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太守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听了底下人的通报一颠一颠小跑着出来的时候,李鹿白正从赵则骞的马上下来。
“下官参见王爷。”老头向赵则骞行礼,腿脚上似乎有些不便,因此只行了个半礼。
赵则骞也没在意,点了点头,转头对着李鹿白道:“这位是南阳太守魏槐木。”
“见过魏太守。”李鹿白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她这几天在军营中听医官们提到过几次这位魏太守,这次南阳城中发生疫情,若不是他处理得当,安置到位,恐怕百姓们要遭大灾了。因此她心中对这位魏太守很是敬重。
“这位……”魏槐木见李鹿白虽然一身朴素的书生打扮,却能与王爷共乘一骑,显然关系不一般。他想到之前手下人汇报的信息,脸上浮现了惊喜的表情,热切地注视着李鹿白道,“这位莫非就是李先生?!”
“呃……”李鹿白被魏槐木过于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她是姓李没错,但应该不是那个让对方这么激动的“李先生”吧?
李鹿白正想着如何向魏槐木解释“此李非彼李”的时候,赵则骞居然淡淡地点了点头:“这位便是李鹿白李先生。”
然后这位魏太守就更加激动了,一颠一跛地又走近两步,就差拉着李鹿白的手说话了:“我代表南阳的百姓感谢先生了!”
“不……不用谢。”李鹿白有些紧张地摇了摇手,她不觉得自己担得起一城百姓的感谢。
魏槐木哪里会知道她心里所想,只道她是面嫩不好意思,因此口中仍旧是一连串的感谢之语,说得李鹿白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了,脚下也是不着痕迹地往后退着。
“魏太守,本王今日是过来了解一下城中的疫情和百姓的安置情况。”赵则骞一句话成功替李鹿白解了围。
魏槐木立刻被赵则骞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开始详细汇报起城中的情况,而且有滔滔不绝之势。幸好身边有个主簿提醒他请王爷进府查阅这几日的文档账簿,赵则骞和李鹿白才不至于站在门口听报告。
魏槐木反应过来后当先入府,跛着腿脚在前头领路,赵则骞示意李鹿白跟在他身边,与前面的人保持了一段距离,开口轻声解释道:“魏槐木为官理政都很有能力,就是有些话唠。”
李鹿白没想到赵则骞会跟她说这些。她本来以为以她的身份来这趟太守府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跟班,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先前还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开口请示去城中病患的安置点看看,却没想到一来就成了焦点不说,赵则骞居然也会主动跟她解释。
“嗯。”李鹿白点了点头,“魏太守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将灾民的所有数据记得这么清楚,随口就能说出来,确实很厉害。不过……”
李鹿白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死亡人数是七十六人,得到善后安置的户数却只有十二户?”
赵则骞有些意外地看了李鹿白一眼:“你还记住了什么?”
李鹿白没有多想就把刚刚魏槐木报的几个数字又重复了一遍,说完还抬眼看了下赵则骞,不知道对方让她重复的用意是什么。
赵则骞这次没有解释,而是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由于瘟疫初期传播的时候大家还没有多少警惕,很多病患都是一家人互相传染了,所以到目前为止病死的大多都是一家子人。”所以没有善后的必要了。
李鹿白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心里瞬间充满了悲伤。虽然死去的还是那些人,但是因为一场天降的灾祸一个家庭就这么没了,这其中的悲与痛还是要更为沉重一些。
李鹿白瞬间低落的情绪自然逃不过赵则骞的眼睛,而且他已经不止一次捕捉到这种情绪的变化了。赵则骞心里难得的有了些困惑,他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能这么轻易地被不相干的人和事影响了自己的情绪,他不是没有见过所谓的心慈心善之人,但是却没有一个像李鹿白那样能对毫无关系的人如此上心,仿佛当成了自己的责任一般。
赵则骞垂于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抬起,但最终又僵硬地放了回去:“走吧,我们去看看魏槐木的账册。”说罢,便加快了步伐,让李鹿白不得不集中精神跟上他,一时倒没了胡思乱想的空档。