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情不愿,但终究到了分离的这一天。
从董然他们居住的城市到蓉城的航班大多是早上七、八点,和晚上九、十点,董然秉承着能多和苏粲相处一天是一天的理念,选择了开学报道当天最早的一趟航班。这样,飞差不多两个小时就能到达蓉城,开学手续什么的都办妥之后,应该还是下午,他就还可以和父母吃晚饭。
董妈妈一开始是打算提前几天去,然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玩几天,顺便把学校还有学校四周的环境熟悉一遍,但董然不同意。董妈妈想着是因为苏粲,所以提议把苏粲也叫上,就当作是去旅游,可苏粲的父母不同意。
苏粲这边,父母不同意,那就没辙了。董妈妈本想在董然这边做点思想工作,没曾想董然也是个驴脾气,死倔死倔的,最后只能是董妈妈妥协了。哎,儿大不由娘啊,报道当天去就报道当天去吧,不能一家人开开心心地游玩,那夫妻两口子高高兴兴地游玩也没什么不可以。
董然一家要一大早就出发去机场,所以董然昨晚特地叮嘱苏粲,不许她一大早赶来送他。
但是吧,苏粲这个人平时是挺听话的,可偶尔也有些小叛逆。这不,她昨晚明明答应了董然今天不来送他,但一大早就还是坐车赶到了董然住的小区。
小区是要刷卡才能进去的,苏粲没有卡,只能巴巴地在门口等着。
苏粲本想着就在门口这里等着,因为现在董然肯定还在收拾,就不耽误他时间了,反正一会儿他们就下来了。但转念一想,万一是董爸爸或董妈妈开车呢,那他们从车库出来,直接就走了也不一定。
苏粲承担不起一丝的风险,于是给董然打了电话。
铃声刚响,董然那边就接了。
“阿粲?”苏粲听见手机那头传来的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
“是我,我在你家楼下。”
苏粲明显听到董然停止动作的声音。
“现在?我家楼下?”
“嗯。我没有卡,进不去。”
嘭,董然不小心踢到了桌角,苏粲还听到董妈妈对董然说,小心一点。
董然对着电话说道,“你等着我,我马上下去接你。”
“嗯。”
两人都没有挂电话,也没有说话,苏粲听到董然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按电梯,坐电梯,出电梯的声音,最后是刷卡的声音。
苏粲挂掉电话,看着董然跑向自己。
“吃早饭了吗?饿不饿?困不困?在这里等多久了?你怎么过来的?”
“没有吃。不饿。不困。我刚到。还有我打车过来的。”
“一个人过来的?”
苏粲抿着嘴,点了点头。
“一大早的,一个人打车很危险的,以后不许这样了!”董然也是急了,语气里满是心疼,但又带了点责备。
苏粲低下头,还是抿着嘴。她也知道这样很危险,她也知道这样让他担心了,可是……“我想见你。”这样强烈的想法,可以让她忘记一切危险,跨越所有的阻碍。她只是…只是那样急切地想见他一面。
苏粲的声音轻轻的,却重重地敲击着董然的耳膜,酸涩感停留在鼻头,停留在喉咙,停留在胸腔,酸胀酸胀的。
董然轻轻地把苏粲圈进怀里,“我知道。”
……董然牵着苏粲的手进了小区,进了电梯。
“你这么早起来,你爸妈知道吗?”
“不知道。”苏粲顿了顿,故作调皮地说道,“我偷偷地起了床,偷偷地刷了牙洗了脸,然后偷偷地出了门。”
董然的脸终于不再那么紧绷了,“你个坏小孩!以后不许这样了,他们会担心的,我也会担心的。”
“知道啦。”
叮——到了。
苏粲跟在董然身后,随他一起进了门。
刚才董然接电话时,董妈妈就在他旁边,所以知道是苏粲打的电话。又看到董然火急火燎地跑出门,自然也知道是去接苏粲了。所以看到董然带着苏粲进来时,一点儿也不惊讶。
董妈妈从冰箱里拿出面包片和水煮蛋,然后用牛奶冲了杯麦片,招呼苏粲吃早饭。
苏粲是第一次在董然父母都在家的情况下来董然家,面对着长辈,整个人就很拘谨。她没想过要在这里吃东西,可现在早饭都摆好了,拒绝的话又不太好,可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吃早饭又有些尴尬……
董然看出了她的为难,于是他带着苏粲走到了餐桌,给苏粲拉了椅子。苏粲坐下后,他从冰箱里拿出了鸡蛋和牛奶,坐到了苏粲的旁边,“正好我也没吃饱,我陪你一起吃。”
苏粲感激地朝着董然笑了笑。
果然是董爸爸开车。
苏粲在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还好自己给董然打电话了,不然可能就错过了。
董然自然是不知道苏粲此刻的心理活动的。他现在心里是有些庆幸的,虽然他很坚决地不让苏粲早起来送他,但心里不免会失落。他们即将要分离很久,距离也很远,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一切充满着未知和不确定性,若是此刻不能见面,他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会很遗憾,幸好她来了,她就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让他的遗憾没有成真,让他能够在分离前再好好地看她一眼,真的太好了!
