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刹小的院子里,看着天上的雪花肆无忌惮的往下飞,贺七夕心里一阵绞痛!
半年多了,她已经被囚禁在这里半年多了!
又有谁能知道她这半年来是怎么过的?
除了每天送饭的人以为,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这个弃后一眼!其实就算想来,也进不了这戒备森严的冷宫!
聂硕更是没有来瞧她一次!
天气越来越冷了,她睡得还是半年前的那块凉板床,上面连一片稻草也没落下过!夜晚被冷醒已是家常便饭!
送来的吃的全是如石头般坚硬的馒头,刚开始的时候,她还经常噎着,到了最后,连她的牙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折磨,变得有些无坚不摧!
这里连一盆洗澡水也没有,她也只能等每次天降暴雨的时候,把屋子能装的东西通通搬出来,把雨水接的满满的!
连烧水的地方也没有,渴了就用小碗舀一勺浑浊发黄的雨水喝,洗澡时就直接打一盆水慢慢的将冰冷的雨水往身上淋!洗澡能用的雨水也是少的可怜,因为她要节约着用,老天爷不会每天下雨!
冬天到了,这里已经被染成白雪皑皑的一片,昨天因为洗了雨水澡她有些感冒了!双手的冻疮红肿的厉害,身上织满补丁的衣服显眼的穿在骨瘦如柴的身上!
身上这件衣服是自己在屋内好不容易找到了几块演色不同的布料,一针一线缝好的!虽然看起来像个乞丐,可是能有衣服穿她也已经很满足了!至少她可以有换洗的衣物!
她现在很冷,是的,很冷很冷!
单薄的衣服挡不住丝毫的寒气,雪水稀释了她太多的热量!刻骨铭心的刺骨令她的身体有些麻木!
看着这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木桶,她有些蹙眉!
桶里的雪水太少太少,这怎么够用?
骤然,一个穿着华丽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帘!
其实那个人只是来送饭的宫女,可是她身上的丫鬟服在贺七夕这里,算得上是奢华的,因为她身上穿的根本算不得衣服!
“娘娘吃饭了!”宫女看着她,笑得有些勉强!头发上的雪花看起来是那么的美!
看着送来的饭,贺七夕抿紧嘴唇!这是她半年多来第一次闻到肉香!
盘子里有鱼有肉,替掉了很硬的馒头!
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吃完这顿就能安心上路,好让她贺七夕在黄泉路不用做个饿死鬼?
“皇上终于打算赐我死了吗?”贺七夕看着她,眼神更多的从容和淡定,嘴角溢出的浅笑是那样的陌生,半年多了,第一次舍得这么笑!
“不是啊娘娘!”看着她这般的轻柔,宫女有些慌张,赶忙摇摇头!
“难道太阳真的会打西边出来?”她轻笑,眼睛淡淡的撇过那餐丰富的美食,她不稀罕!
“今天是皇上大婚,所以……所以举国同庆!”看着贺七夕的眼睛,宫女说得有些哽咽!
“大婚!”很轻的一句陈述句,她却笑得更加狂妄!
“是医妃娘娘晋升为皇后娘娘的日子!”宫女以为她在问,所以无所顾忌的脱口而出!
“哦。?”扬起一边唇角,贺七夕清澈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小宫女。神色中,更多的戏谑!
聂硕大婚?皇帝不愧是皇帝,活的依然是如此的逍遥!
从以往送饭的丫鬟口中,贺七夕也早已听闻医妃又怀身孕的事!第一次无缘无故的滑胎,第二次的娃还算保得住!
算算日子,想必医妃娘娘腹中的胎儿已有五六个月大了吧!看来今天还真是可喜可贺!
她挥挥衣袖,含笑让宫女下去,只是那笑,不曾达过眼底!
本以为自那次医妃被皇上打了板子后会皮开肉绽,可是别忘了人家是神医,什么样的病没有治过?什么样的痛没有挨过?伤的快,自然好的也快!
可是淑贵妃就没那么走运,小方子是伺候她过来的,当初放走自己的竟是小方子,他的主子又怎会不受到牵连?
为什么每一个帮过她的人都会不得好死?淑贵妃也一样死得体无完肤!
她该怨谁?是自己?还是……
雪花在飞,慢慢的落到眼前的饭菜上,吞噬了它的热气,卷走了她的悲凉……
‘砰——’
捂住头,她闭上双眼,身子慢慢的往下坠……
手轻轻的搭在冰冷的雪花上,刺骨的痛狠狠的烧灼着她的身体!
“我……我……我……不想……死……”微弱的冲着自己自言自语,她累了,疲惫了,麻木了……
缓缓的睁开双眼,长长的黑色睫毛早已被渲染成雪白色,身体的温度在一丝一丝下降,红肿的手轻轻的抚在白的刺眼的雪花上!
“不要……让我……死……”嘴角慢慢勾起,她在求谁?天知道!
风声呼呼的响,雪花层层的飘,贺七夕——扔然在笑!
她记得自己的坚强,她记得所有为她死去的人!
婆娑的大柏树下,有早已纳凉的饭菜,还有快停止呼吸的贺七夕!
她在笑,笑什么她不知道!她要笑,拼命的笑!
冻得通红的脸颊紧紧的贴着冰凉的雪花,忽冷忽热的身体让她没有知觉!
饭菜凉时,既是生命终止之时!
