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从收到林耽阳被外放至宁州刺史的消息时,其他陈从派的大臣已经在陈府前集结了,陈从让陈皮给他们开门,众人一拥而入,纷纷向陈从贺喜,陈从还是黑着脸,道:“喜从何来?你们道来给老夫听听,‘喜’从何来?”
众大臣七嘴八舌地道:“林耽阳离开了朝廷,远去宁州,这为什么不是好事?”
陈从吼道:“我女儿就快临盆,丈夫却要外放,你们说,我喜从何来?”
众大臣才知晓以前被传无法生育的陈从独女竟然怀上了林六郎的骨肉,互相睹了一眼,仿佛都在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听着这个“谣言”,对陈思避之而不及,不敢让自己的儿子冒这个险。
陈从看着这些脸色各异的所谓自己派属的“伪君子”,突然萌生了一阵退意,那瞬间他感到自己老了,对朝廷的事情觉得“力不从心”了,是不是该向那个年轻的皇帝告老还乡了呢?
吏部侍郎管际看着满脸愁容的陈从,有些不忍心,想了想,道:“老师,帝上将林耽阳虽对外称其被任宁州刺史,宁州为下州,品级为正四品下,他之前任职的为御史中丞,为正五品上,所以,老师,林耽阳是升迁,并非被贬。”
堂下密密集集的官员纷纷“哦”了一声,交头接耳地道着皇帝的高明,另一个官员道:“老师,听闻此次林耽阳被任职宁州刺史,是因为帝上要从法门寺迎佛骨舍利到宫中供奉引起其对帝上劝谏?”
陈从抬头看了看说这话的那个官员,道:“如果朝中之事可以如此简单甚好,你们都回去吧,我想静一静!”
郑庸留到了最后,他等众人都离去时,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陈从身旁,对其附耳道:“老师,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了。”
陈从点点头,道:“不要做得太绝情,我还有女儿和外孙在他府上!”
郑庸暗喜,忙往一品居去。
林府里一片愁云惨雾。
林耽阳和李大娘扶着林舒云坐在了罗汉椅上,林舒云流着泪道:“六郎啊,帝上怎么说贬就贬啊,你夫人快要临盆,听说那是一个蛮荒之地,民风又未开化,路途如此遥远,你让我们一家大小在这里如何是好?”
林耽阳抚着她的胸口,安慰道:“大姊,您怎么了呀,我以前去河西,比宁州更为恶劣的局面,也不见你如此担心。”
“那怎么一样,你去河西,我事后才知道;你现在有家室,帝上难道不知你家里的事情?”林舒云道。
林耽阳刚想回答,平生道:“主母,公子,夫人来了。”
林舒云赶忙起身,把林耽阳推了出去,道:“快把夫人扶起来,我没事!”
陈思在门外听了,反而道:“不用不用,我不用扶。”随着话语一齐进来的是陈思轻盈的脚步。
“大姊,您不要担心了,男儿志在四方,六郎现在要到宁州当刺史,我父亲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一样吗,他日回来的时候,便是委以重任之时。”陈思道。
林耽阳和林舒云听见陈思说“自己父亲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地方刺史”的时候,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
陈思见众人还是不作声,以为他们还是在担心,继续道:“父亲刚刚给我回话了,道宁州为下州,宁州刺史是正四品下,大姊,您应该高兴才对,六郎实为升迁啊!”
林舒云哪懂这些,听到陈思头头是道的分析,转忧为喜,拉着陈思的手道:“思思,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陈思也不回答,转过头问林耽阳:“六郎,大姊不信我呢,你来告诉她我说的对不对?”
林六郎深知陈思是出于安慰,对她投以赞赏的目光,道:“是的,大姊,夫人说的没错。”
林舒云终于舒展了自己的眉头,道:“唉,身在朝廷,伴君如伴虎啊,六郎,此去遥远,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林耽阳点头道:“我会的,大姊,现在我身负重任,我还有未出世的儿女要照顾,您放心吧!”
陈思和林耽阳回了褚玉苑,陈思默默地给他收拾行囊,林耽阳在收拾自己的书籍和相关文案,两人也不说话,房里陷入了沉默,只剩那滴漏在提示着大家时间在流逝。
平生小跑进了房,道:“公子,马匹已经准备好了,咱们随时可以出发了。”
“哦,知道了,你先出去等我吧。”林耽阳头也不回地答。
平生看了看两人,知道自家公子还有话要和夫人讲,识趣地出去了。
陈思看了看林耽阳,还是在低着头,弯着腰,不知在收拾着什么,她按捺不住,走了过去,从他的后腰搂住了他,无奈自己肚大如篓,林耽阳转过身来,两人抱在一起的姿势太别扭了,使得他们自己都笑了起来。
林耽阳换了个姿势,反客为主,搂着陈思,道:“夫人,我不在家的时候,还是那句话,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大姊那里,你不用日日过去请安,大姊是个明白人……”
陈思按住了他的嘴,拿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道:“你先别说话,你摸摸看,孩子也知道你要出远门了。”
从林耽阳的手掌里传来的,是陈思肚子里的孩子在拳打脚踢,他(她)似乎在告诉父亲,宣扬自己的存在,知道父亲的担忧,通过这一阵胎动,林耽阳反而动了停止复仇之心,想和她长相厮守的愿望。
林耽阳和平生在众人的目光下飞奔上马,陈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京,到时候如果胎儿出世,这做父亲的能不能在家?
林耽阳突然一勒马头,转身向玲珑馆奔去。平生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赵玲珑和看玉正在做女红,赵玲珑最近翻阅了古籍,准备给林耽阳做些小锦囊,可以带在身上以防各种患疾。
听见馆外一阵马蹄声,而后传来急促的拍门声,看玉马上跑去开门。门一开,只见林耽阳站在门外,林六郎把看玉一推,跑进了馆内。
林耽阳看见赵玲珑,按住了她欲喊而出的嘴,道:“我没有时间和你说太多了,帝上要我立即赴宁州任职刺史,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随意出门,井上先生已经答应过我,会将你照顾好,无论如何,你要等我回来!知道了吗?”
赵玲珑听了,眼泪呼之欲出,点点头,林耽阳低头把她的眼泪一一吻去,道:“不要担心,我和你的誓约,永不会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