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一阵风，步伐欢快，无比柔软，匆匆路过众人，未带一袖清风，未留一抹云烟。
9月10号的教师节平淡如常，9月11号的战术磨合依旧，9月12号上午短暂的几局训练后，凌志战队便开始了建队以来第一次正式的假期，为期四天，12号中午开始直到16号中午结束。因为明天就是公历9月14号，阴历八月十五，这一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阖家团圆的日子。
长久的训练也确实需要一个假期来中和一下，毕竟细水长流，况且现在KWAR官方并没有举办任何赛事的苗头，一切以战队令争夺赛的线上对抗为主要阶段。
难得的空闲时间，而且今天来网咖上网的顾客明显要比平时少了很多，休息区内，秦雪、程琰和林左三人正磕着瓜子闲扯着。
话题以八月十五的“团聚”展开。
“没什么特别感触啊，就感觉...是一个普通的日子。”林左早已与众人混熟，至少不再像最初那样羞涩，她的声音很清爽始终带着笑，“以前每次回家长辈们问这问那，太烦了，今年找了个加班的借口，不想回去了...”她没有说下去，只慢慢地从橘皮里掏出一瓤一瓤的橘瓣来，放在水果盘里，不过让她不满意的是，她积攒橘瓣的速度始终赶不上程琰的消灭速度。
“你能不能自己剥啊，这我给初童姐留的，”林左佯装生气，伸手就打。程琰悻悻地先缩手回来，塞满橘瓣的嘴巴却不停咕哝着，橘汁从嘴角边随着他含糊不清的话一起流出，“你...初童...不喜...吃。”说完再次向水果盘中的现成“猎物”伸去手去。
又一次见底，林左看拗不过他，便放弃了，好在橘子还有很多，总该有你停嘴的时候吧。她来回扫了几眼此时正优哉游哉、一脸得意的程琰，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我牙口好，不怕酸。”
林左蹙着眉头，紧抿着嘴唇，脸颊上那一队可爱的酒窝便浮现了出来，她更像是在生秦雪的气，明显话里有话，“某些人也不知道管管，等初童姐回来啥都没了。”
秦雪尴尬地默默抽着烟，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沉默几秒，他看着桌上那满满的几袋子水果，只好事不关己地咳嗽几声，“又不是我吃的，再说你初童姐也不喜欢吃橘子啊，况且还这么多呢，放心，你程哥又不是猪八戒吃不了那么多。”
“就是就是。”程琰厚颜无耻地随着秦雪话走，坦坦荡荡得神情完全忽视了秦雪刚才那他的人身做过比喻。
这次林左的眼底闪过一丝生气，她用眼睛瞄了一眼秦雪，像是努力思考着：“你怎么知道初童姐不喜欢吃橘子呢？”
秦雪稍微楞了楞，盯着林左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他不敢直视，目光退缩，转头看向程琰。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刚才这话可是你程半仙说得，现在轮到你来圆场了。
秦雪有点幸灾乐祸，毕竟这无伤大雅的出丑，谁能拒绝呢。
林左同时也把目光转向程琰，并对他微笑着。
这两道目光像两把冰冷的刀锋，一点一点逼近程琰，他立刻武装起来，毫不犹豫地把这棘手的问题反弹给秦雪，脸丑眉愁，他恶狠狠地朝秦雪抱怨着：“你瞅我干么，你家初童喜不喜欢吃橘子，喜欢吃什么水果你不知道啊，别瞅我，请收起你这伪善的小眼神！正面回答，别迷惑我们！”
大义凛然地批评完秦雪，程琰还谄媚般地帮林左剥起橘子来，林左忍住笑，大力咳嗽了声，“听到没，还不从实招来！”
秦雪很委屈地看向边剥边往嘴里续橘瓣的程琰，后者神采荡漾全然不想理会他的神情，让他化石当场。
林左冷冷地抿着嘴唇，程琰也配合地冷哼几声，牙齿因为刻意互磕发出的响声很大，但是明显看得出他此时十分心虚，他强撑着：“快说，不要妄想欺骗我们善良、单纯、可爱、漂亮的林妹妹！”
一连串的形容词脱口而出，几乎是不加思索，程琰话音一落，林左便看着面前比她都要激动的程琰，瞬间无话可说，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红彤彤得比桌上的苹果更要颜色鲜艳。
程琰立即接收到信号，再次加大攻势，咄咄逼人，“你看你把咱家林妹妹气的，还不快点从实招来！”他的目光更加纯良更加幸灾乐祸。
秦雪想反驳却完全找不到发力点，他的眉头因为着急唰的一下就皱了起来，他的脸也忽然间被莫名的情绪烧透了，最后无奈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以蚊蝇般的声调哼唧着：“这个...呐...嗯...那...。”
