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记事起,家里便只有祖母和兄长,兄长是被我父母捡来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们二人把我惯得无法无天,林氏重礼法,可偏偏养出了我这么个小魔女,偷鸡摸狗,下个捉鱼,上山打猎。说林氏重礼法,有的方面却很奇怪,历代出了许多女家主,就连并非林氏血脉的兄长做家主,众人也无异议,大家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有一次,我和兄长祖母闹情绪了,其实是一件小事,但我还是有脾气的,便收拾了行囊,逃出了家门。
行侠仗义,倒也自在,玩了一个多月也舍不得回家,偶然来到了鹿鸣镇,听到旁人说,名动天下世间绝色的叶三公子在鹿鸣镇摆成人宴。
我也是心动的,当然要去凑个热闹,经过青楼之时,却看到了一个男身女相的男子,那时候还以为是个姑娘,儒雅随和,彬彬有礼,可惜人家要去的是青楼,不过自己还是帮了他,那人虽然也守礼法,却不像自家的人,更多了几分随性出尘。
后来才知晓他便是那叶三公子,竟然如此单纯天真,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自然是心动了。与他相处的时候,我的脾气性格都好像被他同化了似的。
无论什么时候,他在我眼里都是初见时的那副模样,世人诽谤他也好,他黑发红发也罢,他始终都是我心里的模样。还好,最后他是属于我的,我也是属于他的。
“你在想秦楚了?”我轻轻地从身后抱了抱他,他在处理族中事务时却在这样发呆。
“你说,秦楚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个川蜀还是以前的川蜀吗?秦氏早已不是当年的秦氏了吧,在那一年就已经险先灭族了。”他喃喃地说着,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极了失了妻子的丈夫。
我向来嫉妒秦楚,因为叶溪对他总归不同,可我相信他们是纯粹的兄弟情吧,若是秦楚能回来我便再也不跟他吵了,他们要去放河灯也好,逛山水也罢。
可惜他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形神俱灭。
“他没有做错什么,你也没有做错,逝者已矣,我若是那时和你在一起,这是唯一救你的法子,我也会这样做。”我轻声安慰他,也不知他听进去了没有。
旁人都觉得我和秦楚是欢喜冤家,和叶落不过数面之缘倒也登对,和兄长虽为兄妹,却并无血缘关系,青梅竹马,为何偏偏是叶溪。
一个儒雅一个暴躁,好像天生就格格不入,可是偏偏就是那么两个不相像的人互相喜欢了。
我知道兄长喜欢我,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可我只愿装聋作哑,对于他,我也是喜欢的,但只是一个妹妹对兄长的喜欢,他为了我可以不顾性命,我亦如是,可若是让我分出一些男女之间的感情来,却是没有。
“我们去看看他吧。”叶溪说了句。
我答应了,叶溪给秦楚立了个衣冠冢,明明是修士,却还这般迷信,形神俱灭了便是形神俱灭了,还好像有一丝期望似的。
叶溪骨子里是个爱玩的性子,可如今却拘在了川蜀,虽说这里人杰地灵,但我也知道他十分无聊的,便想了许多游戏同他一起玩,他总嫌我幼稚,实际上他比我还幼稚。
若说我现在还有什么心愿的话,便是愿祖母长岁,兄长有人陪,自己与叶溪年年岁岁。
“叶溪,今日是过年诶,又长一岁,压祟钱快交出来。”我换了身新衣跑去叶溪跟前晃。
“没有。”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相处久了,脾性竟然也变得相似了。
“我的衣服好看吧。”我也不恼,炫耀着我的新衣裳。
“不穿更好看。”他端详了一会,面不改色地说了句。
倒是说得我老脸一红。
“诶诶诶,年夜饭没吃。你拉我去干吗呢?”虽然我知道他拉着我回房是想干吗,但我还是故作不知,这是我们成婚第二年了,按照常理来说不是那方面的欲望不是应该淡了吗?可他还是像一只饿狼一般。他倒是没事,可我每天都蔫得不行。
“今日还要守岁,这么早不好吧。”我试图再挣扎一下,虽然十次有十次都是失败的。
“无事。”叶溪淡定自若地说了句。
反正最后败下阵来的总是我。
“给我生个宝宝好不好。”叶溪说了句。
这句话,却被我记在了心里,从前不记得,如今却是想根刺一般扎在了心里,我也疑惑为何一直未曾有孕,甚至还找了江湖术士询问。难道真的是自己有问题?
他后来也说自己不在意但我知道,他其实很想要一个宝宝的。
或许这种事情真的是需要机缘,再看吧。
总之呢,这两年我们的婚后生活很幸福,我们时而去姑苏,时而去瑶池,一起除祟,一起出行,但更多的还是呆在川蜀,叶溪说,等再过几年,便把川蜀交还给秦氏人。到那时,我们便是真的无事一身轻的神仙眷侣了吧。
“你猜一猜”又是一年上元节,他题下一个灯谜,对我笑道。
我看了一眼,便猜出来他写的什么,但我并未答他,只是挽着他的手说不知道。
他笑了笑,眼中的景色比这万里灯河还要好看。
“母亲。”本是很好的意境却跑出来这么两个人,着实打搅了我的兴致,恍惚间我觉得,我好像十余年前已经做了母亲了。
“猫儿。”叶溪却甚是开心,他们二人搂搂抱抱的,我其实还是有那么些醋意的。
可是林空把他的猫儿拐了,就这样吧,还能怎么办呢。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恍惚间,我好像也想秦楚了,那年,也是上元节,秦楚还在那家茶楼里喝茶,持一折扇,俨然一副富家公子模样。
“依依,你怎么了?”叶溪好像注意到了我的情绪。
“没事,想到一个人了。”我扯出一抹微笑,“吃糖油果子吗?”
“好,我去排队。”他说了句。
“我去排,你们三个在这等着,谁也不准走。”我说的格外大声,极力掩藏着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