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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再见旧人1

“坐。”水娃子见到我,还是一脸的冷漠酷烈。

我看着他的样子,沸腾的热血也稍稍得冷了一些下来,择了一个稍远的位子,坐了下来。

水娃子给我倒了一杯水,又推了一个小盒子过来,简言意概道:“这是治你嗓子的药。服下。”

我打开盒子,看着黑咕隆咚的大丸子,撇了撇嘴,就着水,一点点地分次吞下。

药效不一会儿就涌了上来,我的喉咙就被千万只蚂蚁爬过,痒得我直哆嗦,怎么挠都止不住嗓子肉里的痒。“咳咳咳。”等呕出一口血,推着着痒麻出了口,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够发出一点点声音了。

“把这个喝了。”水娃子面无表情地又推过来一碗黑乎乎的汤水,好似我刚刚在他面前扭曲的样子只是一出拙劣的折子戏。

我看着他继续冷酷着脸,一边喝汤水,一边生闷气:以前,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用药推开了些血气,但久病难医,嗓子不能马上治好。这几日,若按时服药,或许能恢复以前的一二。”水娃子见我服下,才慢慢开口道。

“嗯。”我默默地点头。

风轻轻而过,我们两相互无言,无话可说。

我抬眼,仔细打量着对面那一双皮包骨头的手指,一身瘦得发慌的骨头身架子,一张刀削的面孔,和黑白半参的长发,一股冷意涌了上来:初初那次在紋楼里照面的时候,我更记得幻境里的那个风流倜傥的水娃子。如果是那个风流倜傥的模样,倒还有点以前的模样。

水娃子任我打量,自顾自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压根没有看我一眼。

我吞了吞口水,撑着嘶哑着嗓子,艰难地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医术?”

“久病成医。”水娃子回答得惜字如金。

唉,,他以前不是这个性子的。

“你怎么病了?生得什么病?这么严重吗?什么时候得的病?”我等不来他的慢言慢语,一口气问道,“哎,你手上的那把扇子,不是你师父的吗?怎么在你手上?你继承她的衣钵啦?”

我好奇追问了一句:“你怎么来禹都了?你师父呢?也来禹都吗?”

水娃子冷冷地道:“你怎么也来禹都了?你师父呢?”

唉。。。。我师父。。。。。唉。。。。

“你不是总爱粘着你师父嘛。怎么,终于被你师父嫌弃了?看你现在这落魄样子,就合该被你师父丢了。”我挑衅道,如果他敢再学我,我就气死他。

水娃子顿了顿,握紧扇子,半天才堪堪“嗯”了一声。

“哼,我可不一样,是我嫌弃。。。。。。哈?你师父?哈???霜师父丢了你?不是吧?”我的舌头太久没用,半路打结在一处,半天没绕回来。

不是吧?那么温柔的霜师父也会嫌弃自己的徒弟吗?

我看着他立亭亭的身姿,立马觉得这孤单影只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这涂满了一身的落寞:“为什么?霜师父,那么好。。。。。。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事情让她糟心了??”

“或许吧。”水娃子摸了把下扇子,道了一声,没打算解释一二。

“你做了什么?”我看着他问得直接。

水娃子终于抬看了我一眼:“怎么?你想管?”

“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我坐直了身体,端正地开口道。

“泥菩萨过江,还能操心别的。”水娃子嗤笑了一声。

我看着那把扇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说话。

“好了。你该休息了。明天有些事情要问你。”水娃子说完也不看我,便自顾自走了。

我看着这个诺大的亭台,周围静悄悄的渟水,心里压抑得难受:“霜师父,怎么了?”

没人回我。连风都安静了下来。

“你们一个个是不是觉得现在本事比我厉害,身份比我高贵,所以这个对我欺瞒,那个欺骗。这个一声不吭囚禁我,那个一言不发地想利用我。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我告诉,肖辞,你再装模作样,装聋作哑地话,我!我!!我!!!我就告霜师父那里去。让她狠狠地罚你!”我吼道。

水娃子,哦不,肖辞,顿了顿,冷笑了一声:“别把该对别人撒的气撒在我身上,我受不起!”说完,继续扬长而去。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瘫坐在石桌凳上,一片迷茫。

一方隔了许久,才从亭外走了进来,道了一句:“小公子,霜师父,早死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问:“谁?”