“说得啥啊？”程琰作势把耳朵靠近秦雪，气愤不平地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清了清喉咙大声询问起林左的意见来，“这小子竟然耍起无赖来了，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林妹子，要不要动大刑啊，哥哥我对满清十大酷刑研究过，保管叫他说实话。”
林左瞅了他一眼，连话都不想说，随意摆了摆手。
“得来。”程琰鸡毛当令箭，弹簧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健步如飞地来到一处空闲处，有模有样地打起一套少林拳来，看起来像是在热身。
秦雪和林左两人大气都不敢出，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此时正全神贯注表演拳术的程琰。双双语噎。
“哎呦，老程，十五的月亮还没到，就开始准备节目了。”陆初童淡淡的声音从程琰身后幽幽响起，“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先过来帮我拿东西。”
程琰此时的拳术表演显然正在兴头上，他现在正以一个高难度的“金鸡独立”之势维持着身形，但是陆初童的一席话让他瞬间陷入了人生思考，这可咋整，一套拳才打了一半，现在就停止，这是对艺术的不尊重啊？
“楞着做什么，还要我请你啊！”陆初童手提两大袋礼盒边走边说地慢慢靠近程琰，由于双手都有负重，便随意施展了一记横扫腿法，程琰的“金鸡独立”身法瞬间被破，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摔在地板上。
“秦雪，小左，车上还有很多，你俩别瞎看了，赶紧帮忙去搬。”陆初童可没有一点客气，直接指挥起众人来，言语之间雷厉风行。
秦雪第一个响应，迫不及待地起身飞奔而去。程琰望着秦雪背影，眼睛里盛满了深深的失落。
林左第二个响应，意犹未尽地也快速起身离去。程琰心中的失落再加一分，自怨自艾地低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便迎上了陆初童那耐人寻味的目光。
她的目光一点一点的“冰凉”起来，一秒比一秒“凶恶”，她轻轻地，威胁性地咳嗽了声。
程琰最后一个回应，却转眼把秦雪和林左甩在身后，第一个冲出网咖。
一箱接一箱的礼盒分到员工手里，一众员工和陆初童寒暄几句后便陆续离开，走在各自心之所向的路上。
网咖更加清净了，与以往得宁静气氛不同，这次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伤。
陆初童作为717网咖的“老板”，早已常年无休，甚至连春节都是年初一早上才往家赶。秦雪的情况要比她好一点，除了春节提前回家，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在网咖和比赛里度过的，林左的理由也已经说过了，大家也没有再劝说。
唯一剩下的一个，程琰，自然而然地成了其他三人的好奇目标。
“现在又没有比赛，而且战队也放假了，训练也暂时停止了，你没必要赖在这不回家吧？”这是秦雪的心里话，林左的内心独白和秦雪差不多。
“你不会和秦雪一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陆初童对秦雪的了解已经足够深入，秦雪虽然就此从未直说过任何，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她多少猜出秦雪的家庭肯定有些状况，但她从不细问，只是察言观色，把所有的猜测埋在心底。
“要真说起来，那故事可长了。”程琰感慨着，眼神里有各种复杂的情绪，悲伤和喜悦一半一半，耐人寻味。
林左和陆初童正榨着果汁，互相对望一眼，掩嘴一笑。
秦雪也冲着程琰眯着眼睛笑着，他盘起腿挠了挠头发，烟灰缸里的烟屁股已经叠起来了，摆足了洗耳恭听地架势。
“小时候学习不好，也不爱学习，就爱打游戏，打着打着就被学校开除了...”程琰自顾自地回忆着，秦雪立即打断，“你怎么不直接从你娘胎开始说，说重点好吗？”
“重点毛重点！老秦，你这随便打断别人说话的毛病很不好，我这是在烘托气氛好吗？”程琰假装生气，停止了他的滔滔大论，转手别往嘴里塞了一口苹果。
