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林氏的居所,因为雪山温泉而得名,世人便称作瑶池,洛氏的居所叫做洛神居,可能因为刚好在洛水河上的居所吧,秦氏如今的居所叫做竹喧,其实只是山中溪涧里的用竹子茅草做的宅院,像林氏拘于礼但不喜欢附庸风雅,直接叫做林宅,而这秦岭独孤氏的居所却在这山顶之上,铲平了一座山头,修了个像宫殿的居所,被世人说作桀骜不逊,孤僻执拗,只因着独孤氏的祖先是皇族,就算是入了玄门修道,也改不了那自命不凡的意味,便寻了块风水宝地,耗资甚大地修了这处居所,唤作乾台。
因着到秦岭已经入夜了,便歇了一晚再打算上乾台。
“此地的风景甚好,不像你家这般秀气。”林依斜了秦楚一眼。
“那也不似你家那般稀松平常。”秦楚摇晃着折扇,一脸不屑,寻常修士修的都是剑道,而秦楚不以为然,剑术稀松平常,但像是个花花公子一般,只是仗着修为灵力高,硬生生地胜于旁人罢了。
“那叫做‘大隐隐于市’,你懂什么?不过我还是觉得瑶池更好。”林依话峰一转,又扯到叶溪身上。
如今这种场景,自己为何觉得似曾相识,好像以前林依也这般和兄长吵过,叶溪笑了笑。
“啧啧,恐怕是我们林家主迫不及待的要嫁过去了。”白轻萝见她几句不离叶溪的模样道。
“哪有?”林依红了红脸,一时的尴尬被独孤思的到来打破了。
独孤思温润如玉,身侧的少年却是邪魅狷狂,二人皆穿着黑衣,显得极为相配。
“呲,都说独孤家主尚未结亲,未曾想这娶亲之人是个男子。”白轻萝摸了摸下巴,调笑着看着独孤思与少年人,虽看起来二人并无异样,但活了千年的猫妖洞察人的心思又岂是寻常。
“你说什么?”众人闻得白轻萝的言语,一脸惊诧。
“没想到如今不仅见到了几位故人,还认识了一位嗅觉敏锐的姑娘。”独孤思揖了揖手,“不错,只是我们二人尚未拜过天地,但是日子已经定好了,只要心意想通的,这些都不重要。”
“不知我们是否有幸能听得二位的故事?”林依反应过来此事后,全然一副吃瓜群众的表情。林空和叶溪皆默不作声,余下二人倒是附和了起来。叶溪一辈的世家,倒真的只有独孤思是真的结亲了。
“其实也没什么。”独孤思带众人来到厅堂中,备了茶水糕点便开始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那少年从始至终未曾开过口,眼下的爱意却是掩藏不了的,任由他说着,自己打了个瞌睡便伏在桌子上睡了。
都说这独孤氏桀骜孤僻,却养出了这么一个独孤思,到底不是亲生的还是何故,不似旁人那般老气横秋,倒是个少年人,若说他真的如世人传言的那般懦弱无能,众人皆是不信的。
众人皆准备听独孤思讲故事,全然忘了何故来秦岭的,而独孤思一开口,便牵扯到了十余年前,那是一个很闷很热的夏天,秦岭的知了聒噪得很。
自己并非真的独孤洪博所生,但是独孤洪博待自己如亲生,自己亦如是。可独孤的门人不这样想,世人也不这样想,想要让他们闭嘴,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这个家主,那就必须拿出绝对的实力,最起码得拿出一番可以吹嘘的事迹,一身算得上可以的修为,且从前的独孤全仰仗着父亲撑着才跻身四大世家,如今他去了,那自己又怎能败了。这样想着,独孤思便时常下山斩妖除邪,在家中也是日日闭门修炼,或是处理事务。
