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刺入,尾巴先刺中耳月的身体,再刺穿了猫婆婆的左胸。
直到心脏抽动的绞痛声传来,猫婆婆才终于清醒了一些意识,眼前的耳月已经垂下了头。猫婆婆心中悲哀道:耳月,你还是回来了吗?可是这对你多么不公平?明明是我的错误,却让你也来承担了。自己,也就要死了吗?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连同归于尽都没有做到。
安士笑了,他似乎已经麻痹了,习惯了。对于他者的死亡,安士只感受到了麻木的快乐,或许他已真正地丧失了内心的灵魂。“我玩腻了,现在就完了。感谢你这么些年替我们准备的灵魂以及身体,哈哈!”
安士肆意的笑着,但是猫婆婆已看不到,听不到了。在生命在这世上短暂停留的片刻,她忽然回想起了以前,以前和小猫莲传述猫族历史的事。
“莲,坐好些。”猫婆婆叫住了奔跑的小猫莲,小猫莲不耐其烦地做好,猫婆婆也在莲的对面坐好,耳月此刻躺在猫婆婆的怀中。
“莲,今天婆婆要和你说的,是平雨村的历史。平雨村的前身是古时猫之一族的居住地。猫之族人有一个共同信仰的神兽,名叫‘西又’。西又是一只拥有着强大力量与智慧的猫!在他死后,他被埋在了平雨村的地底下。
“虽然西又的身体已灭,可他的精神与力量却依然存在。我们为了守护好西又所留下来的东西,而建造了这个陵墓。这个陵墓的位置就在平雨村的地底下,我们将西又的精神与力量统统都放进了陵墓之中,并且选择守护者,守护这个陵墓,同时也守护地上猫之一族的平雨村,保护平安。
“被选出来的族人被称为‘继承者’。继承者们从古时守护至今,代代相传,从未间断。在她们死去之后都会被葬在陵墓中,与祖先长眠。”
小猫莲这时已经是知道了继承者的事,顿时就问猫婆婆道:“那猫婆婆什么时候带猫莲去陵墓呢?”“莲还太小,去陵墓还早呢。要成为继承者也必须去陵墓完成继承。”猫婆婆慈祥的笑着说道。
但是小猫莲不愿意,撒娇着说:“不嘛~,猫婆婆。莲想成为继承者,莲也想要有一只像耳月一样的小猫。”听了小猫莲的话,猫婆婆笑了,耳月也眯着眼笑了。
“小猫莲总会有属于自己的猫。但是,”猫婆婆淡淡地说道,“不要把继承者看成好玩的一件事。一旦成为继承者,则要背负起守护的职责,为猫之一族战死也在所不惜。”小猫莲捂住了耳朵,假装不听,还做了一个鬼脸给猫婆婆看。猫婆婆也看的直乐,在那会儿,西又力量的外泄、外来者的侵入这些担忧之事也短暂地被忘记。
那段回忆很美,不是吗?猫婆婆心中倒是欣慰得笑着说:若是为猫之一族,为族人而战死,也可以减轻一些自己的罪过吧。猫婆婆浅浅地笑了,鲜血就这么从嘴里流出来,越流越多,而脸上笑得那么傻,却又那么真!这样的笑意是安士完全不会懂的。
“喵!”“吼!”突然,从那黑暗深处传来了阵阵怒吼。这吼叫持续不断,整个陵墓似乎都在颤抖着。埋葬的每一座坟墓似乎都在咆哮着,这是为了猫婆婆、耳月的死而发出的悲鸣吗?
安士捂死了耳朵,瞪大的眼睛看向黑暗深处,眼中血丝渐渐侵入黑色的眸子。猫婆婆依然轻松的笑着,双手已经没有力气再合在一起。看着停在自己身前的耳月,猫婆婆眼睛湿了:“耳月,谢谢你,还肯过来陪我。”耳月四肢吊着,头也垂了下去,仿佛已经死去。
“喵~”这是一声不同于正在呼吼的微弱的猫叫声。是耳月的声音!即使死了,也不忘安慰老伙伴的念想吗?猫婆婆愣了愣,之后便欣慰的笑了,眼泪在不经意间滑出了眼眶,流过猫婆婆的脸庞,滴落在耳月头上,仿佛洗净了污迹,洗净了罪孽。
安士已经无法坚持,他抽出了尾巴,双手捂住了耳朵。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难以应对。“啊!”一声惊天的惨叫,安士惊恐地望着黑暗深处,双耳、双目已四窍流血。安士惨叫着,惨叫着逃离了陵墓。
这是怎么回事?
