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湮在生命中最后的时刻,回忆了很多往事。
她想到自己十岁时孤儿院那场来的极为蹊跷的大火,那场大火烧没了叶院长,烧没了她唯一的家,还在她脸上留下了一片狰狞的疤。
她带着零星几个幸存的孩子,稚嫩的小手握在一起,他们一起睡过垃圾堆,从野狗的嘴里抢吃的。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了,没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只要活着、活着、活着。慢慢的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在叶湮的带领下,好勇斗狠的做派让G市所有的街头混混闻风丧胆。
“那就是一群鬣狗,它们有一个丑陋的雌性首领,所以它们做什么都歇斯底里!”说这句话的人在后来的一次械斗中被叶湮一棍子打断了腿,再也站不起来了。
叶湮从不觉得自己是首领,她只是想活下去,也不允许别人再伤害自己半分。硬要说的话,也许她本应该是一种独来独往的猫科动物,只是凄惨的身世不允许她任性,她的肩膀上一直有卸不掉的责任,但也正是这种责任让她感觉自己还有些牵挂。
可是现下她就要丢失这一切了——谁能想到,无论是火拼还是械斗从来没输过的大姐头叶湮,最后竟然是因为无意间被一只野猫咬伤,罹患狂犬病而奄奄一息?
叶湮朦胧听见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呐喊,好像是阿力的声音:“大姐头!大姐头!!”她恍惚地想着阿力从八岁到现在已经变强很多啦,自己就算死了,他也能照顾好大家,也会尽全力去调查当年那场大火的真相的吧……
“大姐头!!!——”
叶湮感觉自己模糊的意识似乎慢慢脱离了身体,混沌逐渐包围了她,明明什么都触碰不到,但是感觉似乎又变得更为敏锐了,仿佛身体里藏着的所有潜力都醒了过来,蓄势待发。
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有嘈杂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突然混沌被撕裂了——“大小姐!大小姐有又呼吸了!来人啊!还不快点把家主叫过来!”
大小姐……?是在叫谁?
叶湮突然感觉到一阵失重,仿佛被甩出了混沌的黑暗,随即便是头痛欲裂。妈的,怎么死了也不让人好过!
周围一片嘈杂,叶湮好像听见有人悄悄提到了她的名字,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人名:“……这下不知道楼夜泽会怎么想……”
楼夜泽是谁?难道我还没有死吗?……叶湮挣扎了许久,终于在周围人声安静下来的同时,她猛地睁开了眼。
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男人俊美的脸,与她鼻尖对鼻尖,薄削的唇,硬朗的轮廓,栗色的短发垂下了几根在她的脸上,上挑的眼角为男人本来凌然逼人的脸增添了一丝迷人的媚色,一双火红色的眸子看着她,眼底似乎还有什么一些莫名的东西在跳动:“夜烟妹妹,你醒啦!”楼夜泽一边欣喜地说着一边傻笑了起来,随即眯起了他的眼睛,红瞳被遮盖住,方才那肃穆冷峻的气质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错觉。
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叶湮猛地炸毛了,她迅速从床上坐起来往后直退到紧贴墙面远离了楼夜泽:“你们是谁?!”同时伸手一把抓住了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全身都进入了蓄势待发的戒备状态。
全屋的人都愣住了,只剩下楼夜泽还乐呵呵打着圆场:“啊呀妹妹你就别闹啦!我是你哥哥夜泽呀!”
“不认识!”叶湮冷冷地说着,将刀握得更紧了,隐隐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看起来笑眯眯傻乎乎的男人完美无邪的外表下,藏着非常危险的气息。
这时站在楼夜泽身后的一位中年男人率先反应过来:“楼夜烟!这是你哥哥,更是我们驭妖楼家的家主!你胡闹什么!”
“啊呀叔叔不要动怒嘛,我亲爱的妹妹可能起死回生之后脑子还不太清醒呢,您可别吓着她啦。”楼夜泽依旧人畜无害地笑着,一双上挑的眼睛中透露着真诚的恳求。
楼夜烟?楼夜泽?哥哥?什么家族?叶湮的大脑飞速转动着,难道是穿越了?她环顾四周,房间是简约而充满科技感的装潢风格,每个人都穿着普通的现代衣物。只是……
为什么有的人头上有一对兽耳、有的人长着尾巴?!
cosplay吗?自己果然还是被哪个仇家耍了吧!
叶湮再度举起手上的水果刀,不经意间却在刀面的映照下看见了自己的脸——
白皙的皮肤上一双黛色的弯弯柳叶眉,浓密纤长的睫毛将一对浅棕色的瞳仁映衬地仿佛快要溢出柔柔清波,俊俏的鼻尖下是一双失了血色的樱桃小嘴,此时正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
叶湮愣住了,她伸手拨开了几缕散落在脸庞上的漆黑秀发,轻轻抚摸着自己光洁的右半边脸颊——这里曾经有一大块狰狞的烧伤疤痕。
这样的一具瓷娃娃一般的少女身体,怎么可能会属于那二十年来颠沛流离的街头混混叶湮?
被楼夜泽称作叔叔的中年男人再次出声打断了叶湮的愣神:“我看夜烟大小姐确实是有些精神恍惚,以她现在这个状态,不如还是让大小姐先和我们在分家居住一些时日,我们帮她恢复一下吧。”话是对楼夜泽说的,但眼睛却紧紧盯着坐在床上的楼夜烟,眉头紧锁。
“这楼夜烟的状态确实很奇怪,”中年男人身旁浓妆艳抹的性感女人随即开口,嘴里还吐出了鲜红的蛇信,“据我的感知她的灵力现在比较紊乱,再呆在家主您身边只怕是会徒增危险呢。”
明明都是中规中矩的措辞,但是叶湮却在他们不容置疑的语气中感受不到一丝对所谓家主的尊敬,前世曾经也有一些这样对她说话的人,她明白这种感觉。她奇怪地看向了他们嘴里的家主、自己这个身体的“哥哥”楼夜泽。
只见楼夜泽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一脸的委屈:“叔叔的妖仆果然好厉害啊,只是稍微感受一下就能知道别人的灵力情况了,如果侄儿我也能驾驭这么厉害的妖仆就好啦……”羡慕过后,又开始了恳求,“可是我真的很舍不得好不容易又活过来的妹妹啊,能不能至少请叔叔和大家先离开房间一小会儿,我再和妹妹说几句悄悄话呢?”
“这……”楼战霖犹豫间,转念一想自己儿子楼天磊的妖仆是阔耳狐的灵体,就算离开了房间也不是不能听见里面的谈话,“好吧!那请家主务必自己小心了!”接着一挥手,下令让所有人都退出房间,但在关门离开时,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夜烟。
房门刚关上,楼夜泽脸上的笑意便完全消失了,再开口时的声音冷如寒霜:“你命还真大,这样都没死。我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装疯卖傻,但我能让你死一次,那么再杀你第二次也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