脚上的铁链早已被雪花埋没在层层白色之中,旁边的木桶里也盛上了好些雪水!看来雪花似乎大起来……
风声在耳边更加狂妄的吹,贺七夕缓缓的闭上双眼,她好累,她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醒来一切都会好!’她这样告诉自己!
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淡,越来越冷……
身体很快便被雪花覆盖,只有一张苍白的脸显露在外面,仔细一看,嘴边仍旧挂着那抹不易察觉的淡笑,只是那笑,僵硬的让人忍不住要下泪!
雪花真美,记忆中的家乡是没有这样美的雪花!记忆中的家乡,她再也回不去了……
风慢慢变得猖狂起来,肆无忌惮的吞噬着地面的一切!它在愤怒,它在嚎啕!大柏树张牙舞爪的响着,沙沙的声音震落了树干上好些积雪!
地上的喜菜早已不见了踪影,它去向何处?问白雪焉能得知!
没有华丽的谢幕,没有动听的落幕曲,贺七夕就这样静悄悄的倒下了……
在这漫天飞舞的冬季,她的心也如同寒风一样刺骨,她真的累了,累。了……
谁能记得她?
宫里是皆大欢喜的场面,皇后娘娘笑意盈盈的坐落在金碧辉煌的龙椅旁,圆鼓鼓的肚子突兀着,宛如一道高辽的山丘挺立着,脸上的喜悦越来越大,扩散在每个角落!
冷宫内那一抹早已被积雪覆盖的人儿,没有人记得她,没有人提起她!
有人问,何时才能够发现她?有人答,也许是夜晚送饭之时!
地上没有动过的餐点,屋内无声无息的静点,她还留下什么?她曾留过什么?她能留住什么?
黑夜,没由来的闯进来!站在山巅高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送餐的宫女又换了,不同的是脸上依然一副稚嫩!
雪花为什么在这时停了?是怕这丫头发现不了地上的人吗?
“娘娘?娘娘……”端着饭菜的宫女,张望着头站在屋外轻唤!
就连一个小宫女也不愿进去,可见屋内是有多肮脏,是有多狼藉!
“娘娘?小惠来送膳了娘娘……”天气很冷,冻得她小脸通红,她丝毫没有发现被掩埋在雪堆里的贺七夕!
‘你以后打算怎么死?’曾经贺岁卡这样戏谑她!
‘冻死!’曾经她这样轻佻的回答!
原来一切,只是轮回!
“娘娘……娘娘……”久久没见有人应答她,宫女撇撇嘴,干脆的把饭菜放在地上!
也许她认为贺七夕睡着了没有听见,她要伺候其他娘娘,不能在这里逗留的太久!
轻轻的放下饭菜,她揉搓着冰冷的小手,慢慢往外走!
“啊……我的脚——”脚下有东西绊倒她,她苦着脸坐起身揉着扭伤的脚!
眼睛不经意瞥见地上被她的脚踢开的雪,贺七夕的一只手显眼的露了出来!
“啊——”
看清地上的东西,宫女吓得魂飞魄荡,也不管自己的脚是不是受伤,爬起来就疯疯癫癫的往外跑!
“啊啊——有尸体啊啊——”一边跑,她一边大声的嚎叫,双眼惊恐的瞪大!
很多人围在贺七夕面前,她已经被人抬到一张现搭的木床上,大柏树依旧摇摆不定!
聂硕站在那,看不出眼里的表情!
把着脉的御医收回手,冲着皇上无奈的摇摇头!
听到这个噩耗,聂硕仍旧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的闭上眼睛,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是喜是忧!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再一次落在贺七夕身上!
残破的衣服单薄至极,衣服上各种各样难看的花纹显示着这件衣服是用各种杂乱的布料随意缀织而成,脚上的铁链早已生锈,但却一直紧紧的包裹着她的小脚,冰冷而透彻!双手被冻疮弄的破烂不堪,里面血淋淋的肉让人不堪入目!
身体瘦的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怜悯!这样弱不禁风的身子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
即使是这样的贺七夕,嘴角依旧是那抹安详的淡笑!
即使过得这么这么的不好,她也不曾让送饭的小宫女给皇上带过一句求饶的话!
其实,他一直在等待着她的求情对吗?
等了半年多,最终等的他肝肠寸断,等无可等!
国不可一日无母,就像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样!
他也已经不想在等了,他一样很累,心很累!
“葬了吧!”他轻轻的挥挥衣袖,淡淡的描述了一句!
“是!”声音洪亮的侍卫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慢慢的转过身,聂硕笑了,笑的好凄凉,好无助!
静静的站在他背后的钱译,红了眼眶,他呆呆的注视着聂硕孤单的背影!心很痛!
他知道聂硕深爱着贺七夕,其实他可以把聂硕心里的苦明明白白的告诉贺七夕的,但那样梦竹就得不到幸福了不是吗?他不知道自己的自私会害得落下这样的结局!
他做错了,完全走错了!
聂硕一步一步往外走,两边嘴角扯得很开,两边脸颊的泪水却落得很快!
眼眶红的难以形容,他不想这样,他不想她这样!
这半年来她过得一点都不好,可是她为什么不说?她明明有那么多机会说出来的,可是她为什么就是不说?
她是他心里永远的皇后不是吗?
为什么两个人都是如此的固执?
没有贺七夕的聂硕不是完整的聂硕,没有贺七夕的聂硕会孤单,会寂寞!没有贺七夕的聂硕不叫聂硕!
那年冬天,好冷好冷!
那年冬天,好痛好痛!
那年冬天,卷走了贺七夕的身影!
那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