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知情后十分为难。或许长旋太妃会怪罪自己,或许深宫两情相悦应成佳话,不至该死地步。却深知这就是古话中的“百功不能抵一过”。纵使董淳青功绩不少,但下嫁王爷辱没皇室颜面就只有死罪一条。更何况他的孙儿明昊是个脸皮如薄纱的人。
……
董淳青捏着“休书”似乎想到了什么,然而另一边……
“俊儿,为什么这些事都不告诉母妃?难道母妃不值得信任?还有太皇太后,她已经允诺以淳青的功绩可抵换她一个终身无罪,这件事要是事先经过商量,我想太皇太后认同了,皇上也说不起一个“不”字。”长旋太妃带了些素色御寒的衣服来看望俊。
环顾一下四周,这间牢房真像为高官而设,一扇天窗透进日月星辰的光芒,虽以茅草为被铺但笔墨纸砚俱全,一块磨平的砖石可作桌案,这牢房比一般的要整洁。
“母妃,孩儿这几天在这有文房四宝的牢笼里想了很多事情,孩儿确确实实是个天煞孤星,归山十余年,早就不该回来了。”昂头看看那仅有的天窗,“孩儿才回来一年不及,皇嫂被软禁,连明昊的妻妾死伤八九啊。”
“俊儿,那些过去的事情怎能怪你,她们会受伤、被软禁、被赐死都是她们犯错而已,是她们自残,你岂能这样怪罪自己呢?”长旋太妃安慰着他,希望他能放弃这个想法。虽然小时因为“命定天煞”而出宫上山,但不希望这成为俊永远的阴影。
哂笑一下,俊放下长旋太妃送来的衣服,悠悠道:“那些当然怪不上我,但淳青呢,母妃,您去看过她吗?她还好吗?那边夜晚很冷,她的身子还很弱呢。”
“俊儿,母妃希望你听了还能冷静如常。”陪俊坐在牢里的草榻上,“陛下判了董淳青不贞不洁、侮辱皇室的死罪,念于龙裔即将降世,择日下月初八午时城楼上斩首,刑后,悬其首脑于城楼,以儆效尤。”
“什么?他到底是哪只妖魔变出来的皇帝?”激动、愤怒、心痛,忍着欲如雨下的泪水在眼眶,“唐明昊,要一个人的首级已经是终极的刑罚,为何还不能让失去生命的她的灵魂不得已安息。”
喘息着,眼神凝重失色,看看砖案上压着的一封密函。他躲过守卫的目光,把信交给长旋太妃,悄悄说:“母妃,把这个交给卧虎,用八百里急骑送往吐蕃,交到赞普手上,一定要快、一定要交到赞普手上。”
“这是什么?”
“现在只有赞普跟禄赞王爷才能救得了淳青,我不想淳青为了完成前缘的事情就此送命。”在他的角度,事情不是迫在眉睫他是不会铤而走险修书给赞普的。
“俊儿,你这样…不会…”
“母妃,我阔出去了,绝不能让明昊这样做。虽然定淳青的死罪、处死淳青会挽回他的尊严,但淳青一旦因此而死,首级高悬城楼,到时不仅是明昊,那将会是整个中土失去尊严。”俊说得头头是道,“现在我这样是办不到什么,这就靠母妃你了。”
转身,两眼闪烁着坚定:既然她是我要定的王妃,她就是我的责任,就算非死不可,也得使尽方法让淳青的灵魂安息。
赞普收到俊贤王的密函,拍案而起,大怒一声吼道:“岂有此理,要杀我义妹,大唐皇帝是不要命了吗?”
“哥,怎么了?”禄赞王爷在一旁看着兄长发怒也不由得震惊。
“大唐的昏君要把义妹给杀了,现在连俊贤王也被囚禁,我们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落难。”赞普感慨无妙计。
“哥,你放心,淳青妹妹既然是哥的义妹,也就是我的义妹,我们吐蕃的公主,绝不会轻易栽在昏君手上,我们商量商量对策就立即去营救他们。”禄赞王爷正义凛然道。
于是两人案前共商营救计划。
……
“靖国将军,朕现在命令你到边防监视吐蕃大军的异动,无异继续监守,有异动,立即八百里急骑汇报。”玄帝命令道。
“臣领旨!”躬手下跪,朗朗有声。
“皇叔,不管你是否跟番邦联手,董淳青的人头,朕是拿定了。长旋太妃,朕是奈您这长辈不何啊,不过藏龙、卧虎他们谁都在朕的眼皮底下。”玄帝皱眉瞪眼,心里想着。
待靖国将军退下,玄帝转身即到大牢。然而,未到想及步的牢房,便听到如斯动情的对话……
剑兰行行眼泪及颊肤,道:“小主,这么大的事情干嘛不跟奴婢说说,好让奴婢帮小主分担分担。”
“剑兰,不要哭,以前那宫里就数你最懂事,就别再叫我小主了,现在的我只是罪人,新主入殿,要好好伺候。”董淳青身手贴上剑兰的脸,化开的泪水冲洗了淡柔的脂粉,在脸颊上留下片片痕迹。
“小主怎能这样说,一天为主,终身是奴才们的主子,前几天,奴才出宫办事,老方丈才问起小主可好。”小海子倒像小孩子。
“小海子,那你得告诉老方丈,我被贪嗔痴所迷惑,犯了不可原谅的错,得来世再修佛缘。”
“小主…你不会这样死去的…”
……
玄帝远远听着,看着穿着一身铺满尘埃的囚衣的瘦弱的人儿,青丝披散肩上。他的回忆里,董淳青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若非甚多曲解,那个被困牢狱的罪人才情万丈、聪慧过人、淡泊名利,她又何求千苦高攀一个“王妃”之位?往日她的好,她的脆弱,如今的惊人欺君行为,玄帝不懂,再次愤怒。
他平步无声走到牢门前,倏的,双手收于腰后,壮声言:“岂有此理,大胆奴仆,竟然买通狱卒,私探死囚,还给朕上演一场这么“感人”的一生为奴?”