吼声在安士逃离后渐渐褪去,偌大的陵墓里就只剩下了猫婆婆与耳月,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悲凉而凄厉,证明着自己的救赎。
猫婆婆很快乐的笑了,她救赎了自己。
猫婆婆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难道这就是死后的感觉?好像就快停下了。猫婆婆微睁着眼睛,看着上面的天花镜。镜中的自己很模糊,但猫婆婆能感觉得到那是开始的自己,真正的自己。猫婆婆没有想到,到死了还能有这么多的感悟。
这样的自己,耳月也选择了与我同去,这是一直陪伴着自己的老伙伴啊!猫婆婆突然想起了自己和耳月的第一次相遇。猫婆婆想说给一旁的耳月听啊,但自己却已张不开口。希望耳月也在想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吧,我们总是心灵相通的。猫婆婆抿着嘴笑了,皱纹都加叠到一起,笑得很真诚而快乐。那样的日子很美好,不是吗?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猫婆婆第一次看见耳月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呢!猫婆婆的师父从屋里抱出来一只小猫崽放在了猫婆婆的面前。这便是他们的初次相遇。那时候,她们俩都是小孩子,猫婆婆瞪着大眼睛看着耳月,而耳月也睁着大眼睛看着猫婆婆。耳月毛茸茸的头,还有圆圆的大眼睛,弯弯的耳朵,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猫婆婆,让猫婆婆一下子便喜欢上了她。
猫婆婆的师父,也即是上一代的继承者,就在一旁坐着,微笑地看着她们俩。猫婆婆觉得好奇,便伸出左手缓缓地靠近耳月。耳月一下子就敏捷地看着猫婆婆的左手,蹲起来,撑着身子,小脑袋左转呀右转的。似乎看得懂猫婆婆的意思,她抬起了自己的脚掌,缓缓地靠向猫婆婆的左手食指,轻轻地,一点,猫婆婆的指间便与耳月的肉掌碰在了一起!
那个时候,猫婆婆还有些小心跳呢。
猫婆婆轻触着耳月的脚掌肉球,柔软的感觉让猫婆婆都快化掉了。猫婆婆惊喜地转过头,对师傅说:“师父,她的小肉球好软!真的!”师父则是微笑着说道:“是吗?你喜欢她么?”“喜欢!”猫婆婆刚说完,手指尖上便传来一丝疼痛。
“嗯?”猫婆婆吃痛地立刻收回了手,看到自己的食指指尖被划出了一条小口,已经流出了血。猫婆婆赶紧放嘴了吮着,有些埋怨和奇怪的看着耳月。那现在,你还喜欢眼前的她吗?看着猫婆婆埋怨的眼神,师傅在心里细细的想着。
指尖上的伤是耳月的猫爪划出来的,但是耳月依旧是睁着眼如之前一样看着奇怪的猫婆婆,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猫婆婆取出了手指,指间的血已留的不是很多了,再望着一边的耳月,就将左手又伸了过去,猫婆婆是想要惩罚耳月吗?
“怎么了?我吓到你了吗?”耳月一愣,猫婆婆的手在耳月头上温柔的抚摸着,很舒服的感觉。猫婆婆微笑着看着发愣的耳月,耳月自然的就明白了,闭上了眼,嘴角浮起了微笑,耳月躺了下来,享受着这温柔的抚摸。
午后的阳光照进了庭院,淘气的赖在屋子里三人的身上,温暖、宁静而和谐的一幅画面。猫婆婆越摸越轻,低下头偷偷地瞧着耳月,却是一阵窃喜。“师父,她好像睡着了诶!真可爱。”“嗯。”对于徒弟的表现,师父很满意。“真是只会享受的小猫啊,呵呵。”猫婆婆小心地将手拿开,但一拿开,耳月便醒了。她并没有睡,只是真的在享受罢了。猫婆婆的手一离开,耳月便睁开眼,又往猫婆婆食指上舔了一口,坐立在桌子上。
看见耳月睁眼,猫婆婆才明白耳月并没有睡着。“好啊小家伙,你没有睡着啊。”不过之后的舔手倒让猫婆婆有些疑惑,抬手一看却发现手上的伤口没有了,也不痛了。这是耳月的功劳吗?
