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粲是真喜欢董然的寸头，每次董然凑过来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看向他的头顶，然后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董然对此也挺无奈的，但是能怎么办呢，自家的媳妇儿自己宠呗，她想摸就摸呗，她开心最重要。
董然这段时间喜欢戴帽子，走路时戴，坐公交车时戴，吃饭时戴，在教室里学习时也戴，耳机一插，耍酷臭屁。
但他在教室里和苏粲说话时是不戴帽子的，大概是觉得帽子会遮住他的视线。
苏粲又开始摸鱼了。每天看着董然都有不一样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不一样的灵感，甚至有时还想画些小故事。
寸头的男生总是给人一种硬朗的感觉，穿上军装就真的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永远赤诚，永远热血。
苏粲有些想看寸头董然穿上军装的样子。
外面依旧是热浪滚滚，蝉鸣声依旧聒噪。吃完午饭的大家都有气无力，趴在桌上准备午休。
苏粲和董然隔着一条过道，趴在桌上望着对方。
董然把苏粲额前的碎发轻轻地别到耳后，趁机戳了戳她的脸蛋。
苏粲小声地问他，“你有当时军训时候的照片吗？”
董然又动手把苏粲被风扇吹乱的头发别到她的耳后，“什么照片？”
“就是你穿着迷彩服拍的照片。”
“我看一下。”董然直起身，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开始翻相册。
苏粲的手在椅子边沿一下又一下地轻轻地打着拍子，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董然终于翻到了军训时候的照片。军训已经过去将近两年了，那时拍的照片很多都删了，只留下了几张，是他一直不舍得删的。其中有一张是他们休息时陆子名抓拍的。
这张照片拍得是天时地利人和。那天云有点儿多，太阳并不是那么猛烈，甚至有些温和。董然坐在树荫底下，阳光刚好自侧面洒落，光与影的交错间，勾勒出了脸部的线条，立体，分明。
十几岁的少年，其实说到底就很臭屁，那段时间董然一直用这张照片作为头像。
苏粲见他半天没有动静，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臂，低声唤他。
董然回过神来，他把手机递给苏粲，“只剩这一张了。”
苏粲接过手机，映入眼帘的便是董然穿着迷彩服的模样，没有戴帽子，也不是寸头。
这是他们还未相识时董然的模样。时光真的有在所有人身上逗留过，董然也真的有在长大。
苏粲笑了，眉眼弯弯的，她说，“我们阿然真的会发光啊。”
苏粲很仔细地看着这张照片。苏粲心想，她这几天摸鱼的素材有了，而且非常足。
苏粲看着董然，眼睛眨巴眨巴的，“我可以要这张照片吗？”
董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他又开始上手捏苏粲的脸蛋，“你现在是在对着我的照片犯花痴吗？也是，你男朋友我长得那么帅气！”
苏粲……我的戏精男友虽迟但到。
董然脸上挂着得瑟的笑容，那模样真的有点……欠抽。
“你直接发到你手机上就好了。”
董然又捏了捏她的脸蛋，“这种事情不需要问我的，只要你想要，我都会给你。”
苏粲突然间有些感动。
“你要是觉得不够，我现拍也可以的。”说着还扬了下下巴挑了下眉。
一瞬间，苏粲涌上心头的一丝感动荡然无存。
果然，董然就是个臭屁男孩儿！
不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都讲究劳逸结合，该学习该工作时就投入十分的精力去学习去工作，该玩时就尽情地玩耍，该吃吃该喝喝，分寸拿捏得当即可。
虽说准备竞赛是个挺紧张的过程，但董然他们的篮球运动那是一点儿也没落下。
班上好几个没有参加竞赛的男生和董然他们约好今天下午打球。
因为是假期，体育馆没有开门，所以他们只能去老操场那里打篮球。
而假期的每个下午，住在学校附近的男生都会过来打球。
董然他们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下山，虽然没有中午时那么炎热，但还是有些晒。
苏粲每天都要提醒董然涂防晒霜。但是吧，平时不打球的时候还好，一打球一出汗，多少防晒霜都是白搭。董然也不在意，苏粲提醒他他就涂，苏粲不说他也就不记得涂了。
苏粲耸肩，她的男朋友真的是在更黑的边缘大鹏展翅啊。
苏粲和董然并肩走下了楼梯，穿过了高一楼和高二楼。