牢里众人一惊,失语:“万岁爷?”立刻跪迎:“奴才/奴婢/罪人参见陛下,陛下……”
结果被玄帝打断:“你们这班奴才眼里还有朕吗?”怒气冲冲。
淳青跪地再一叩首,已无泪,言道:“陛下请不要责怪剑兰跟小海子他们。”
“董淳青,你已经是一尊泥菩萨了,就收起你的冷静与好心,朕讨厌你这样子。”玄帝不明了地怒火中烧。
“犯妇人相信,陛下亲自到来,不是严重的事也绝非小事。”尽管让玄帝讨厌她去,望望刚说没几句的人儿们,冷然道:“剑兰、小海子,你们都回去。回去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
“怎么连个犯妇人都把朕当透明了?在朕的面前你还有权施令吗?”玄帝认为董淳青自作主张赶走奴仆们是对他视若无睹。
“既然陛下连视为随从也不带就走进来,恐怕事情不宜第三者旁听,那淳青也必须把他们“打发”走,否则,泄密了,淳青可不能化身猫妖来承受死刑。”她说话如斯冷静,就是让人无法抗拒。
“你们都快走!”玄帝一声命令,大家依依不舍却又匆匆离开。
“陛下到来,所为何事?”她只能一千万个希望,希望俊跟太妃娘娘不要出事。刚才的冷静被淹没了几分。
“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多在乎自己的命运?反而…还对皇叔…念念不忘。”玄帝问道。
“没错,对他念念不忘的是我,对陛下大不敬的也是我……”
“何必!朕只想知道一个答案,为什么高高在上的君王宠爱你不要,偏偏要另图亲王独爱?”玄帝打断她继续说的话。
“那是因为君王不能独宠唯一,对于妻妾只有炫耀与占有,没有真爱可言,我选择堕落只因为如此,跟王爷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心里默默流泪,她要保护那个给过她唯一的爱的人。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你不说这些,朕可以看在前事恩情,一声令下饶你不死。”玄帝抓起她的囚衣领子,狠狠道。
“我自己说什么,自己最清楚。如果陛下坚持自己是个明君,一定明白淳青为什么会这样说。”眼神如此坚定。
放开那抓皱的衣领,带着鄙视的眼神:“千言万语,你只想为皇叔开脱?”
“发生事情以来,陛下这一刻可是最清醒了。我只能说一句,本朝需要王爷的日子还长着,王爷是陛下完成兴朝大业不可缺少的支援。在我有生之时,绝不能让王爷为如今之事搂上任何罪名。”董淳青越说情深。
“说得那么伟大,还不是为了他?”显然玄帝的小气已经暴露无遗。
“呵,那罪人只求陛下放过王爷。”再于牢狱里面圣叩首,“纵使是死无全尸,罪人也得以安息。”
“哼,就凭你这罪人也想灵魂安息?在朕的眼里,罪人的灵魂无须安息,就尽管怨。你们两个,朕现在只想一刀处决。”玄帝性情如此蛮横淳青还是第一次见。
“花落红颜不再,今朝冬去雪止。淳青天生就是罪人,不该出现在这偌大的宫城。我的命一去不返,一切的风波自然不复存在。”淳青嗤笑一下说道,“王爷只是倾笑红颜的英雄,无辜者无须赴死受刑。”抬头看看高高在上的玄帝,“明年,请君王勿赏六月霜。”
“这就是你的遗言?”
“不敢肯定!但至少是真心话。在宫城,女子除了人前人后抛笑脸,不耍心计就再也没有任何用处。守护身边男人的坦途,是我们这些女人唯一做到的事情。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能为他做的。”她对俊的坚定不移,看在玄帝眼里是无数的沙子。无论她再深情,把由衷之言说出来,换来的只是玄帝的一句“为什么?”他执着,执着本属于自己的女人,执着她循规蹈矩,最后却……嫉恨为什么就没有留着贤妻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