约半个时辰,秀城送陆遥到二门,却见孟彬低头在门口徘徊,“二哥!你还没走啊!”
秀城走上前去,孟彬点点头,秀城笑着低声问道“今日得会佳人,是不是乐不思蜀了?”
孟彬沉默了一会儿,仿佛下了决心,一手拉着秀城,一手抓着陆遥,就往后园僻静之处走去,见四下无人,把今日见到韩语娟的事说了,陆遥疑惑“怎么听着,那韩小姐好象并不情愿似的?”
秀城一拍他“二哥,别听他瞎说!人家高门小姐家教严苛,自是庄重!她说的话也有道理!”
孟彬摇头“我觉得阿遥的话是对的,可是她既然不情愿,又何必同意婚事?”
“莫非是韩相逼她同意的?”陆遥胡猜
秀城又一拍他“你以为写话本子了?韩相虽然家教甚严,那韩小姐却是幼女,自小娇养惯了的,她不愿意,林夫人自然也不愿意,韩相又怎么能逼她?”
陆遥奇道“秀城,你怎么对韩小姐家里的事这么了解啊?”
“我,我”秀城一时语塞!
孟彬却不在意“秀城说的也有道理,但既是如此,必是韩小姐自己同意了才定下了婚事,为何她今日对我却如此冷漠?”
秀城和陆遥也想不明白!三人正琢磨不透,孟彬一抓两人胳膊“不如二位帮帮我吧!”
“这种事怎么帮?”
“沈嫔刚刚生了皇子,过几日沈阁老必然开家宴庆贺,到时候各家都会上门贺喜!韩小姐也肯定随她母亲前去,你们帮我找机会把韩小姐引走,我一定要当面问她个明白,若她真的不情愿…我,我宁可放弃!”孟彬咬牙,心痛道!
秀城吓了一跳“二哥,那可是在沈府,不是象今天这样在咱自己家,若被人发现了,岂不坏了你们二人的名声!”
孟彬摇头“我管不了这么许多了,当断不断,将来必乱!”
秀城思忖“好吧!我一会儿回去和然儿商量商量!”
孟彬转头看向陆遥“阿遥也帮我一次吧!”
“我?”陆遥大眼一瞪“我怎么帮你啊?观风望哨吗?万一让孟伯伯知道了,又得说我是什么混世魔王,瞎胡闹了!万一再参我一本!不行!我刚当上官,不能象以前那样乱来了!”使劲摇头!“我不跟着你们参和了!”
孟彬抓紧他手“阿遥!你就帮我一次,只此一次,你看秀城都愿意帮我了!”
“他是你妹夫,帮你是应该的啊!我算什么!”
“你,你也是我妹夫啊!”
“啥?”陆遥和秀城一愣
孟彬梗着脖子“对啊,小五不是嫁给你了吗?你不就是我妹夫了吗?”
“那,那,可是,我们是,是假成亲啊,再说他,他堂都没拜就跑了啊!”陆遥都急嗑巴了!
“他跑了,这京城里的人也认为你娶了他!名份上他还是你的正妻!你若不帮我,我,我就告你宠妾灭妻,逼走了我弟弟!”孟彬说的自己都臊的慌!
秀城一手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不知道在哭还是笑!
“你,好,你狠!”陆遥气的手发抖,指着孟彬,“为个女人,你居然敢威胁我,连你弟弟的名声都不要了!”
孟彬只好拱手作揖“我也是没办法了!事关我的终身,还求小王爷看在小五的份上帮我这一次吧!”
陆遥无奈的垂下头来,一拍大腿“唉!我算是相信你们是亲兄弟了,耍赖的本事一模一样的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