董然说道，“我先送你去坐车。”
苏粲摇了摇头，“我今天想看你打篮球。”最近太热太阳太毒了，她都已经好久没有看他打球了，今天不知怎的的，就很想看他打篮球。
董然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那行。等打完了我们一起回家。”
“嗯。”
苏粲和董然到操场时，其他人都已经在了。
董然把书包放在大榕树下，然后对着苏粲说道，“这里太阳晒不到，你就在这里看我打球好了。”说着，从书包里拿出几张草稿纸垫在树坛上，“阿粲，坐这里。”
苏粲把自己的书包放在董然书包的旁边，然后坐在了董然为她铺好的位置上。
天很高，云很白，他们也是真的青春气息十足。
苏粲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拍下了董然投篮的瞬间。
住在学校附近的那群男生也来了。他们选了其中一个篮球场，和董然他们所在的篮球场挨着。
篮球拍击地板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球场也越发热闹。
董然穿过防守，投进了一个球，苏粲眼中的董然就这样和她记忆中的董然重叠在了一起。顺毛的他，因为流汗而头发湿漉漉的他，穿着球衣的他，在球衣里套一件长袖的他，还有寸头的他，一一在她眼前浮现。一人千面，个个皆是他。
坐在榕树底下的苏粲就这样看着董然，看他因为投中而迸发出来的开心喜悦的笑容。
今天的风是温柔的，连落叶也是温柔的。
董然就在这时看向了她，嘴角噙着的笑意越发浓厚。苏粲看不清他眼睛是不是有光，只是觉得此刻的董然野性且温柔……
董然投中的篮球落回了地面上。苏粲却被旁边的篮球砸中了肩膀。
明明一直在专心打球的董然一瞬间就冲到了苏粲身边。
篮球在地上哒哒哒弹了几下之后灰溜溜地滚向了一边。
其实不论是董然这边球场还是隔壁球场的男生都没有看清楚那个球是否砸中了苏粲。
董然脸上的紧张显而易见，甚至于跑到苏粲面前时还有些气喘吁吁。
苏粲还未来得及捂住肩膀，就看到董然快要从眼里溢出的心疼，愣是把悬空的手放了下来。
董然有些手足无措，半弯着腰，他问她，“砸中哪儿了？疼不疼？”
苏粲摇头。她觉得反正一会儿就不疼了，就没必要增加他的担心和心疼了。
苏粲伸出没被砸中的另一只手，擦掉了董然脸上的汗。“我没事。你去打球吧。”说着，还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隔壁的男生跑过来把球捡了起来，看到苏粲好像没事的模样，本想继续回去打球。但又觉得应该问候一下，于是走到了他们面前，对着苏粲问道，“你没事吧？”
苏粲转头看向那个男生，“没事。”
“哦。”不咸不淡的语气。男生说完，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董然拽住了男生的衣领，“道歉。”
男生有点懵，从他们那个角度看过来，苏粲是没被球砸到的，是出于礼貌，他这才过来问了一嘴。既然小姑娘都说没事了，那他就回去继续打球呗，怎么突然就被人拽住了衣领。
董然又重复了一遍，“道歉。”
这下，把这个男生的暴脾气给炸起来了。他把球狠狠地甩到地上，用力把董然的手扯了下来，“你有病啊！”
董然不依不饶，“给她道歉。”
本来吧，要是董然好声好气地说话，那男生估计也就给苏粲道歉了。但董然的态度确实有些蛮横，这里的谁不是个血气方刚好面子的少年，男生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想打架是不是？”
两边球场的人都往这里聚集。
董然眼中的红血丝逐渐增多，他的火气也上来了。
董然握紧了拳头。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紧张……
然后，苏粲轻轻地扯了扯董然的衣角。
四两拨千斤般，董然冒出的火气和梗在拳头的冲动就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低头看那只扯着他衣角的白白净净的小手，顺着手臂看向了苏粲的脸。她的脸上满是担忧，眼圈还有些红。
董然一下子慌了，“是不是被砸疼了？”
苏粲抿着嘴，摇头。
董然怔住了……他轻声地问她，“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苏粲还是抿着嘴摇头，但是眼圈更红了。
董然更慌了，果然是自己弄哭了她。
被拽衣领的男生？？？？
正往这边走来的男生们？？？？？？？
不是很懂这波操作。
还没聚起来的人群又散了，又继续打篮球。
董然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对不起。”声音闷闷的，他在懊恼自己吓到了苏粲。