秦雪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用双手朝程琰做了一个拜佛手势，“程哥，我错了，您老接着回忆。”
先是重重叹了口气，程琰才收拢起自己的思绪，只是他脸上的肌肉明显紧张起来，一副防卫的表情，“之后便是各种离奇的经历和各种坎坷，要一点一点说得话，恐怕能写成一本几百万字的回忆录。”
林左和陆初童依旧各自摆出她们标志性的笑容，手上的“工作”丝毫没有停滞，也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她们作为观众的标准已经足够，但是离合格明显又少了些意思，程琰稍稍皱了皱眉，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秦雪。
秦雪秒懂，先连连点头，十分配合地长吁一口气，脸上换上“十分期待”的表情：“想不到老程你还有这故事，接着说，说详细点。”
程琰满意地朝秦雪点点头，一脸的孺子可教，只是这次没有继续把他那各种离奇和坎坷地经历说下去，反而反问起其他三人来：“三百六十行，你们都知道吧？什么茶行，米行，酒行，杂耍行...”中间他歇了一口气，思考了一会，继续说道：“什么珠宝行、玉石行、纸行、文房行...”
秦雪充耳不闻，假装平静地抚起额头来，林左和陆初童则偷偷地交换着眼色，似乎这复杂的眼神交流下是更深层次上的心灵交流。
“什么情况啊，你们这是什么态度？”程琰对众人的反应明显不满，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有点气急败坏，“你们这样我可不说了。”
秦雪立刻还击，用抽搐而轻蔑的嘴角冲着程琰：“你要是想把三百六十行都说完，那你确实也就不用说了。”
程琰猛地心思一顿，咽了咽口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不是为了把后面的主题突出来嘛，”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后来就有了电竞这一行，那时候电竞这行还不算太正规，至少比不了现在。算是刚刚起步正在完善的这个步骤中吧。那时候比赛更是参差不齐，职业这个概念还很淡薄。”
陆初童两人对此没有太深的感触，她们只是默默点头却不言语。
秦雪也没有搭话，只是自言自语了句“确实”，便一脸纠结地望了程琰一眼。
程琰叹息着，像突然想起来一件十分有意思的趣事，他装出经验老到的样子：“我记得我十五岁那年，有一次我刚打完一场比赛，你们猜第二天遇到啥了？”
秦雪再次识相地接住话题，“碰到啥了？”
程琰嘴角上扬，环视了众人一周，声音里透着慵散和无奈地气息，“第二天我就在比赛的那个城市的一家超市里，碰到了前一天的对手，人家也不客气，直接说收银员是他主业，游戏就是玩玩。”
林左先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她一脸不可置信地样子，电竞行业这几年的火热发展，连她这种从不碰触电子游戏的局外人也多少有所了解，她挑着眉毛满是怀疑地质问着程琰：“不能吧，一个超市收银员去打比赛，主办方允许吗？还有你说你十五岁就去打电竞比赛，程哥？你拿我们消遣吧？”
林左的反应让程琰更是得意，他一边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一边朝秦雪驽了驽嘴，轻描淡写地回复着林左刚才的质问：“我骗你干嘛啊，你不信问问你秦哥。”
秦雪沉默着没有说话，所有人也都沉默而又目光凛冽地看着他，除了程琰和林左两个对峙方，陆初童也首次加入进来。
“你们这种眼神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啊？”秦雪摊开双手，一脸地无可奈何，“我又没经历过老程那个年代，我也不清楚啊。”
林左视线调转，秦雪再次开口，她又把视线再次调回来。
“不过，据我了解，好像当时还真得是那么个情况。”秦雪露出洁白牙齿，礼貌地笑着解释：“只是这几年电竞行业发展得太快，很多人都选择性地忘记了当初的那个蛮荒时代，那个时候电竞圈...”秦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点上一根烟，“确实挺乱的。”
林左“噢”了一声表示理解了，她知道秦雪从不撒谎。陆初童却嘀咕了一句“少抽点”，显然她的在意点和林左完全不同。
只是她这一句不轻不痒地劝告全被兴致渐浓的三人直接无视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