一方看着我良久,才轻轻又道了一句:“霜师父,死了。”

风住尘香花已尽,物是人非事事休。

.

我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想过拜师,即便当年祖父给我找过名师授课,我也顽劣地从未端端正正地拜师过。直到我遇到霜师父,看到肖辞对待霜师父,霜师父爱护肖辞之后,我才第一次动了心,希望自己也能够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师父。

青城山距离禹都很远,是我为数不多能记住的地方。那个地方很美,天是蓝的,水是清的,花是香的,草是绿的。那里到处都是山山水水,花花草草,人烟嚷嚷。那里和禹的云扰幅裂,完全不一样。而我和阿珏,就被藏在青城山的一个小角落里。

肖辞是霜师父在某天傍晚的时候带回家来的。

霜师父一边招呼,一边笑着说:“小雅,阿珏,快过来。今天给你们带了个新伙伴——诺,肖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我拉着阿珏的手,上前盯着又脏又瘦小的肖辞,有些好奇。

霜师父把肖辞往我们面前推了推,摸了摸我们的脑袋,便转身给肖辞找干净的衣物,去烧要洗澡的热水。

当时,我们只住在一间带了院子的小小农房里。院子里咯咯叫的母鸡绕着我们,见证着我们三个人第一次的相遇。

我比阿珏胆子大些,便挡在阿珏前面,看着肖辞,主动问道:“你怎么也一个人?你家人呢?”

肖辞看着木讷呆板,却瞟了我一眼,胆子却比我还大,反问我:“你怎么也一个人?你家人呢?”

他的声音很低沉,表情很淡定,像是一个沉默的大人跑进了一个小孩子的身体里。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退了一步。

一直胆小的阿珏居然在这个时候窜出来,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地把我护在身后,对着肖辞恶狠狠道:“小雅问话,你嚣张什么?给我回答。”

我和肖辞都愣愣地看着这只突然炸毛的小狼狗。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阿珏涨红了脸,扑上去揪着肖辞的领口,高抬着下巴,继续逼迫道:“说!”

肖辞瘦小的身子就在阿珏的力气下,悬荡着,可却紧抿着嘴,倔强地瞪着阿珏,就是不开口。

我完全惊呆了,这次我第一次看到阿珏发脾气的样子。“阿,阿,阿珏。其实也,也,也没什么,你,你,你先放手。别动手打架。。。。”我轻轻拽了拽阿珏的衣袖劝道,人毕竟是霜师父带回来的。我们已经靠霜师父养活着,就不能再给霜师父添麻烦。

但他们两个都没有搭理我。

最后,还是霜师父回来的及时,急忙劝架,才好不容易地把他们两个劝开。

可肖辞一转身居然一头直接扎在霜师父的怀里不肯出来,一副小媳妇受委屈的样子,完全没有刚才冷硬的样子。

阿珏只是低着头回到我的身后,继续拉着我的手,不说话。

我转头看向阿珏,又看了看肖辞,最后对上霜师父好奇的眼神,摊了摊双手表示:我也不知道啊。

霜师父安慰地拍了拍腻在她怀里的肖辞,又伸手招了我和阿珏过来,然后用另一只手圈住了我们两,把我们三个人锁在怀里,才轻拍着我们,柔柔地笑道:“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啦。大家难得再一起,都是要互相帮助,互相爱护,互相不欺负对方。所谓:尘归尘,土归土。以后大家还是一家人。”

我和阿珏互相看了看,准备点头。

肖辞却闷着声音传出来道:“我不要当你的孩子。来之前,你都没说你还有其他的人。你如果还要收他们两个,那我就离开。”

当时我和阿珏就惊呆了。这。。。个。。。是。。。鸠占鹊巢!!!狼子野心!!!后来居上!!!

