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半晚,微湿的暖风丝丝吹拂。
几盘瓜果点心,一张石桌几个小凳,胡飞夫妻和殷氏聊着家常,远处不时传来几声嬉闹,实在惬意极了。
旺财和哪吒玩的欢乐,两小围着几根大树追逐不休,白日的稳重尽皆褪去,到底是个七岁小孩子,正该玩闹的好年纪。
“我儿可算有了伙伴,往日只知道习武练枪,太师可得多住些时日哩!”殷氏说道。
“好说,好说。”
雪燕母爱泛滥,问向丈夫:“哪吒真懂事,希望我家也能有个麒麟儿,大哥你说是不是?”
“是呢,是呢。”
胡飞夹在中间左右不得劲,尤其爱妻偶尔闪烁的莫名目光让他心慌,丫头孕期着紧,疑心越来越重了。
殷氏知道雪燕有孕,这会儿挑好话说道:“黄家七代忠良,太师又是得道高人,教育娃儿自然顺当,将来定是个大将军。”
“嘻嘻,夫人过奖了。”雪燕款款浅笑,摸着肚子开心的很。
天色渐黑,两女说笑几句,召来哪吒和旺财,各自领去收拾一番,前往膳厅享用晚宴。
胡飞到的早,正和李靖把酒言欢,他身为总兵镇守一方,军政民生全都要管,平素难得清闲,当官的都是大忙人。
“来,我敬贤弟一杯!”李靖身穿常服,气度泰然。
“贤兄好酒量,请。”三巡酒过,两人已经称兄道弟,当真亲热的紧。
对于那日的功德和哪吒,两人都不曾提及,只说了说胡飞来此的使命,老狐狸张口时机未到搪塞,再无什么公事可谈。
又一巡酒,两个妇人领着家小进厅,各自落座丈夫身边,胡飞和李靖对视一眼领会真意,放下酒杯对付起饭食,配合的相当有默契。
陈塘关临海,席间最多的是鱼,他们这里做鱼很有一套,旺财从不挑食,连肉带刺囫囵一口,吧唧吧唧吃的挺香甜。
雪燕可不能这么吃,胡飞细心剃去鱼刺,伺候着爱妻享用大餐,忙碌半晌自己一口没吃着,全进了丫头肚子里,对此他心甘情愿。
晚宴和谐,两家人各自辞别,胡飞他们踏着月色回返客房小院,旺财狗爷肚子滚圆,打个跟斗去前探路了。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天上的月亮很奇怪?”雪燕问道。
胡飞猛的一个机灵,莫非他晚上说过梦话,让爱妻听到了些什么?
“嗯……哪奇怪了?”
雪燕俏皮一笑,说道:“亏你还是司天太师,再仔细看看。”
胡飞抬头望天,太阴弯弯似少女睫毛,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他拉紧爱妻小手,唬道:“哪有奇怪,皮痒了是不?”
“嘻嘻……真的有哩!”
“以前嘛,今日月圆,过几日就是半圆,再过几日又是月圆,少有今夜的弦月。”
雪燕依偎胡飞怀里,继续说道:“大哥再看现在,几日前是圆月,现在是弦月,如人家所料不差,往后月亮越来越圆,变的更……”
“规律?”胡飞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是哩!就是规律。”
“我家雪燕真聪明,回去歇息吧……”
胡飞送了个甜吻,拉着娇妻走回客房,守着她进入了梦香。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胡飞还真没琢磨过月缺月圆的问题,雪燕发现的规律很好解释,是他送与嫦娥时之月造成的。
那么之前不规律的月圆月缺,为何会有此种现象?那可是两大主星的太阴,用科学解释当真秀逗,还是往后去问一问吧。
把这节小事记在心间,胡飞支着脑袋半躺床榻,伸手轻抚不安分的娇妻,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皱着眉头呼吸急促,让人实在心疼。
顺着如云秀发,滑过柔软白肤,胡飞轻声念叨“我在,我在”,终于平复雪燕的噩梦,仙法祛除惊魂冷汗,微眯着眼和爱妻一起睡了过去。
夜静悄悄的,偶有小虫鸣叫,吱吱幽响很有节奏,让人更增许多睡意。
一更梆响,胡飞被惊起片刻,换个姿势又睡了。可惜,今夜注定有事难眠。
冥冥中的某个刹那,冷清月辉闪烁如刀光,在胡飞头顶急闪,他猛地睁眼四下打量,这种不同寻常的景象,必然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老狐狸无声坐起,黑烟滚滚雪燕已经身在秘境,他看到了来人,却是意料之外的他。
“汪……呜,老爷,哪吒兄弟说找你有事。”来人是小哪吒,守在侧屋的旺财自然不会叫。
幽深眸光狠狠瞪了一眼笨狗,胡飞招呼道:“道友请了。”
旺财怂着狗头识趣退出主卧,小小哪吒躬身半拳,脆声道:“道友,请了。”
“胡家姐姐可还好?”
“很好,不牢挂念。”
气氛有些沉闷,对于哪吒的好意,胡飞一万个不领情,说到底他现在是阐教门人,对头手下的徒弟。
他只是好奇哪吒此时的状态,轮回转世的仙胡飞当真第一次见到,似对方这般的更是,白天他在演什么?为何深夜到访?
“实不相瞒,彩凤姐姐托梦与我,说你能帮我……”哪吒别扭的紧,前世今生他都是少年心性,说起算计自然抓瞎。
“你是哪吒,还是灵珠子?”
