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笙睡梦正好,嗡嗡作响的蚊子从四面八方挤入她的耳畔,逼的她无处可逃。她忍无可忍,环顾四周硬是瞅不到一只蚊子,正困惑间耳边响起一声厉喝:“还不醒?要睡到啥时候?!”
蚊子声没了,林月笙也惊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的厢房,眼前站着位身着浅青色官服的胖子,两撇八字胡,肚子大的跟十月怀胎似得,手指指着她鼻子,似乎恨不得将她脑袋戳到墙里头去:“就、就就这个鬼样子,林家也敢说是什么绝世美人?真当老子瞎了眼不成!”
林月笙蓬头垢面,若不是一身洗的发白还算干净的衣裳,不然跟街头乞讨的叫花子没两样。
穿着官服胖子身后站着五位姑娘,笑嘻嘻的看热闹,有几个较为脸熟,想来都是邑阳县上的闺阁小姐。
身着青衣的姑娘哼了声:“大人也不想想,林柳宁是林家最受宠的女儿,怎么可能会送来给大人转献给贵人?不舍得心头肉,便给大人送个寄人篱下的傻子来了!”
“傻子?她还是个傻子!”胖子几乎要跳起来,咬牙切齿:“这个林家简直不把我这个县太爷放在眼里!什么人都敢送来!”
坐在角落里的林月笙听到这里,才混混沌沌的想起自己是怎么来这地方的——而眼前这位一副拿多了民脂民膏富的流油的胖子,就是她今天看到的邑阳县父母官——苟适!
“我们徐家与林家有几分来往,林家下人嘴碎,听说......”青衣姑娘扫了眼满脸懵懂的林月笙,声音毫不掩饰的轻蔑:“她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爹都不知是谁的傻子,当年她娘无媒无聘,不知跟哪个男人珠胎暗结,不知廉耻,还厚着脸皮赖在林家白吃白喝……”
众人的目光看向林月笙,也跟着露出鄙夷的神色。
“而这个傻子,成天不把自己当姑娘,天天跑出去,谁知道是做什么勾当……”
“你才傻子。”
突兀的一声,青衣姑娘停下来,众人皆顺着青衣姑娘狐疑的目光,看向一直不做声的林月笙:“你说谁是傻子?”
“你。”语气异常平静。
“我?哈,林月笙,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哪来的胆子,竟敢得罪我……”
“徐曼茵,徐员外六女。”她的语气并不尖锐,甚至有些慢条斯理,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般闲适悠然:“因举止粗俗,议亲被拒十八次,如今已经……”
“你、你闭嘴!林月笙!信不信我撕烂你的这张嘴!”大家听的都是一愣一愣的,众目睽睽之下,徐曼茵顿时脸红耳赤,怒不可遏,只见林月笙污垢满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倒是那双眼眸生的乌黑灵动,宛如被洗涤过的清澈明亮。
徐曼茵撸起袖子大口骂道:“好你个贱蹄子!谁给你胆子竟敢胡说八道……”
“好了,都住嘴!”眼看要掐起架来,苟县令不满喝道:“贵人就要来了,有空这里耍嘴皮子,还不如想想待会儿怎么取悦贵人!”
说完,他环顾了眼大家脸色。
贵人!
果然,听到这两个字,所有姑娘都大放异彩。她们都是邑阳县小门小户之女,没见过什么世面,听说有这么个千载难逢靠近贵人的机会,伺候好了,就能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谁不盼着离开这穷乡僻壤的小县城?
唯有那位林月笙,一副寒碜的叫花子模样与周围姑娘格格不入,连那副闲淡喝茶似得表情,也与周遭姑娘格格不入。
看到这个傻子,苟县令就牙疼。想他接到消息说这位贵人要来邑阳县时,心情着实忐忑,打听了贵人喜好,这才暗地里找了几家如花似玉、还未及笄的女子,到了林家,呵,林夫人却硬是要跟他换个人来,包他满意,可谁知是个傻子!这时候去林家换人显然是来不及了,贵人喜欢美貌姑娘,听说还有些特殊嗜好,这位贵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想到得罪他的下场,不禁打了个寒噤。
因此他一肚子气没处发,冲林月笙没好气儿道:“还愣什么,贵人就要来了,还不赶紧滚去洗一下!换身能见人的衣物!”