霜师父却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摸了摸肖辞的头道:“好好好,不当就不当。当徒弟,对吧。那就按约定好的,你来当我的徒弟。说实话,我还没有收过徒弟呢。你是第一个,这样是不是就可以留下来了?”

我们看着霜师父如此没有底线的溺爱这个狼子野心之人,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里,霜师父还从来都没有开口让我和阿珏当她的徒弟。而肖辞才来一会儿,居然就已经成为了霜师父的徒弟,以后就比我和阿珏都跟霜师父更亲近。这个人,果然是狼子野心。

我第一次觉得当霜师父的徒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也想一直靠着霜师父。所以我也眼巴巴地望着霜师父,把我的野心也昭然若揭。

大概是我和阿珏的表情取悦了霜师父,霜师父也摸了摸我的头和阿珏的手,道:“小雅和阿珏不要着急,我也已经给你们找个一个更好的师父了。他现在在来接你们的路上,以后要教你们的师父,可比我厉害一百倍呢?”

哦~~~我和阿珏彼此互看了一眼,情绪有些低落。

肖辞却突然开口插话道:“哼,我觉得,只有你才是最厉害了。即便当徒弟,他们两这么弱,以后肯定也是我最厉害。”

我和阿珏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只会用后背对着我们讲话的肖辞,心里很是不爽。

“好啦好啦。别贫嘴了。先把你这一身爱惹事的臭毛病改一改,再说。”霜师父轻轻拍了一下肖辞黑黝黝的脑袋,亲自打压了这个炸毛小子的气焰,继续道,“小雅,你带阿珏先去吃饭。我带肖辞去洗洗。晚间风大,吃完饭后,今天药早点睡觉。待会儿睡觉的时候要把被褥要盖踏实了。”

我和阿珏还没回话。

肖辞居然退出了霜师父的怀里,看都没看我们一眼,抬头看着霜师父,气鼓鼓道:“不行。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没娶你之前,你身为女子是不能随意地碰我的身子的。这样,于理不合。”

我和阿珏互相对视了一眼,直直看着涨红了脸的肖辞,内心充满了不可思议:哈?娶?谁?

可霜师父居然笑眯眯道:“可你还是小孩子,还不能娶我。而且,我只喜欢能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人。你自己一个又洗不干净,怎么办?”

对哦,我和阿珏都是自己洗簌的。这样算来,我们两比肖辞厉害了一些。那霜师父应该更喜欢我们俩。

霜师父看着肖辞纠结的模样,又开口提议道:“不然,让阿珏帮你。阿珏做事情还是很麻利的。”

肖辞终于转身,打量了阿珏片刻,又看了看我,最后又抬了抬下巴,道:“要不,你帮我!”

我指了指自己,用眼神跟他确认,我吗?!

肖辞傲慢地点了点头。

阿珏又要跳出来说些什么。连霜师父已经连忙拦住,摆了摆手,替我拒绝道:“小雅不行。小雅力气太小,很多时候还是我帮小雅。所以他帮不了你,而且可能会越洗越脏。”

我谨慎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霜师父的意思。我觉得只要我答应一次,我后半生有可能得一直给肖辞搓澡。这个人脾气这么差,我才不愿意呢。

肖辞似乎难以接受,艰难地看了我一眼,问霜师父道:“你帮别人洗过?”

这一次,我和阿珏非常默契又淡定地点了点头。

肖辞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妥协地解释道:“以前我们还没说好,那我也就不管了。如果你一定要帮别人洗,那以后你只能帮我洗。但是他们两个,一个都不能碰了。”

我沉默地看着他,怒气反问:“凭什么!霜师父也是我的!”

“哼!”肖辞从鼻子里喷出一丝气息,目露凶相,狠狠道,“她是我的师父,以后还会是我的娘子。难道也是你的吗?”

我被吼得超级委屈又反驳不出来。因为我还没想过当别人徒弟和娶娘子的事情,我第一次觉得如果我也能拜师父该多好。那样,我就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而且,不过是洗一个澡而已,为什么一定要上升到娶霜师父的这么高的层次。

霜师父看着我们吵架吵得激烈反而特别享受,继续笑眯眯道:“嗯,肖辞说以后要娶我呢。阿珏,你要不要也娶我呀?”