“废话!我一直是我!你帮还是不帮?!”小人儿硬气喊道。
胡飞洒然失笑,这才是真实的哪吒,一如姐姐记忆里的小破孩。
“怎么帮?除掉李靖,或你师傅?”胡飞笑道。
哪吒放开许多,他走到矮桌旁坐好,嚷嚷道:“杀了他们就省事哩,问题是你能做到吗?”
“呵呵,不能。”
“小狐狸,你耍我!”
黑烟起伏,飞身而来的哪吒变成了一只蚂蚱,胡飞老神在在躺靠床榻,小家伙好浮躁的性格,真不知白天怎么装出来的,貌似他让打眼了呢。
“你厉害……求你帮帮我,看在娘娘的情分上。”孩童哭诉道。
胡飞信他才怪,把蚂蚱拿在手里捏扁搓圆,说道:“自无不可,说说怎么帮你。”
“杀了李靖!杀了太乙!”破孩气冲斗牛,杀意凌霄。
“吆!你知道的挺多嘛。”
“哇呀呀!放开小爷!”
蔚蓝色光圈辐射,失心符专制不服,脆音迟缓迷钝,蚂蚱挣扎变得无力,胡飞慢腾腾磨砺着哪吒,像原著中他师傅的做法一样,别说心里爽极了。
不需别人指点迷津,胡飞就能猜到大概的始末,哪吒和姐姐的命运相似,姐姐被圣人指派惑君的那一刻开始,命运就是安排好的剧本。
元始着太乙借走混元珠,灵珠子的剧本女娲同样知道,很难想象她居然无能为力,天命果真不可逆,对圣人更是如此。
接下来胡飞异军突起,女娲当然想以他这道变数影响,以致让哪吒脱离摆布,市绘一点而言,之前的恩惠也就说得通了。
要说小哪吒的下场当真凄惨,投胎时被太乙掐好时机,让他犯了封神杀劫,看在女娲颜面上,好宝贝送了一通,最后连本命九龙神火罩都送了,这点来看倒是挺不错。
问题在他拙劣的算计上,话说哪吒命犯杀戒打死了东海三太子敖丙,太乙不思化解之道,居然给徒弟隐身符,让其去南天门外又羞辱了一顿老龙王,其中鸡鸣狗盗胡飞不清楚,无非是些利益交换。
接下来哪吒拿震天弓射死石矶童儿,几次三番终归手底下见真章,太乙把石矶练成费石,因由却全在哪吒自己。
眼看四海龙王前来问罪,好师傅斗法脱不开身,命哪吒到陈塘关削肉还父,削骨还母两不相干,送了徒弟的本命真躯。
重塑身躯又是一番因由,太乙命哪吒托梦殷氏,让其在翠云山修建金身以此还阳,李靖跑来就把庙宇砸了,让两父子结了生死大仇。
兜兜转转莲花化身人胎,哪吒终于重见天日,太乙第一件事就是指派徒弟下山寻李靖报仇,父子相残一出好戏。
这同样是太乙的算计,美名其曰磨砺徒弟杀性,其实是调教一条好狗罢了,哪吒追杀李靖的路上先后遇到木吒和他师傅文殊,全都是太乙叫来的演员。
最后李靖亡命跑到一山,做了燃灯的门人,赐玲珑宝塔用火以降逆子,可怜哪吒小小孩童,被逼着磕头认错,从此服服帖帖做了西周先锋。
阐教的谋划绕了个大弯子,现实或有许多出入,想来应该相差不多,那么救哪吒的路子只有一条。
“彩凤托梦告诉了你多少?”胡飞问道。
“全部,她说天命不可违,叫我前来寻你,胡……大哥自有手段。”小破孩挺懂事,知道寄人篱下的道理。
“哈!哈……哈!”
黑烟散去,哪吒打个翻身落在地上,胡飞给了他一粒丹药,叮嘱道:“此乃九转回魂丹,与李家了结因果后,你之游魂亦能吞服还阳。”
“就这样?就这样!”小破孩有些懵,说好的杀人全家呢……
“还要怎样?切记,就算真灵入榜也不能化身莲花。”胡飞附在小孩耳边,道破天机:“木属惧火,且不说让人拿捏,往后大罗三灾就是你生死之时。”
“蹬!蹬!蹬!”
哪吒吓退好几步,小脸煞白煞白,扑通坐在地上哭号道:“哇!以后他们害我咋办!你再与几粒丹药嘛!”
“胡家姐姐!救命呐!哇……”
哭的挺像,演的逼真。胡飞好整以暇打了100分,这个小间谍厉害着呢,白天就是打入敌军的小八路,连他都没看出真假。
“莫哭了,要知天命在你,此番因由全赖你天命所赐,过了此劫前途坦荡,娘娘还在天上看着呢。”胡飞让吵的心烦,无奈哄道。
“呜……呜……呜!再给几粒嘛!”
一瓶十粒扔给乡巴佬,胡飞气道:“此丹一人一次,再服没甚么大用处,与你赶紧滚蛋!”
哪吒小手抓紧丹药,把一粒纳入神识,余下拿鼻子闻了闻,继续用期盼的目光看向胡飞,真是个喂不饱的饕餮。
黑风席卷,破孩被打出小院,胡飞的警告隐约传出:“谨慎用药,若耽误榜上人物上榜时辰,让你小子知道天谴的厉害!”
“知道啦,凶什么凶!”
“姐弟俩一个德行……”
小娃儿捂着屁股走回自家小院,天际的月光黯淡几许,冥冥中罗网收回,今夜的一切,再无其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