要是搁平时，他绝对不会像刚才那样冲动。只是这段时间在准备竞赛，每天高强度高压力的学习，再加上期末考的成绩没有达到他的要求，所以开始有些急躁，然后越攒越多。今天只是恰好找到了一个爆炸的点一个发泄的出口，他也没想到会达到今天这个程度。
董然还是低头，他在等苏粲开口。
苏粲一把抱住了他。明明是寸头啊，却像是炸了毛。
董然愣了好几秒，然后紧紧地回抱住了苏粲。“阿粲…”
“我在。”
“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
“骗人。”
“真的没有，阿然。”苏粲离开他的怀抱，仰着头看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被你吓到，我只是在害怕。”
董然眼神开始暗淡，果然他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她害怕了。
苏粲踮起脚尖，双手捧着董然的脸，“我不是在害怕你，我是害怕你动手。万一刚才动手了，你被伤到了怎么办？要是事态发展得更严重你又该怎么办？我不想你受到伤害。那些对你不利的情况，我也一点都不想让它们发生。”
董然又愣在了原地。他的女孩儿啊，心心念念着他的女孩儿啊，即使在这种时候，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董然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对不起。”
苏粲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没关系的。”
董然突然之间就觉得这段时间的压力和烦躁冲动都不算什么了，他好像从困着他的小房子中找到了可以供他呼吸的一扇窗，就好像练功练到走火入魔满眼通红的人释放出了所有的火气，冷静了下来，回到了正道。
在他怀里的，是他的稀世珍宝，也是他的灵丹妙药啊。
比赛终于还是到来了。
这次还是苏粲妈妈送她去考场。
苏妈妈说，“放轻松就好。”
“嗯。”苏粲打开车门，背着自己的书包。
苏妈妈把车停在门口，没有随苏粲一起进去。
苏粲朝着车里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门口不能长时间逗留。看到苏粲进门之后，苏妈妈就开车走了。
苏粲到考场楼下的时候，董然已经在了。
一个月了，董然的头发长长了些。
因为已经有过一次竞赛的经验了，所以两人现在都不怎么紧张。
董然说，“我去看考场安排了。你在309考场，我在405考场。考完了，我们就在这里碰面，好吗？”
“嗯。”
董然揉了揉苏粲的脸蛋，“吃早饭了吗？”
“吃了。”苏粲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董然又问道，“吃了什么？”
苏粲又答道，“一个水煮蛋，一片面包，一杯牛奶。”
董然欣慰地点了点头，一副自家闺女有好好吃饭本老父亲很满意的模样。“那就好。我今早吃了一个水煮蛋，一笼包子，还有一杯牛奶。”
苏粲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真乖。”
……董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占了便宜。
楼下的人越来越多，太阳也越来越大。
董然把苏粲送到了309考场门口，就好像以前的考试一样。
董然拥她入怀，“上次考试我就没能抱你，这次要补回来。”
苏粲回抱住她的大男孩，“考试加油呀，阿然。”
“你也是。”
云朵还是那么白，在蔚蓝的天空中飘飘荡荡。蝉鸣声还是那么聒噪，透过层层的树叶震响耳膜。天气还是那么炎热，让人恨不得一直待在空调房里。
考完试后，苏粲和董然去了陆子名老舅家的小院子。
他们到的时候是下午，招财刚睡完午觉。
他们来到大厅。董然瘫坐在沙发上，用手机看篮球比赛。考完试了，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苏粲坐在一旁的毯子上，继续画之前没画完的画儿。
时光啊，总是那么静谧，如随风潜入夜的春雨，细无声。
董然睡着了，还戴着耳机，手机落在了旁边，手机里的视频还在播放着。
苏粲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沙发旁，蹲了下来。她把董然的耳机拿下来，放在一旁，按了视频的暂停键，然后静静地看着董然的睡颜。他的鼻子很挺拔，眉毛很浓密，睫毛也很浓密，不是很长，却也是小扇子的模样，连耳边的鬓角都那么好看。哦，还有额头长了一颗青春痘。
她的“睡美人”啊。
