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楼下那老板娘已经带着个伙计上来过,并把饭菜和酒都备齐了。
说起这事儿也是好笑的很。自那老板娘在外头敲门的时候起,这魔族便恢复了最开始那不苟言笑的模样。倒是那老板娘还拼命在上面找话茬儿,就像很想留下来似的,一会儿问菜合不合口味,一会儿又问还需不需要什么别的,可都是房钏在答话,对面那人就像个木头。
可那老板娘却十分有毅力,乱七八糟的问题追着问个不停。起初还是对他二人说的,到后头干脆就只对那魔族一人道了。房钏无比尴尬,又碍于外族身份不好说什么,只得苦笑看着。
最后,还是那魔族忍不了了,冷着脸来了句:“不好意思,能请你出去吗。你很吵。”这事儿才算是完。
二人正吃着饭。房钏又想起刚才那老板娘退出去时的模样,就跟吃了瘪似的,灰溜溜的有趣极了,他忍不住又是一阵低笑,道:“对了,小兄弟。还没问,该怎么称呼你呀。”
那魔族淡淡道:“阁下叫我阿泽就可以了。”
“阿泽?”房钏顿了顿,笑问,“你是在黑炎南边生的?”
阿泽道:“是。生于南边火海一带。”
魔族的名字起得多半都和地名有关,一般生在哪儿就叫什么,只不过在表达方式上又有很大的不同,所以重名的也不多。
房钏点评道:“不错不错,很好的名字啊。够大气!”
阿泽又问:“那阁下怎么称呼。”
房钏这才记起自己还未做过自我介绍,忙笑道:“哎哟,瞧我这个记性!这样,你要是不介意,直接叫我川叔就行。”
“噢。川叔。”
他这声叫的毫不含糊,半分不带犹豫的。房钏笑笑,举起酒杯同他相碰,又问:“阿泽你,是做什么的呀?”
阿泽道:“我替我家主人办事。”
“哦,这样啊……”
房钏一边应着,夹了口菜吃,一边在心里寻思。既然是替“主人”办事的,再加上他那身手极为厉害,恐怕是魔族哪位王公家里的家臣或者门客上宾一类的人物吧。他们要是没有主人的命令一般可不会在外面跑,所以现在自己眼前这个,八成是在完成家主给的什么任务。
忽然,阿泽又道:“川叔,之前在楼下听人说,你昨晚被人打劫?”
这话提的可够是时候,要不说,他自己都忘了有这一茬儿了!房钏一口饭差点喷出来,狠狠哽了一下,赶紧把边上杯子抓过来猛灌了好几口水才缓过劲儿。
他咳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昨天从阴阳域回来的时候淘了几件东西,可能在他们眼里挺趁钱的。所以有几个小家伙一路跟着,然后趁到街口人少的时候,就上来抢来了。”
“……”阿泽道:“这么说,川叔你是商人?”
房钏笑道:“是啊,之前不就说了嘛。我是云游商人,经常全世界到处跑,很少待在一个地方。”
阿泽又问:“那为什么要来这里。这个地方,应该没什么好货吧。”
“这可未必呀。”
房钏继续笑着编故事,道:“黑炎这里,虽然与别处都不相同,环境气候都是得天独厚,但是这里也有好东西呀。就比如那火海的熔岩草,除了这里哪儿也没卖的。就连在这儿也是极难找到啊。”
阿泽听了点点头:“确实也是这么回事……”
两人之后又时不时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些闲话,一餐中饭很快便吃完了。房钏把人送到楼下店门口,道:“阿泽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阿泽道:“回阴阳域复命。”
“那后面的安排呢?”房钏问。
“不知道。”对方说,“得看家主命令行事。”
这话答得倒是合适又在理,房钏连连点头。二人在门口冲彼此略一拱手,便一个向城中的方向去,一个转身回了客栈房间。
进屋之后,房钏一直在想,这阿泽,到底是谁。刚才聊了那么多,他没露一点破绽,可房钏就是觉得他有问题。
不知怎么回事,这个魔族给他的感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危险,还有一股浓重的杀戮戾气。他很确定这不是他的错觉。而且若仔细想来便不难发现,这个人虽是魔族,但他的眉眼五官,却和从前跟着艾宁到他东阁做客的那个青苍小子很像。
但是,青苍人是不可能变成魔族人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直到楼下伙计上来收拾完碗盘离开,房钏还是没想明白这件事。不过就和他一样,对方应该也对自己有所怀疑了,但估计也没发现什么实质问题。
总的来说,自己那一通瞎话编的还算是不错的。
什么“进城淘货”,全是鬼扯。他自从来了黑炎,没有一天不是在到处寻找和巫烟相关的线索的。可现在别国都闹出巫烟来了,作为“巫烟始发地”的黑炎却是一片太平迹象,他跑断了腿也没打听到一丁点关于“巫烟出没”的言论,连流言都没有。
就算是因为巫烟的制作方法丧尽天良,会给魔族招来损语,于是魔族女帝下令打压或者封住悠悠众口,可纸又包不住火,总该有那么点流言蜚语传出来吧?居然没有!
这么讲来,或许这黑炎地界内,这些时还真的没出现过巫烟。所以想要从巫烟的出处这条线往下查,估计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按照当初他和芜阳推论的那条线往下查。
当日,他的五彩玲珑符被夺,他从边府追了一路,一直追到山阴城外的树林里才追丢了那个巫烟。第二日晚上,他二人又针对此事合计了一番,觉得当时那件事也很有可能是“他们”设的圈套,专门用艾宁的眼睛引他现身,让他在打斗中分心,然后再抢夺他的五彩玲珑符。
至于那个“他们”,当然就是魔族在几十年前被穆连捣毁的那个兵人实验室。
一想起他们,房钏至今还背后发凉。他们对虹阴阁的秘密,知道的太清楚。而他们对他,房钏,就是东虹阴阁阁主的事情,亦是了然如明镜。
可他们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直接对他下手,反而像这样拐着弯来抢他手上的五彩玲珑符,房钏一直都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