我震惊地看向阿珏。

阿珏接触到我的目光,连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我想娶别人呢。”

哈???我瞪大眼睛,连忙看向阿珏,正襟危坐道:“谁?”现在每天一起玩多好,为什么一个个都已经有想娶的人?可我现在还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呢,这可怎么办?落后他们太多了。

阿珏涨红着脸,瞪着我,没有回答。

肖辞在旁边幽幽地说了一声:“不是最好。哼,别跟我抢。”

霜师父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又摸了摸阿珏的脑袋,再摸了摸肖辞的脑袋,捧着脸,笑成了一团:“唉,多好啊~多好啊~多好啊~”

肖辞和阿珏都红着脸,低下头。

只有我一个人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三只莫名其妙的人。

“好了,阿珏你要好好照顾小雅。肖辞,别调皮了。再不洗,天都快亮了。”霜师父一把抱起肖辞,赶着我和阿珏往屋里头去

我看着小小的肖辞抱着霜师父的脖子,问阿珏:“肖辞怎么娶得了霜师父?他那么小。”

阿珏拉着我的手往里走,边走边道:“会的。只要他愿意。”

我回头继续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问道:“可,如果霜师父不愿意呢?”

阿珏紧了紧我的手,说:“可她刚刚答应了。”

我听着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可认真想想又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

出寒谷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去【辞武山】的话,应该就能见到肖辞和霜师父了。我们,已经有13年没有再见面了。

可,有人说,霜师父已经走了。

我毫无准备地被迫接受这消息,只能呆愣地看着一方,想着为数不多的曾经,无法动弹。

霜师父死了。

霜师父是早死了。

我想着这个事情,再回神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一方一言不发地靠在亭边的柱子上候着。

我安静地看着这黑黑的天,黑黑的地,黑黑的水,坐着。师父常说:人固有一死,何必纠结报仇?呆在谷里,多好。

当时我有多不屑,如今我就有多怀念。

“不去休息,呆在这里做什么?”肖辞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提着一盏灯,像极了来接魂魄的阴间使者。

我慢慢回头望向他,看着他灰黄的身影,看着他冷漠的表情,看着他黑白参杂的头发。

我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一瞬间,一贯平静的心情突然倾倒,我赶忙用手盖住自己的脸,弯下腰藏起自己的表情,却怎么也止不住喉咙间的呜咽和身体里的颤抖。

“哭什么?”肖辞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我没回他,只能使劲地捂住自己,却怎么努力都捂不住喉咙里破碎的声音。我努力地抑制住自己颤抖的身子,可是,似乎用了这边的力气就用不了那边的力气。世事两难全,我一双手怎么也顾不来。

“唉,除了哭,就不知道你还能干什么。”肖辞似乎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嫌弃着。

是啊,从以前到这样,一直都是如此。我想着过往的曾经,想着我的霜师父,想近着这两年的委屈,想着桩桩件件,对着眼前这个黑黑的人,我瘫在地上索性嚎啕大哭起来,反正在他面前,我从来都是狼狈不堪。我哭得天崩地裂,哭得死去活来,哭得稀里哗啦,哭得不能自己。

肖辞沉默地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地陪着我。

等我哭得只能一抽一抽的时候,他才动了动身子,开始动手煮茶,沏茶,喝茶。

我问他:“霜师父是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死的?怎么死的?是谁害死了她?”

肖辞撇了我一眼,淡淡道:“中毒。”

可,当年城青山一别,霜师父不就是带着肖辞直接上辞武山吗?难道路上又有了另有什么曲折吗?我赶忙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肖辞摇了摇头,像在说别人那般地轻描淡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下了毒,等到了辞武山山脚的时候,毒已经深入骨髓。她拉了禁鸣,十七长老带我上山,其他长老带她去疗伤。可最后,只有一盒骨灰回到了辞武山。长老们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那你该怎么办?”我脱口而出。