猫婆婆欣喜地将耳月抱在怀里,说道:“谢谢你,小家伙!我的手指已经好了。”而耳月被抱在怀里,只是淡淡的“喵”了一声。
“师父,我好喜欢她!可以把她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猫婆婆的师父微笑着说,“现在,她已经是你一生的伙伴了,给你一生的朋友取个名字吧。”
“哦,我知道!我知道的!”猫婆婆很确定地说,“这是师父说过的契约伙伴!”猫婆婆嘟嘴撑着下巴,仔细地观察着耳月,细声说道:“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呢?”视线从左移到右,从前移到后,看来看去的就注意到那对如弯月般的耳朵。
猫婆婆一下子便想到:“像月亮般的耳朵。嗯,就叫你耳月。耳月!”
“喵~”耳月也高兴的回应了一声。
“耳月?”
“喵~”
“耳月?”
“喵~”……
最后,是指间与肉球碰在了一起,这是独属于猫婆婆与耳月之间的秘密方式,这记录着她们的初次见面。那个美好的午后,温暖的阳光,相碰的手与彼此相连的心。
真的好想再和你碰一碰手,耳月。猫婆婆尽力的蠕动着手向耳月靠去,但血泊却没有出现半分水纹。还是不行吗?猫婆婆细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回想着耳月与自己一起睡觉、一起吃东西、一起奔跑、一起……这回忆太多了,一页页地翻动着,太快了以至于一下子就翻到了一个地方,沉重地翻不开。
这是一个阴郁的天。乌云密布,阳光都无法射出,天边响着惊雷,一道闪电突然劈过!阴冷的银光照在婆婆冷峻的半边脸庞,另一半处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猫婆婆的眼睛里除了冰冷,即是黑暗!
就在此刻,猫婆婆变了,以前的和蔼温柔全都消失不见,多了些不该有的。猫婆婆眼睛直直的向下瞥去,高傲、孤鹜而冷漠,眼神不屑地看着眼前这具仿佛已冰冷的身体,而他脸上的惊愕还丝毫未改!
猫婆婆还撑着拐杖,拐杖上还有一滴未吸进的血。自然,这血属于地上的那个人。在她的身后还伫立着一个身影——是耳月。耳月用着同样的眼神望着眼前已冰冷的身体,它的主人是猫婆婆,无论猫婆婆做什么,耳月都将誓死跟随。
猫婆婆与安士以及夕寒等人为完成复活仪式,而选择了牺牲同村的人。平雨村的村人离奇死亡全部都是猫婆婆一人做的。当然,也可以算上耳月,因为每次猫婆婆对人进行抽灵之时,耳月都陪伴在身边。
这一页是猫婆婆心中最为沉重的罪孽一页!这一页对于猫婆婆来说是黑暗的一页,这是猫婆婆心中永远的伤。无法消去,即使想,也不能。这段时间是一种痛苦的煎熬,但有耳月时刻陪伴在猫婆婆的身边,看得到的身边以及触摸到的身边。猫婆婆抽灵,耳月便处理现场。漫长的夜耳月陪着猫婆婆一同入睡,耳月给予了猫婆婆安全感,陪伴着猫婆婆度过了这么些年。
猫婆婆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忏悔,与安士的一战也是有着耳月的支持而坚持着,那根拐杖便是耳月的分身。即便是本体已被控制,但耳月还是挣脱了,与猫婆婆共同完成了自己最后的反抗!
是耳月的信任与鼓励,让猫婆婆在被刺死后,灵魂真正地得到了救赎,猫婆婆的罪孽已经得到了洗净。
耳月、猫婆婆,这一对契约伙伴、朋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已无法离开彼此,也没有什么能否认耳月与猫婆婆的感情。
彼此之间也再不会受这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