林月笙被狠狠的撵出厢房,闻着浓烈的胭脂味,从记忆里拎出一个地方来:“春风楼?”
正所谓香帏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筝缓夜愁。
带路的丫鬟从她平淡的语气里,硬是听出了别的意味,登时语气咄咄:“春风楼怎么了?是!我们这儿是没外头听起来体面,说好听是以乐解忧,说难听是卖笑的,但那又怎么样,至少我们穿的比你这一身跟要饭似得体面!”
林月笙:“……”哦,原来春风楼是卖笑的啊!
丫鬟自以为她辩不过自己,遂得意。
林月笙想,邑阳县的春风楼,十里外都飘着胭脂香味,楼里的姑娘一个比一个花枝招展,在外看见富家男子时,一个赛一个热情,而这里的丫鬟,原来也是这么泼辣的。
显而易见,春风楼是招许多男子喜欢的。可是既然到了春风楼,又为何寻黄花闺女来侍奉贵人呢?
丫鬟带她左拐右拐,来到一间下人房:“呶,热水备好了,你先洗着,我去给你找些能伺候人的衣物来。”
那丫鬟走后,林月笙站在原地发呆,眉间攒起一抹愁绪,不知道娘亲怎么样了,病情又是否加重?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和小声的谈话声:“什么来头的贵人,还能劳动这个县太爷挑选美人?”
“听说是京都来的,非常不好惹,上边儿交代了,待会儿不管看到那贵人对那些美人做了什么,都往肚子下咽........”
“嘿瞧你说的,贵人会对那些美人做什么,不看也是心知肚明,还需要提点?”
“那跟你想的可有些出入,这位贵人啊特迷信,据说........”
说话声渐行渐远,林月笙环顾四周,房间很小,无甚摆放及遮挡物件,她瞧了眼热气腾腾的木桶,走到床边的窗边看了眼,确定跳下去是非死即残后,她叹了口气,只得慢条斯理的褪去衣物.....
厢房里,一片热闹。
五个姑娘们对镜上妆,争奇斗艳,恨不得艳压群芳,得到贵人青睐。
“那傻子这么久还没过来?”
“盼她来作甚?就算来了,贵人看得上她?”描眉的徐曼茵道。
嘴角有痣的姑娘道:“依我看,那个傻子常年将脸弄的这般脏,铁定是个丑八怪,这会洗了脸怕是不敢出来见人呢!还是徐姐姐说的对,那等上不得台面的傻子,哪里有资格和我们一起服侍贵人?”
话音方落,就听门“吱呀”一声推开。
迎面而来一阵香风,轻纱与青丝随风飘逸,出现在眼前的少女,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那容貌,想来整个邑阳县,都不会有比眼前这位更俏丽的姑娘。
在场姑娘俱是一愣,徐曼茵问到:“姑娘,你走错地了吧?”
苟县令上下打量,目露出垂涎之色:“这位小美人......”
小美人身后的丫鬟道:“苟大人,林姑娘给您带回来了,若无其他的事,我便下去了。”
林姑娘?
哪个林姑娘?
徐曼茵先反应过来:“她、她是林月笙?”不仅是她难以置信,在场的人都恨不得把眼睛瞪出来,这还是之前那个卑贱如乞丐的林月笙吗?分明是脱胎换骨偷容换貌去了!
苟县令回过神却是想,林夫人再三跟自己保证这是个绝色美人,果不其然,比邑阳县的任何姑娘都美。
只是可惜了,这才刚看到的美人,就要献给别人......不过,现在贵人还没来,要是趁现在……
“大人!大人!”一道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苟县令怒道:“叫什么叫!”
“大人,贵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