“呵呵呵,”肖辞低头笑了起来,“我要活着。她既然违背承诺抛下了我,那我也不上赶子地惦记着她。她赶着去送死,我就要长长久久地活着。让她在地府里孤孤单单地呆着,尝尽孤寂之苦,否则她就一直不知道我对她的好。”

他的语气越淡,我听着却越难受。

沉默和黑暗重新席卷而来,只剩下茶水在咕噜噜地泡开。

肖辞慢腾腾地给自己沏了一盏茶,悠悠地喝了一口,问我道:“过两天,我送你离开禹都。千羽师父应该还在左家庄,你呆在他身边。”

“那你呢?”我看不清他表情,问得直接,“那,你为什么来禹都?为什么呆在这里?你不呆在辞武山,来这里做什么?”

肖辞顿了顿,笑道:“出师之后,我便来了禹都做买卖,天下南北属禹都最为热闹,来这里有何不妥?”

我哑然,直道问题中心:“你别敷衍我。霜师父不让你们打架,你别忘了。”

肖辞低头笑了一声,不做声。

“阿珏虽然离开我,我们。但他替我续了万俟一族的香火。虽然他与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也在为天下苍生做事情。我来的这一路上,这禹都里,这百姓,处处都透着生机和安乐。所以,”我咽了一口气,继续道,“如果他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不要跟他打架。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说。”

“呵!你也知道他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肖辞把玩着茶盏,挑着刺问。

我抿了抿嘴:“他为皇帝办事,难免会得罪各方。”

“小雅,你可知道你一直想找的人,在哪里?你与那个人命脉相连,你应该知道她就在禹都。但是,为什么就是一直都找不到呢?为什么就是无法确定她的具体位置呢?”肖辞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如果你没有怀疑阿珏,为什么要在护都府呆三个月。那是你最讨厌的地方。”

我吱唔着反驳道:“我已经开始参道,曾经过往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来了了一桩心事。”

“那,护大督卫为什么一直阻着不让你见她。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里面或许另有故事?”肖辞说得直接,“还是,你在怕什么?”

“这与阿珏有何关系?他都认不得我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在找谁!”我吼得有些大声,嘴里有了一丝血腥味。

肖辞看着我,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霜师父教你的幻象,你不也认不得我吗?”我低低道,“我是死过两回的人了。阿辞,第一次,你也没认得出我。而阿珏他,也不认得我了。”

“他不需要认得你。他只需要确认你是寒谷的人。”肖辞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只要是寒谷的人,东皇裘便一个都不会放过。你觉得阿珏会让你活着离开禹都吗?”

“知风会护我。她也是千秋阁的左护法,她跟东皇裘是同门,东皇裘不会害我的。”我定定地看着肖辞。

“如果,知风死了呢?”肖辞问道,“当年东皇裘离开千秋阁入红尘建伟业,你以为就只是心怀苍生,救济天下吗?如果是,为什么反而是千秋阁的门人无法进禹都?无法进入,就无法庇护。可,为什么呢?”

我目瞪口呆地听着他一连串的为什么,脑袋像浆糊一般无法动弹,我问道:“霜师父的死,跟东皇裘,有关吗?”

肖辞闭了嘴,默了片刻,袖手一挥,走出了亭子,远远送了一声:“要下雪了,回房去。”

风有点凉,云层滚滚,看着要有一场狂风暴雪来临。

一方上前给我指路。

我端着心事,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谁?!”一方突然护住了我,大声呵斥道,极快地往天上扔出了一个小弹号。

红色弹号炸开的瞬间,知风和阿珏的脸便同时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方不知从哪里摸出棉绳套索,一头刺向知风,一头拦住阿珏,还能回身带着我飞快往后退。

这一个交手,知风和阿珏的周围已经被包围了无数个紋楼的护卫,不能轻易动弹。

而这一退,肖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已经站在一方的旁边,把我拎在身侧,皱着眉头,冷冷道:“护大督卫为何闯我紋楼?”

