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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画皮(二)

杨西被喧闹的人群吵醒,她头痛欲裂,她发觉自己仍旧躺在地上,周围都是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阳光刺眼地打在脸上,已经是早晨了啊。她用手支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奇怪,我昨天不是从楼顶掉下来了吗?难道我还活着?

“美女,你小心点别乱动,等救护车来了检查一下,万一有内伤就不好了。“一个中年男士对杨西说。美女?是在叫我吗,他可真有礼貌。

“是啊,你命可真大,从楼上掉下来都还活着,不过跟你一起掉下来的另一个姑娘可没这么幸运了,全身都摔烂了。“旁边的一个大妈说道。

听到这话,杨西想到了昨天晚上遇到的女孩,原来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梦!杨西急忙向四周张望,在她不远处的空地上,人们又围了一个小圈,杨西看到一条被鲜血染红的白裙子,没错,是昨天的那个女孩。杨西不顾周围人的劝阻,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朝那个女孩奔去,等她走进一看,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女孩的尸体已无法辨认,面部全部摔烂,血肉模糊的一片,就连身体也是血淋淋的,连块完整的皮肤都没有,就像被剥了一层皮。

杨西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可是,自己跟这个女孩一起跌落,为什么却一点事都没有呢。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的确毫发无损。慢着,杨西忽然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她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眼前的这双手纤细白嫩,小巧的指尖像葱白一样。这并不是她的手,杨西经常干家务,她自己的手上有好多老茧,而且又短又粗,不像这双手,一看就是精心保养过的。杨西又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她看到自己脏兮兮的裙子下是一双浑圆修长的腿,纤细的脚踝一把就能握住,像小鹿一样优雅。发生了什么?杨西摸不着头脑,猛地,她忽然想起了昨晚女孩说的话:我把我的皮囊给你了。天啊,难道?

杨西飞速地跑到街边商铺的玻璃门前,注视着玻璃反射出来的自己。倒影里的女孩眉眼清秀,面容安静雅,就像西方文艺复兴时期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女。杨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现在的容貌真的跟昨晚的女孩一模一样。

杨西心里又兴奋又害怕,她急忙向家里赶去,她回家心切,低着头一路小跑,如果她走得慢一些,就能注意到路上遇到的男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有的男人甚至眼睛死死地锁定杨西,等她走过去了还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正如很久之前她羡慕别的女孩那样,她自己现在就是男人们的焦点。

杨西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是便利店的小玲。“杨西姐,你怎么走的这么急。”

杨西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小玲笑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这么漂亮,谁不知道你是谁,你可是咱们便利店的店花呀。”

这是什么情况?小玲似乎完全忘记了杨西曾经的样子,她表现得就好像杨西一直是长现在这个样子的。

杨西回到家中,家里只有父亲一个人,“爸,我回来了,我是杨西。”她小心翼翼地说道,观察着父亲的反应。

父亲忙着看球,瞄了杨西一眼,没有一丝惊讶,脸又转向了电视,“我知道你是杨西呀,你怎么了,以为我老久不回家不记得你的样子了吗?哈哈。”父亲自以为这个笑话很好笑,兀自笑了起来。

杨西更加确认了,没错,周围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容貌的改变,就好像她天生就长这样似的。“奶奶呢?”杨西问道,环顾四周没有奶奶的身影。

“我把她送到养老院了,周末再接回来,那里有专人照顾,就不用麻烦你老回家照顾她了。”父亲说道。

杨西有些失落,她很想看看奶奶的反应,在奶奶还没有患病之前,她很担心杨西嫁不出去,常常一个人叹气,杨西想让奶奶看一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让她不要再担心了。有了这副容貌,杨西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第二天上班,杨西差点迟到了,她早上起来在镜子前磨蹭了很久,她一直都在欣赏镜子中那个全新的自己。乌黑蓬松的头发顺滑地披在肩上,杏仁般的眼睛里像沉着一弯湖水,眉头微蹙,看上去格外楚楚动人,果冻般水嫩的嘴唇轻启,又增添了一丝娇憨。

杨西看得入了迷,不小心忘记了时间。等赶到公司,已经过了打卡的时段,杨西偷偷地溜进公司,她在一家小企业做财务,工资不高,工作多年依然得不到晋升。她想像之前那样不引人注意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然而她的出现就好像小石子掷入湖水,原本沉闷的办公室忽然活跃了起来。

“杨西,今天怎么迟到了,是不是昨晚去哪玩,早上睡过头了。”杨西的老板走过来。

“对不起,老板,我早上没注意时间迟到了,我发誓不会有下一次的,求您别扣我工资。”杨西赶忙说道。她一向很怕这个老板,她年龄大了,不好跳槽,没人愿意招一个年龄这么大还没有结婚的女人,这个老板平时老是欺负她,让她加班干比别人多的活,还时不时找茬扣她的工资,这次迟到又被他抓住了把柄,杨西只能自认倒霉。

“没事,迟到这种小事情,下次注意就好了,待会有空来我办公室啊。”老板一反往日的严肃,笑眯眯地对杨西说。

杨西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老板今天是怎么了,往日对她不是责骂就是冷嘲热讽,今天老板忽然对她这么好,难道是因为我这张脸?