苏粲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有几张还是特写。苏粲觉得自己有些恶趣味，但是那几张都好好看。
……
老舅从菜市场回来的时候，董然已经醒了，苏粲也画好了她的画儿。
他俩现在闲着没事干，于是进了厨房，打算给老舅打下手。
老舅知道这两个从城里来的小朋友没下过厨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肯定不可能帮他摊个蛋煮碗面什么的。但又不能辜负小朋友们的一片真心，所以呢，就把食材都拿到了水龙头旁，让他们把这些全洗了。
要清洗的东西也不多，董然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董然把青菜拿出来，放进篮子里。他对着苏粲说道，“阿粲，你去外面坐着吧，我来洗。”
“eng～”苏粲摇头。
“那行。你就在我身边，看着我就行了。”
“嗯。”
苏粲就站在他旁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总有说不尽的话题。
眼前的是人间烟火，远处的是星河璀璨。
……
吃完晚饭后，苏粲和董然帮老舅包饺子。两人都没有实战经验，一开始包的饺子都丑了吧唧的，后来慢慢地上手了，才没有让这一次的厨房成为车祸现场。
包完饺子后，已经不早了。
两人洗漱好后，又来了大厅。他们本来打算明天一大早去看日出的，但老舅说这里的山不高，是看不到日出的。而且这里的山没有人管，天还没亮就上山很危险，所以他们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
可是老舅又说了，在楼顶能看到，虽然不及在山顶看到的日出那么震撼，但应该可以满足他们想看日出的愿望。
董然从房里拿了一张毯子，盖在了苏粲的脚上。在空调房里待着的苏粲，手脚总是冰冰凉凉的。
两人窝在沙发上，苏粲靠着董然的肩膀。
董然说，“阿粲，给我唱首歌吧，我想听你唱歌了。”
苏粲本想拒绝，可是这样的夜晚，让她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我就唱一首哦。”
“嗯。”
“Hello，hello busy city.You let your light shine bright.Hello，good day.Good morning and good night……”
苏粲的声音永远是这样的软软糯糯，却重重地打在了董然的心上。
他想起了军训舞会的那天晚上，苏粲也是坐在他旁边唱起了这首歌。
这个暑假真的太奇妙了，好多以前发生的事情又上演了一遍，而竞赛考试前的拥抱，今晚的歌声等等又弥补了之前的遗憾。
他该如何感慨这宿命般的妙不可言。
一曲终了。
苏粲说，“我也想听你唱歌了。”
“想听什么歌？”
“都可以。”
“我很喜欢和你做做伴，听听歌聊聊天就很愉快。我也喜欢上马路乱踩，看完电影去找招牌菜。我想带你去游山玩水，看那落霞与孤鹜齐飞……”
和你做伴，共用一副耳机听歌，有聊不完的话，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吃饭，牵着你过马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而成为了我很喜欢做的事。
“再唱一首吧，我还想听。”
董然为她唱歌时，总是很温柔，声调轻轻缓缓的。虽然有些歌她已经听他唱过很多遍了，却每次都沉溺于他的歌声中。苏粲说不清楚每次听董然唱歌时心里的感受，但她明白，她永远爱他唱歌时的模样。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整个世界……”
我的小宝贝啊，想要把你装进口袋里，带你环游世界。想看你脸上甜甜的草莓味的笑容，还有亮晶晶的如弯月一般的双眼。
……
第二天天还没亮，董然和苏粲就到楼顶坐着了。
清晨是真冷。
苏粲缩在董然的怀里，小小的一只。她虽然已经穿了一件外套，却还是觉得有些冷，只能靠着董然汲取一些暖意。
苏粲把手缩进袖子里，抵着嘴巴，望向东边。
东边的山不高，没有挡住他们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太阳出来了，从山的那边徐徐升起。
微阳初至日光舒，亮了天边，照了高楼。
苏粲想起在学校长廊看到的《日出印象》，一轮红日挂于海上，水天相接，水光潋滟，万丈光芒染海风。
董然说，“以后有机会，我们去山顶看一次日出吧。”
“好哇。”
“还要在山顶搭帐篷，晚上的时候看星星。”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