“水娃子,临江阁状告你劫持了他们的贵客,还请您放人。”阿珏看着我,直言。

“是吗?”水肖辞低头看了我一眼,问道。

我看着阿珏冷漠的表情和肖辞意味深长的笑脸,这一幕像极了他们从前打架前的征兆。我连忙摆了摆手,嘶哑着声音道:“不不不,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水先生请我来做客的,做客的,做客的。”

肖辞笑了笑,一把扇子摇得更加肆意:“瞧,小公子亲自承认是在紋楼做客,今天看来要让护大督卫白走一趟了。”

“可以说话了?”知风在一旁开口道,“过来,我给你再看看。”

肖辞扣住我的手,直接拒绝道:“知风前辈医不好的病,就不用再费心看了。再看一百遍,你也看不懂这其中的问题,也治不好别人的病。小公子因为你的误诊延断,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您确定要再耽搁下去吗?”

我拉了拉肖辞的衣袖,示意他说话不要这么绝情。

知风看着我,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再接话。

“小公子如果跟水娃子聊得来,明天再来也可。”阿珏往前一步,轻轻道了一声,“该回去了。”

我看着对面这两张脸,看着阿珏的手,心里犹豫了起来。霜师父的事情,我还没有理清楚。如果回去的话,肯定没有办法自由行动,又要被茵茵那个女人支唤得脑昏脑涨。

“他不愿意。”肖辞直接拒绝道,“小公子和在下投缘,已经答应多呆几天。护大督卫应该知道,紋楼只招待有缘人。而小公子就是这种随遇而安的性子,颇有几分修道之人的豁达随意。可护大督卫,就跟我们紋楼无缘了。”

阿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知风也没有说话,也是看着我。

我抿了抿嘴,想了想,才道:“水先生待我极好。我想多待几天,跟水先生讨教讨教养生之道。”

知风看着我,难得好说话地点了点头道:“过几天,我来接你。”

我正准备点头。

阿珏已经仗剑重新逼来,招招往我这边刺来。我看着他急风烈雨的动作,严重怀疑他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救我的?

一方已经挡在我们前面,紧密地接下阿珏的所有刁钻致命的袭击。

我意外地打量着一方,没有想到他长得普通,这拳脚却是漂亮。看着飘逸的身姿和游刃有余的动作,功夫应该极高。

阿珏见无法攻破,退了一步道:“没想到,区区紋楼,也能高手如云,失敬失敬。”

“紋楼是开门做生意的行当,自然要备点人防着那些小偷小摸之人。如今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像护大督卫这种勇猛之人,都在忙着周南西郊的国家大事,我这区区的紋楼更要自食其力,不能让护大督卫分了心神和精力,才能尽绵薄之力为皇上分忧。”肖辞凉凉道,松松垮垮地靠着我,摇着扇子,一副商人纨绔的模样。

阿珏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水先生是聪明人,做事要看得远些,不要因小失大。”

“多谢护大督卫指教。不过天色已晚,在下就不远送了”肖辞粗粗拱了拱手,道:“一方,送客。”说完便拐着我的脖子往回走。

我被拉扯着来不及跟他们道别,只能远远地听见一方在身后恭敬的声音:“护大督卫,知风前辈,这边请。”

“看什么看!”肖辞扣着我有些用力道,“你身上可是藏了什么别人的东西?”

“啊?”我一脸懵逼。

“我紋楼在禹都这么长的时间。从来没有人能够单枪匹马杀到我的院子来。一定是你的身上带了什么东西,才会给阿珏那个小子机会。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么快直奔紋楼,还直奔这个亭子?”肖辞问得有些生气,“你怎么总是爱惹是生非。被人卖了,还要给别人数钱。”

我喉咙疼得难受,只能十分不满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好好想想,阿珏可有送什么东西给你?”肖辞拖着我进了一件屋子,准备动手收身。

“别别别,我自己来。”我连忙推开他的手,跳了开来。

肖辞抱着双手,直起腰,盯着我道:“你现在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身子,难道还担心我占你便宜?”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他现在已经被我千刀万剐。

肖辞一边认真看着我往外掏出的小玩意,一边继续挖苦道:“千羽师父,为什么给你找了这么一个身体?难不成还担心你会有什么情劫要渡之类的,怕你过不去?”