这一天都过的格外顺利,办公室的男同事主动帮她分担了很多工作上的活,杨西之前从未享受过这待遇,她有些受宠若惊。

“对不起,小陈,我这个周末要陪我的奶奶,不能跟你一起去看电影。”光是今天杨西就接到了三个男同事的约会邀请,杨西虽然年龄很大,但她在男女感情上的经历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如何跟男生相处,只好暂时先拒绝了。

临到下班,杨西忽然想起老板让她去办公室的这件事情,她赶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地敲办公室的门。

门立刻就打开了,老板笑眯眯地把杨西迎进屋子,转身关上了门。

“杨西呀,之前也没觉得,你在我们公司也挺久的了,我考虑了一下是该给你升职了。”

巨大的幸运砸在杨西身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谢谢老板,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杨西激动地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板逐渐靠近杨西,“之前一直没注意到你,是我的失察,你工作一向认真,我看不如提拔你当财务主管,怎么样?你感不感兴趣?“

主管这个职位杨西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有很多人都在竞争这个空缺,轮到谁头上也不会轮到杨西头上,“当然感兴趣!“杨西连忙点头,她一直梦想着能当个小主管,不仅挣得多,工作也会轻松不少,至少她可以准时下班了。

“其实让你当主管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如果你愿意陪陪我,我立马跟人事那边说。”

“陪?陪您干什么?”单纯的杨西并没有搞懂老板在说什么。

老板嘴角露出一种不怀好意的微笑,“杨西呀,老实跟你说,我结婚已经好几年了,我跟我老婆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如果你愿意跟我,我可以养你,你每个月的花销都由我来付,我保你吃穿不愁,你看怎么样?”老板的手挽住杨西的腰,不容她后退。

杨西这才明白老板想要干什么,他想要她做他的情妇,老板是有妇之夫,他还有一个五岁的孩子,杨西拼命把老板推开,“对不起,请你注意一点,你有老婆和孩子。”

老板放开了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好,你好好考虑一下,杨西,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杨西没有给老板答复,她落荒而逃,虽然她没有什么钱,但她不愿意做情妇,破坏别人的家庭。

杨西回到家中,她走进浴室准备洗澡,褪掉衣服,杨西在落地镜前再一次欣赏自己新的身体。虽然刚刚被老板吓到,但总体来说这一天杨西过得很开心,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做一个美女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等一等,杨西忽然发现自己的后脖颈处有一块黑斑,她把头发撩起来,发现那不是黑斑,她后脖子处的皮肤像是破了一块,破损处里面又是一层皮肤,里面这层皮肤颜色暗淡发黄,看上去十分眼熟,那是她曾经的皮肤!

杨西颤抖着去触摸那一块皮肤,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抚摸,这种感觉很怪异,难道现在自己有两层皮肤?外层的皮囊也可以像衣服一样褪掉吗?

杨西小心翼翼地抠着破损处的边缘,她感觉到了接线一样的东西,她顺着破损的纹路试着剥下外层的皮肤,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外层的皮肤竟然被她一点一点地褪了下来。

杨西手里拿着褪下的皮囊,镜子中的自己是原本的那个自己,那个相貌丑陋的自己。原来这个皮囊是可以脱掉的,杨西原以为自己永久地变成了美女,没想到只是披了美女的皮,自己还是那么丑,杨西有些失落,她想永远跟这副皮囊结为一体,再也不脱下来了。

很快到了周末,杨西去养老院接奶奶回家,几天不见,杨西很想念奶奶,一进门她便看到奶奶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坐在轮椅里,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

“奶奶,我来接你了。”杨西站在奶奶面前,俏皮地笑着。

然而奶奶只是呆呆地看着杨西,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笑容,就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奶奶,我是杨西呀。”杨西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难道短短这几天,奶奶把自己的存在也忘记了。

“杨西,我的小孙女。”奶奶听到杨西的名字,浑浊的眼珠出现了光彩。

“对啊,奶奶,是我,我就是杨西。”杨西发现奶奶还记得自己,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你不是杨西,你这个坏人,你冒充我孙女。”奶奶忽然变得很激动,她想要起来,伸手去打杨西。

怎么回事,奶奶还记得自己,但是却不认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杨西,难道这副皮囊对奶奶不起作用?杨西心里泛起了嘀咕,奶奶看上去十分抗拒杨西的到来,她不愿意跟她回去,杨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奶奶继续留在养老院,郁闷地独自一人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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