董然和苏粲坐在后座,不敢有亲密的举动。
苏粲反复地向董然确认,确保他没有落下东西。
其实昨天和今天早上,董妈妈就已经反复盘点了,所以说苏粲现在的确认相当于无用功。
董然没有同她说明,也没有阻止她,而是顺着她,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回答她,因为他知道,这样做可以让她安心一些。
今天的时间过得格外的快,苏粲感觉还没确认完呢,他们就已经到机场了。
董然爸爸去取了票,然后去办理了行李托运手续。
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董然和苏粲找了个地方坐着。董爸爸董妈妈为了不打扰这俩小孩,找了个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坐着。
董然又把昨晚对苏粲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白天军训,大概没有时间,可能也就只有中午休息前和晚上睡觉前才有一点时间,所以如果你给我发了消息,我没有及时回你的话,不要乱想知道吗,我看到消息后,会在晚上睡觉前和你通视频。但你要是没空的话,记得提前告诉我。”
“嗯。那你记得涂防晒霜,多喝水,还有记得多带些吃的,不要饿肚子。药也要记得全带上,觉得不舒服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教官,不要硬扛。如果……如果真的生病了,不要因为怕我担心而不跟我视频,那样我会更担心,”苏粲顿了一下,“也会乱想的。”
“我都记住了。”董然握着苏粲的手,轻轻柔柔地用大拇指摩擦她的手背,“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想我,反正我每天都会想你,很想很想的时候大概还会给你发一堆消息,你不能嫌我烦,看到了记得回复我,哪怕只有一个嗯字也行。还有,如果有烦心事,和我说,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难过的时候,也要和我说,眼泪流出来了,心里的委屈伤心也就都发泄出来了。记得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大事小事,我们一起面对,我永远在你身边。”
“你也一样,有什么事情也要和我说。不要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所以要一个人扛过所有的事。”苏粲捧住董然的脸,“和我说,并不是在示弱,这只是说明,于你而言,我是那个可以共享你的喜怒哀乐,进入你的内心世界的人。我们本就分隔两地,所以更要信任信赖彼此,好不好?”
“好!”
广播响了,开始催未登机的旅客尽快登机。
董爸爸董妈妈向他们走来,看着满脸依依不舍的小情侣,有些于心不忍。
但再怎么于心不忍,还是要登机的。董然爸爸对着董然说道,“该进去了。”
董然妈妈抱住了苏粲,“好孩子,我们走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回到家之后好好地睡一觉,阿姨看着你眼里的红血丝,很心疼。”董妈妈松开苏粲,“好了,阿姨走了。”
“嗯,阿姨叔叔再见。”
董然跟在董爸爸董妈妈的后面,慢慢走向检票处。
董爸爸董妈妈检完了票,接下来就是董然了。
董然伸出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迅速地转过身,跑向了苏粲。
他紧紧地抱住苏粲,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苏粲握紧了拳头,逼迫自己不去抱他,她害怕自己一旦抱住了他,就舍不得松手了。
董然弯腰封住了苏粲的嘴唇,用舌头舔着她的嘴唇,那么缱绻,那么…不舍。最后,董然重重地咬了她的下嘴唇,只说了句“等我!”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苏粲提着一口气,一直忍着没有流眼泪,她就这么看着董然的背影,直到消失,提着的那口气也随之消失。苏粲终于忍不住了,她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中,泪水喷涌而出决堤而下。
这段时间里,她每天都要跟自己说,你们就要分开了,你们会隔着大半个中国,每天只能通过视频看到对方,听到对方的声音,你只能触摸到屏幕上的他,却没有办法牵到他的手,没有办法扯他的衣角,没有办法捧他的脸,没办法拥抱他……她想象着今后四年的生活,每想一次就好像有一个锤子在捶她的心,很疼很疼。她以为只要自己一直这么跟自己说,锤子一直那么捶,过不了多久就会麻木,感觉不到疼痛。可真的到了分离的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此时的痛,即使是之前的痛加起来,也不及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