我怒视着他,随手拿了个东西往他砸去。

肖辞灵巧地避开,顺手接住,道:“你别生气。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自己不生气吗?”

“不生气!”我回答得理所当然,“不过就是相貌稚嫩了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可是十岁的孩童的身子。亏你用得坦然大方。”肖辞从众多的物样里挑出了【藏春意】,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个是谁送你的?”

大人有大量,宰相肚子能撑船。我懒得跟他计较其他,老实回答道:“梁子章送我的。据说是经过大师开光后的福珠。”

肖辞抬眼用一种白痴的眼神看着我。

我小心地怀疑道:“这个,有什么不妥吗?”

“确实是开光的,但不是福珠,是定珠。珠在人在,人亡珠亡。看来,护大督卫从一开始就盯着你。你们俩,还真是孽缘。”肖辞说得凉凉地,“你不会走到哪里就把它带到哪里吧?”

我迟疑地想了想,点了点头,几乎是。

肖辞笑了笑:“也幸亏你没有什么大动作。否则,护大督卫就不止是把你软禁在临江阁那么简单了。遇到我,你该庆幸。小雅。”

我看着他,心里惊起一阵鸡毛疙瘩。

“从前到现在,你始终都不是护大督卫的对手。所以,他像个豪杰一般地能活在明处,而你像个活死人似地只能活在暗处。小雅,你就不曾有过一点点的不甘和愤怒吗?”肖辞问得诚恳,“护大督卫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本应该是你的。”

我盯着那个红色的珠子,听着肖辞如魔咒般的言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肖辞抛一下珠子,接一下珠子,又抛了一下珠子又接住,问道:“禹都的那个人,我来帮你找出来。但我也要你身上一样东西。你要不要跟我做笔买卖?”

我看了看珠子,又看了看他,问道:“什么?”

“寒谷的【醉心石】。”肖辞笑眯眯道,“借我三天,用完我就还。”

醉心石,寒谷的镇谷之物。

我疲惫地坐了下来,摊开两只手道:“那是谷主令,在我师父那里,我根本拿不到。”

“嗯,我知道。”肖辞坐在我旁边,点了点头道,“所以,等你见到千羽师父的时候。你帮我求来。”

“如果我师父不肯呢?”我问道,“你知道,我资质差劲,并没有得我师父欢心,更没有得他真传。我想即便我跪在他面前七天七夜,师父也不会拿出醉心石的。”

“这个,你放心。你只要帮我求他。其他的,我会安排好。”肖辞说得很有把握。

我看着他眉眼里的坚定,突然很想问一句:阿辞,其实你和阿珏一样。你猜出我之后,是不是也一直想卖我换点什么?可我不敢问,我怕我话一出口,禹都便再也没有我容身之地了。

“好。”我点点头,“你帮我找人,我帮你求物,这笔买卖也算公平。”

肖辞转头看着我,把藏春意塞进我的手里,道:“这珠子沾染了你的气息,得慢慢消掉。否则,你得承受万箭穿心之痛。”

我把玩着手里的玩意问道:“这个,到底是什么?”

“蛊。”肖辞歪着头道,“你身体里爬进了一只虫子,这只虫子得靠这颗珠子的气味活着。而还有一只虫子会跟它相呼应,所以你在那里,另外有这只虫子的那个人就会知道你在那里。不管天南地北,天涯海角,都能找到你。”

我捧着珠子,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只觉得一阵阵的冷意涌上心口。虫子???!!!

“放心,我会帮你拔出来的。”肖辞安慰道,“看来,你得在禹都多待些时日了。唉,不管是原来的命还是这偷来的命,你的命真的不好。”

我看着手心的血红色的珠子,沉默着。

我这一生里,第一次有人当着我的面说,你的命真不好。

我的命不好吗?我看着肖辞发愣。

肖辞直起了身子,弹了弹衣袖,道:“好了,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我机械地看着他离去。

可是那句’你的命真的不好‘。却如钟鼓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响着,越来越大,震得我耳膜发烫,汗流浃背,连骨头都痛了起来。

我赶忙端坐起来,默念着【莫尘】静心,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以便能压住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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