有一日,家中的几位前辈说秦岭往西有邪祟,甚是厉害,自己便御剑去了,总以为是普通的厉害,可知这几位前辈都是盼着他这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独孤思临阵还是胆寒了一下,瑟缩得拔出父亲留给自己的霜雪,掐了个决,就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上了。明明自己家族的衣服用具皆是一应的黑色,为何这把剑会唤作霜雪,通身真的如霜如雪,后来看到父亲留给自己的遗书才知,这是父亲心上人的名,按着父亲的遗愿把遗骸火化,随风飘散,父亲说,他这是去找他的霜雪了,到底又是怎样一位皎皎君子,才让父亲魂牵梦萦。其实父亲已然入境,便是长生了,本不该如此离开的,可是一个人活着,也很孤独吧。那时的他不明白男子为何会心悦另一个男子,只是觉得父亲做的总归都是对的。
谁知刚刚冲到那妖邪面前,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震得后退,独孤思稳了稳身形才定睛瞧了来人,方才知道,男子真的会心悦男子,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如此,那男子一身黑衣,身形修长,所持的剑却是红色,一双狭长的眼,如墨的瞳仿佛能把人勾进去。
“滚开。”矢夜的语气清冷,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只觉得这是哪家的小孩子,连剑都拿不好就出来学别人斩妖除邪。
独孤思闻得此言,也不气恼,只是觉得矢夜有点看不起自己,不依不饶非要跟他一起。矢夜见自己也拦不住,干脆随他。这个小孩,看起来软软的,但脾气却倔强得很。可知这又怎是寻常妖邪,这里天生地养,若得机缘便有了灵,成了精怪妖,最后成仙也未可知,但若是相反,便生出了此等邪祟,且此处风水极差,这种东西又岂是这个小孩子能处理的,若是自己没来,他怕是要折在这里。
我就不信,我就帮不到你,独孤思可能因为这几年受尽了族中的言语指责,越是指责便越是要证明给他们看,便养成了这样子的性子。
后来,矢夜的心弦却好像被什么拨动了一般,那怪物的一击,凭自己的身法是可以避开的,可独孤思偏偏冲过来替他挡了一下,直直地倒在了自己的怀中,口吐鲜血,临了还不忘冲自己笑一下。
矢夜觉得怀中的人真的软软的,和自己想的一样,当下还是迅速地把他放到了安全的地方,没了他帮倒忙的行径,比方才要干净利落了许多。
都说山间精怪都是天生地养的,其实矢夜又何尝不是,矢夜自小便是孤儿,连父母都忘了是谁,后来被一隐世的修士带回了家,拜他为师,只觉得他应该也是哪个世家的修士,可是又觉得不像,一个人隐居于此,后来渐渐地知道了,师父已行将就木,这么多年的隐世不过是寻求入境的法门罢了,在自己十余岁的时候,师父就离世了,所幸留下了许多古籍,也所幸,自己的天资还不错,到了一定年纪,感觉自己已经差不多了,便出来世间游历。
这么多年了,感觉自己也是天生地养,一个人漂泊,蓦地被一个刚刚认识的人“救”了,感觉还不错,其实他未发觉,向来冷若冰霜的自己脸上竟然也会浮起一抹笑意。
矢夜未曾受过内伤,也是第一次给人救治,随手把独孤思带回了家,也就是他师父的茅草屋中,按着书籍中记载的给他医治。
见他还未醒,御剑出去买了些米菜,便按着师父以前做饭的模样煮了一碗粥,试了好几次都觉得自己煮的像是毒药一般,不甚满意,毕竟总不能毒死自己的“救命恩人”,又匆匆御剑去买了些饭菜,其实这也怪不得自己,自己孑然一身,且经常辟谷,以前有师父做饭给自己吃,再小的时候也没什么条件做饭,都是捡别人吃剩的,再后来也是隔个几日出去买点干粮对付着,对于自己,有的吃就行了。
如今照顾人,倒真是难倒了自己,而且看睡着的人,一身着装,非富即贵,定是哪个世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