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邵陵厉公嘉平五年(癸酉,公元253年)蜀将姜维自以为详熟西部风俗,再加上对自己的才华武略颇为自负,所以总想诱使各个羌、胡的部族成为自己的羽翼,他认为从陇地往西,都可以断为己有。每次他想要兴兵大举进攻,费祎就常常加以阻止,不听从他的主张,调给他的兵力也不足一万人。费祎说:“我们这些人比诸葛丞相差得远了。丞相尚且不能平定中原,更何况我们呢?所以我们不如先保国治民,谨守住自己的国土,至于建功立业扩大疆土,那就要等待有才能的人去干了。我们不要寄希望于侥幸,把成败系于一举,如果不能如愿以偿,后悔就来不及了。”等到费祎死后,姜维才得以实行他的计划,率兵将数万人越过石营,围攻狄道县。
吴国的诸葛恪进犯淮南,驱杀掠夺百姓。将领中有人对诸葛恪说:“如今率兵深入敌境,境内的百姓必然都一起远远地逃离了,恐怕我们的兵士费尽辛劳而功效甚少,不如仅围困新城,新城被困,必然会有救兵来,等救兵一到,再与他们交战,就可以大获全胜。”诸葛恪采纳了这个计策,五月,撤回军队围困新城。
诏命太尉司马孚率军二十万人奔赴战场。大将军司马师询问虞松说:“如今东西都有战事,两个地方都很紧急,但诸位将领却意志沮丧,应该怎么办?”虞松说:“从前西汉周亚夫坚守昌邑而吴、楚之军不战自败,有些事情看似弱而实际强,所以不能不详察。如今诸葛恪带来他全部的精锐部队,足以肆意逞强施暴,但他却坐等在新城,想要招来魏军与他一战。如果他不能攻破城池,请战也无人理睬,军队就会士气低落疲劳不堪,势必将自动撤退,诸位将领的不愿径直进击,对您反而是有利的。姜维握有重兵,但却是深入我境的孤军与诸葛恪遥相呼应,他们没有运粮部队,只以我们境内的麦子为食,不是能坚持长久作战的军队。而且他认为我们全力投入东方的战斗,西方必定空虚,所以径直深入我方境内。现在如果令关中各军日夜兼程快速奔赴前线,出其不意地攻打姜维,他大概就要撤走了。”司马师说:“好!”于是命令郭淮、陈泰率领关中全部军队,去解救狄道的围困;命令丘俭按兵不动坚守营地,而把新城交给吴国去围攻。陈泰行军至洛门,姜维粮尽,只好撤退。
扬州牙门将涿郡人张特守卫新城,吴国人连月攻打,城中兵士共三千人,疾病战死者超过了一半,而诸葛恪又堆起了土山猛烈进攻,新城将要失陷,不能再守护了。于是张特对吴国人说:“现在我已经无心再战了。但魏国法律规定,被围攻超过百日而救兵仍然未至者,虽然投降,其家属也不治罪;我自受围攻以来,已经九十多天了,这城中本来有四千余人,战死者已超过一半,城虽然失陷,但还有一半人不愿投降,我要回去劝说他们,逐一辩别好坏,明天一早送名单过来,请先把我的印绶拿去当做信物。”随即把他的印绶扔给了吴人。吴人听信了他的话而没要他的印绶。于是张特连夜拆除城内房屋的木材,修补加固城墙缺口成为双重防护,第二天,对吴人说:“我只有战斗而死,决不投降!”吴人愤怒已极,加紧攻城,但却不能攻克。
当时天气十分炎热,吴国士兵疲劳不堪,饮用了不洁净的水,造成了腹泻、浮肿病流行,生病者过半,死伤之人满地都是。各兵营的官吏每天都报告生病者太多,诸葛恪认为他们谎报,要杀掉他们,从此没有人再敢说了。诸葛恪心中没有良策,又耻于攻城不下,所以忿恨之情常流露于外表。将军朱异在军事上与诸葛恪发生抵触,诸葛恪就立刻夺去他的兵权,驱逐他回建业。都尉蔡林多次提出军事计策,诸葛恪都不采纳,结果蔡林骑马逃走投降魏国。魏国将领伺察了解到吴国兵士已疲惫不堪,于是发出救兵。秋季,七月,诸葛恪率军退却,那些受伤生病的士卒流落在道路上,艰难地互相扶持着行走,有的人困顿地倒毙于沟中,有的人则被俘获,全军上下沉浸在哀痛悲叹之中。但诸葛恪却安然自若,外出在江中小洲上住了一月,还计划在浔阳地区开发田地,召他回去的诏书接连不断,他才慢慢地返回。从此他在群臣百姓中失去威望,人们对他的怨恨之言也越来越多。
汝南太守邓艾对司马师说:“孙权已经死了,大臣们尚未顺从新朝廷,吴国的名宗大族都有自己的部曲,拥兵仗势,足可以违抗朝廷命令。诸葛恪新近才执掌国政,而朝内又没有明君,诸葛恪也不想着抚恤关怀上下臣民以树立治国的根基,却热衷于对外战争,肆虐役使人民,把全国的军队,困顿在坚固的城下,死掉的数以万计,结果遭受重创失败而归,这就是诸葛恪获罪之日。古时的伍子胥、吴起、商鞅、乐毅都受到了君主的信任,但君主死后他们仍然失败了,更何况诸葛恪的才能比不上这四个贤人,而且他也不顾虑大的忧患,所以诸葛恪的败亡指日可待。”
八月,吴国军队回到建业,诸葛恪让兵士排成队列,前有引导后有随从地步入府邸,刚到家就立刻召来中书令孙嘿,厉声申斥他说:“你们怎么敢屡次妄作诏书!”孙嘿十分恐惧地告辞出来,托病返回家中。
诸葛恪出征回来之后,选曹所奏请的各机构选任的官吏,一概不用,重新选拔。治事愈来愈威严,被治罪和受责备的人很多,该去进见诸葛恪的人没有不胆战心惊唉声叹气的。诸葛恪又更换宫中侍卫,全部选用他的亲近之人;又下令让军队加紧备战,想要出兵攻打青州、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